“嗤!”陈慎之当真是没忍住,果然流言蜚语害死人,这传的都成甚么样子了?
陈慎之笑道:“公子您误会了,不是慎之打滚儿。”
“不是上士?”公子婴更加奇怪,似乎明白了甚么,转头在膳房中搜索,立刻将目光定在詹儿身上。
詹儿被他盯得亦是头皮发麻,抬了抬下巴,道:“看甚么看?”
公子婴那目光分明在说€€€€难道是魏詹打滚儿?
詹儿不客气的瞪回去:“你才打滚!”
陈慎之见公子婴迷茫着一张料峭的冷脸,真真儿是反差萌了,赶紧道:“公子请放心,膳房中没人打滚儿,是了,倒是它……刚刚打了滚儿。”
陈慎之托起木承€€,里面放着十二只驴打滚儿,驴打滚儿软软糯糯,撒着一层的黄豆粉,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甜香的气息。
公子婴素来喜爱甜食,瞬间便被这气息征服了,道:“它……打滚?”
陈慎之点点头,道:“此点心名唤驴打滚。”
“驴打滚?”公子婴诧异的道:“当真古怪的紧,旁的糕点,甚么名字雅致唤甚么,上士这糕点当真与众不同。”
陈慎之道:“你看这点心,上面一层黄扑扑的豆面儿裹着,可不像是一头驴子在地上打滚儿了么?”
公子婴险些笑出来,越看越像,但是碍于在军中的威严,咳嗽了一声,道:“上士所言甚是,的确惟妙惟肖。”
陈慎之道:“正好儿了,公子来的及时,这驴打滚儿才做好,还没有人试菜,公子不如试试甜淡,到底合不合口味儿,能不能堵住田荣刁难的大嘴。”
“好,”公子婴其实早就馋了,但是他素来没甚么多余的表情,又要在军中立威,不好开口主动要求吃甜食,今儿个有这个机会,陈慎之主动邀请,公子婴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呢?
陈慎之托着木托盘,道:“豆面儿掉粉,小心别呛着,吃的时候别吸气。”
这豆面儿撒在驴打滚儿上,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让糯米捏起来一点子也不粘手,可以随时捏了往嘴里食,十足的方便。再者,这豆面儿自带一股喷香甘醇的味道,让驴打滚儿香甜的味道更佳富有层次感,吃起来不单调。
但是也有一个问题,豆面儿较轻,吃的时候一定不要吸气,否则会被呛着。
嬴政匆忙从主帐来到膳房,还没到膳房门口,便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一片,完全没有膳夫上士被逼打滚儿的「惨状」。
甚至还听到了公子婴的嗓音。
“公子,如何?这甜品甜淡可还可口?”
“嗯!妙计!好吃,甜味正合适,尤其是这豆面儿。”
“公子慢些食,这些都是多出来的,公子若是不够食,可以打包带回营帐,当做夜宵小点心。”
“当真?那子婴便不客气了。”
嬴政:“……”
嬴政登时头疼不已,朕火急火燎的来看陈慎之打滚儿,他非但没有打滚儿,还在谈笑风生,哪里像是着急上火的模样?
赵高奇怪的看着嬴政,临门一脚了,陛下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赵高道:“陛下,小臣通传。”
“不必。”嬴政抬起手来,阻止了赵高的话头,道:“走罢。”
“诶?陛下?”赵高又是发愣,这甚么情况?宴席在即,陛下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结果没进膳房,又火急火燎的走了?
