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读书人 第79章

“三弟……三弟你不要中计啊!”田荣失去了优势,因此只能选择嘴炮。

但为时已晚,田横走过去,“嘭!”一脚踹过去,田荣连忙双手护胸掩护,“啊€€€€”还是一声惨叫,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手臂咔嚓一声折断,紧跟着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五脏六腑沉重,仿佛移位一般,怎么也爬不起来,不知肋骨是不是也断了。

“嗬……嗬……”田荣狗一样趴在地上,蚕一般的蠕动着,发出努力吐息的声音。

田横冷冷的看着他,被枷锁桎梏的双手握拳,放松,又握拳,又放松,整个人颤抖着,仿佛做了甚么巨大的决定,寒声道:“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再不是兄弟!”

“啪啪啪!”

是陈慎之抚掌的声音,笑眯眯的道:“好啊,精彩,真真儿是精彩。不过……今儿个朕有言在先,你们二人之中,只能活一个,另外一个才能归家,既然是田横将军占尽了上风,那不如趁机……把他杀了,你也好回家,是也不是?”

“不!别、别杀我!三弟,我是你二兄啊!”田横惨叫着。

田横的脸色冷酷,氤氲着冰霜,但他始终没有对田荣下手。

陈慎之挑了挑眉,道:“意料之中,既然如此,只当是田横将军自动弃权,这可如何是好,你们二人一个人都走不了,倒是让朕免费看了一场好戏。”

陈慎之故意浮夸的感叹:“啊呀€€€€谁说免费没好事儿的?这免费的好戏,精彩、精彩啊!”

罢了,挥挥手,道:“把叛贼押解起来,是了,如此神勇的田横将军如何能住在牢营中此等肮脏之地,给田横将军整理一顶营帐,好生安顿下来。”

“敬诺,陛下。”

一场好戏便如此收场了,甲兵押解着田荣回到牢营,押解着田横进入了收拾好的营帐。

嬴政挑眉看着陈慎之,道:“顽够了?”

陈慎之道:“陛下误会慎之了,这怎么能是顽?顶多是劳逸结合罢了,如今田横的心防已然粉碎,别看他外表冷硬,但如今的田横,便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可怜儿,只要陛下对他表露出一丁点儿的友好,田横这样感情用事之人,必然会知恩图报的。田横乃是狄县的元老大将,到时候收服了田横,还怕对付不了田儋么?”

“小可怜儿?”嬴政眼皮一跳,田横那么大块头,山一般的壮汉,肌肉虬髯有力,陈慎之竟说他是小可怜儿,害得嬴政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后背发毛。

嬴政道:“你想如何感化田横?”

陈慎之思虑了一番,道:“无非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今田横心防脆弱,正是乘胜追击,穷追猛打之时,陛下,咱们不妨趁热打铁?”

嬴政又是一阵无语,为何招揽这种事儿,被陈慎之这么一说,莫名有些猥琐?

田横被关押在营帐中,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而已,还是重兵把守,公子婴看到了田横的武艺,又加派了一队人手,有备无患。

哗啦€€€€

营帐被打了起来,借着暗淡的光线,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田横只看了一眼,是嬴政和陈慎之。

陈慎之走到田横面前,挥了挥手,赵高立刻端上来一碗粥水,递到陈慎之手中。

那粥水还冒着热气,滚烫新鲜,陈慎之一手端着粥水,一手拿着小匕,轻轻的搅拌粥水,散着热气,笑道:“田横将军,住在牢营怕是没甚么好吃食罢?来尝尝,这是膳房新做的皮蛋瘦肉粥,皮蛋腌制的透彻,黄嫩皮弹,瘦肉更是一丁点子腥气也无有,入口绵软顺滑,十足鲜……”

啪!

不等陈慎之说完,田横已然一个冷眼送过去,挥手直接打翻粥水。

粥水是刚出锅的,滚烫新鲜,一下打翻直接扣在地上,大半扣在了陈慎之的袍子上,还有一些扣在了陈慎之的手背上。

粥水粘稠,温度又高,陈慎之的手臂登时肿起水泡,十足扎眼。

“田横!”

陈慎之还未发怒,倒是嬴政先发怒了。嬴政的性子素来严肃,身为秦皇,又十足的孤高,怎容田横如此撒野,当即冷笑道:“你以为我们不敢砍了你的脑袋?”

说罢,对赵高道:“愣着做甚么?端冰凌水来。”

“是是是……”赵高被「上士」一个呵斥,吓得浑身激灵,不知怎么的,愣是比被陛下呵斥还要怕人,赶紧一溜烟儿飞奔出去,端了冰凌之水,又飞奔回来,给陈慎之泡手。

陈慎之被粥水烫了一下,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烫伤的疼痛,这对于他来说还挺新鲜的。

不过陈慎之并未动怒,甚至还是笑眯眯的,一副云淡风轻,谁也不能让他生气的模样,道:“田横将军,你这不用食,难道手足亲情便能回来了么?”