嬴政站在膳房门口,已然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的确没有甚么变故,想来甚么「打滚儿」应该是误传,既然陈慎之没事,说明嬴政的「一半」颜面也保住了,嬴政便不进去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接风燕饮很快便开始了,陈慎之指挥着膳房将饮食呈上。
自从上次白糖宴席之后,卿大夫么都在等着下一次燕饮,因着白糖的吃食他们还没食够,要知道这一份白糖就要一百石,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
燕饮之上,田儋的二弟田荣,并着三弟田横,还有小萝莉田萝全都在场,小萝莉田萝一脸戒备的用余光打量着陈慎之,好像在打量大灰狼一般。
陈慎之:“……”
田荣率先站起来敬酒,道:“陛下,愚臣敬陛下。”
嬴政坐在最上首,平静的凝视着田荣,道:“田将军这一杯,朕可不敢当啊。”
“陛下,”田荣笑道:“家兄有意将独女送与陛下,足见家兄的诚意,还请陛下不计前嫌。”
“怎么会呢?”嬴政半真半假,收起虚伪的话来,那张俊美又威严的脸面丝毫不见破绽:“这已然马上便要成为一家人了,朕又如何会有甚么怪罪?今日幸酒,务必要尽兴才是。”
陈慎之挑了挑眉,看着他们虚以委蛇,按照陈慎之对田儋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善罢甘休,毕竟田儋一心想要做齐王,不只是田儋,他的弟弟田荣也想要做齐王,所以绝对不可能放弃齐国的大本营狄县,这必然是缓兵之计。
只不过嬴政也不傻,能灭六国的不世之君,怎么可能看不出田儋的计谋来呢?也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田荣善于辩驳,田横看起来则是榆木的多,坐在宴席上仿佛「镇宅神器」,块头大一点罢了,看着挺唬人。
田荣给嬴政敬酒之后,便开始挨个敬酒,一路走下来,从两位丞相开始,然后是御史大夫,紧跟着是卿大夫们,很是会做人,嘴巴也特别甜,但是走到陈慎之面前,简直是目不斜视,把陈慎之当做空气,直接掠了过去,压根儿没有陈慎之这人一般。
陈慎之被无事了,但一点子也不生气,毕竟他其实不知生气是甚么感觉,也不知道头脑发热是甚么感觉,正巧他也懒得和田荣说话。
陈慎之因着官阶很低,宴席坐在最后面儿,放眼望去,正好看到小萝莉田萝正在吃驴打滚儿。
田萝往日里根本没见过驴打滚儿,只觉得这个吃食看起来很特别,又闻到一股甜甜蜜蜜的味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抵都是喜欢食甜的,田萝也不例外。
田萝本怯生生的戒备着,闻到甜滋滋的味道,大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水亮亮的仿佛星辰,小心翼翼的用小白手捧起一块驴打滚儿来,驴打滚做的大小正合适,对一般人来说两口一个刚刚好,但是对个头小巧的田萝来说,就稍微大了一点。
田萝用两只手心捧着,歪着小脑袋「嗷呜」咬了一口,登时睁大了眼睛,目光晶晶亮的闪烁,陈慎之不需要听田萝说话,也能知道她定然是喜欢这驴打滚儿的。
果不其然,田萝立刻又咬了两口,黄扑扑的豆面儿蹭在小脸蛋上,平添了一抹可爱的劲头。
陈慎之微微颔首,看来今个儿做的驴打滚不错,反响都很好,十足成功。
陈慎之笑眯眯的观察着大家伙的反响,突听一个嗓音从背后响起:“三弟看甚么如此专注?”
陈慎之回头一看,竟是嬴政,也不知他甚么时候「溜达」到后面儿来了。
不等陈慎之回答,嬴政了然的笑道:“哦?原是在看田贵女?怎么,三弟对贵女余情未了?”
陈慎之:“……”
陈慎之干笑了一声,心说自己又不是禽兽,不行不行,这可不行。
“陛下误会了。”陈慎之信誓旦旦的道:“慎之对贵女,只有出于礼仪的尊敬,并未有其他任何越钜的想法。”
嬴政笑道:“三弟方才的眼神,可不是如此?”
眼神?陈慎之方才只是觉得田萝生得可爱,年纪这般小,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豆面儿蹭在脸上,就和詹儿一样,算起来詹儿也只比田萝大一些些而已,绝没有任何禽兽的想法。
陈慎之见嬴政「多疑」,好似不相信自己,当即眼神一动,似乎想到了甚么更有说服力的说辞。
嬴政便见到陈慎之用一脸「你听我狡辩」的表情,信誓旦旦的道:“其实……慎之一直有一些难言之隐。”
嬴政登时低下头去,目光放低了看向陈慎之。
陈慎之摇手:“不是身体方面的难言之隐。”
嬴政狠狠松了一口气,若是陈慎之真的有甚么隐疾,朕晚上变成了陈慎之,岂不是也有隐疾?
陈慎之笑得一脸「得意」,神神秘秘的道:“其实……慎之比较喜欢年纪大一点儿的。”
嬴政:“……”
陈慎之笑眯眯的心想,这下子不会说自己对田萝有意思了罢?
就在他得意之时,燕饮突然躁动起来,一个尖锐的嗓音哭叫着:“不好了!不好了!贵女、贵女呕吐晕倒了!”
第53章 别有心思
“贵女晕倒了!”
“贵女!贵女!”
“怎么回事?难道燕饮中有毒?!”
陈慎之听到动静, 微微蹙眉,立刻朝着田萝的方向跑过去。
就见到田萝周边混乱一片,田萝本人已然从席上倒了下来,侧躺在地上, 闭着眼睛, 唇角都是污秽物, 还在不停的抽搐。
这模样的确像是中毒, 但宴席都是陈慎之亲自操办的, 也有严格的验毒流程, 怎么会突然中毒呢?
就在这个时候,田萝身边的侍女突然“呀!!”大叫一声,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可置信的看向田萝。
她的举动实在太过异常, 众人纷纷仔细去看,便见到昏厥在地上的田萝与刚才有些不同了。
田萝白皙的小脸蛋一片通红,而且愈来愈红, 红的仿佛是充血了一般,紧跟着,平滑的容颜上泛起白色的痕迹, 白色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来,便仿佛是腌制的豆片, 一片叠着一片, 一片压着一片,又仿佛是肉鳞,癞哈蟆的皮一般起伏。
田萝一张可爱的小脸瞬间变得面目全非, 可谓是十足怕人。
“嗬€€€€”好些卿大夫纷纷后退, 吓得不轻, 赶紧让开一条路来。
“这……这是疫症!!”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是不是疫症?太怕人了,会不会传染!”
“陛下!陛下千万别过去,可能会染病的!”
“这是天谴疫症!你们不知道么?我听说齐国的这位贵女,自打出生就带着天谴,他的父亲就是被她给克死的,不止如此,齐国都被她克的亡国了!”
宴席一时乱的像锅粥,因着田萝突然「尸变」,且变得面目全非,根本没人敢过去,生怕是传染病。
陈慎之走过去几步,感觉手臂一沉,回头一看,原是被嬴政拉住了。嬴政蹙着眉,脸色十分严肃,道:“别过去,可能是疫病。”
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百姓饿死或者病死,很容易产生疫病,还有战场的尸体不处理干净,也会产生疫病,国家最怕的便是疫病,毕竟这年头医疗水平还很低,一旦产生疫病,扩散力度大,加之没有有效措施,人口便会锐减,一旦人口锐减,军队都征召不上壮丁,还谈什么国力军力?
陈慎之仔细的打量了两眼田萝,田萝的容貌几乎已经不可分辨了,瘫在地上抽搐着。
下一刻立刻撇开嬴政的手,道:“不是疫症,是过敏。”
他说着,飞快的冲过去,也不管衣袍,还有田萝的呕吐物,直接跪在地上,将田萝侧过来,不让田萝被嗓子里的呕吐物呛到,使劲给她拍背,随即大喊着:“快叫医官!需要催吐!”
旁边的宫人都给吓坏了,一个个怔愣着没人敢动,生怕是传染的疫病,这要是一靠近岂不是没命了?还要徒增痛苦。
宫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动弹,嬴政盯着陈慎之的背影眯了眯眼目,随即冷声道:“还等甚么?去叫医官!”
“是,是陛下!”赵高赶紧指挥着宫人:“快!动作快!叫医官来!医官!”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医官提着木箱火急火燎赶过来,陈慎之正在给田萝催吐,相对比陈慎之满头热汗,医官有些手足无措,乍一看到田萝「毁容」一般的面貌,吓得吃了一惊。
陈慎之立刻道:“是过敏,贵女吐息不畅,催吐之后需要用药缓解。”
“过、过敏?”医官一头雾水,愣是没听懂。
如今这个年代,还没有过敏这个说法,陈慎之略微思索,立刻换了一种说辞:“不服之症。”
“不服?!”
古代的过敏,其实就是不服之症,这不服之症的包含很广阔,比如说南方人到北方去,或许就会有不服之症,吃不下饭食、感冒着凉、浑身疲惫无力,都是不服之症。
嬴政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对不服之症有所了解,战马都会有不服之症,一旦战线拉长,或许战马也会有头疼脑热,若是遇到战马腹泻,那么这一仗必然艰难不宜。
古代的不服之症包囊万千,这过敏也算是不服之症,但这个年代没有对过敏系统性的研究,再加上过敏的种类实在太多,所以对过敏谈之色变,多半归为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