“你?!”田横被他扎心,怒目而视。

陈慎之道:“朕说的也是事实,虽不中听,但就是这么个理儿,你也看到了,田荣是如何待你的,既然田横将军心灰意冷,何不归顺于朕?朕说过了,朕的肩膀,不介意借给田横将军靠一靠,哭一哭的。”

田横冷笑一声,道:“就算我对田荣心灰意冷,也不表示我会归顺与你。”

“田横,”嬴政冷声道:“不要给脸不要脸。”

田横嗤笑一声,道:“我田横命且不要,要脸何用?”

啪啪啪!

陈慎之抚掌道:“好,好得很,朕就是爱见这样不要脸的。”

田横:“……”

田横一阵语塞,他一时竟听不出来,陈慎之到底是夸他呢,还是骂他呢,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田横素来不善言辞,因而别过头去,不与陈慎之说这些片汤话儿。

陈慎之道:“其实……田横将军对狄县已然死心了,对么?田横将军虽是个实诚人,但并非是个痴子,你心里明镜儿一般,你很清楚田儋与田荣根本不是想要复兴齐国大业,他们只是想要自立为王,对么?”

陈慎之一连两问,田横哑口无言。

陈慎之又道:“田横将军心灰意冷,是有心归顺的,对么?”

“哼!”田横冷笑一声,道:“你前两问,我田横无法反驳,但这最后一问,何出此言呢?你怕是太过于自负了罢?”

陈慎之笑眯眯的道:“田将军此言差矣,这乃是自信,何谈自负?田将军若是无心归顺,何必与我们浪费这么多话头儿?如今的田将军,更像是个撒娇的大孩子,只是看朕有多少诚意了。”

“撒、撒娇?!”田横听得一愣。

嬴政:“……”背后一阵恶寒。

陈慎之道:“田横将军安心,你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像你这样的将才,谁会发愁太多呢?因而田将军只管漫天要价,朕皱一下眉头,跟你姓。”

嬴政:“……”已然不知道多少次语塞了。

田横狐疑的看着陈慎之,只觉得……这秦皇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田横迟疑的道:“你当真,甚么都肯做?”

陈慎之点点头,道:“开价罢。”

田横盯着扣在地上粥水,突然道:“好!既然你说了大话,完不成便是现世打嘴,看你还如何做九五之尊!”

田横十足自信,料定「嬴政」完不成这个要求,道:“我要你……亲手理膳给我食。”

“你说甚么?”嬴政果然怒了,冷飕飕的看着田横,反问道,那气势,若是田横敢重复一遍,便要立时拧掉田横的脑袋似的。

陈慎之赶紧拦住嬴政这个暴脾性,道:“田将军可想好了,只是理膳?”

“只是?”田横道:“你听好了,我要你理膳,亲自理膳,不能假手旁人,如此还「只是」么?”

陈慎之温文尔雅的一笑,完全看不出动怒,道:“田将军这个漫天要价,未免太便宜了一些罢?”

田横狐疑,让天子理膳,这是多么折辱他的事情,怕是天底下没有更加折辱他的事情了,为何「嬴政」一点子也不动怒,那个无理取闹之人,反而是自己一般,还真有那么点子「撒娇」的意味了,不,是撒泼……

陈慎之微微颔首道:“好,有何不可?”

田横不屑:“能做出来再说罢,别是大话,是了,你怕别是想毒死我。”

陈慎之挑唇笑道:“但朕有言在先,食了朕的饭,你便是……朕的人了。”

第70章 你一半我一半

朕的人?

嬴政一个头两个大, 就知道陈慎之不皮一下很难受。旁人都以为上士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宛若谪仙下凡,但若是有人真正了解陈慎之, 便会知道他到底有多皮。

或许是陈慎之无知无感的缘故, 但凡给他一点点「颜色」, 他立刻便开起了染坊……

嬴政虽无奈, 但这个时候也不便给陈慎之拆台, 谁让他们现在对换了身子, 陈慎之这名义上,也是为了给自己招揽降臣。

田横实属一根筋儿,根本没有听出陈慎之「调侃」的意思来,还道:“好!一言为定, 若是你当真亲手理膳于我,我归降于你又如何?”

陈慎之点头道:“那行罢,现在便去。”

“去、去何处?”田横呆愣了一下, 说话都打了一个磕巴。

陈慎之很理所当然的道:“自是去膳房,难道理膳不用去膳房?”

“你……”田横奇怪的道:“你当真要给我亲自理膳?”

陈慎之抱臂道:“你的耳朵……是不是不太好使?”

田横:“……”

田横思来想去,嬴政身为秦皇, 怎么可能给自己亲自下庖厨,一定是口头上随便答应一番, 背地里找人敷衍自己, 是了,便是如此。

田横心说自己也不是傻的,我便要死死盯着你, 看你怎么耍花活儿!

田横道:“即使如此, 我与你一同前去膳房, 亲眼看着你理膳,没有甚么问题罢?”

他还以为「嬴政」会满口拒绝,找各种理由,哪知道……

“这有何问题?”陈慎之自然得到:“当然可以,请便。”

“你……”田横终于呆愣了,为何「嬴政」不按套路出牌?他真真儿的能给自己个儿做饭?不,不可能。

田横不信这个邪,陈慎之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好笑,这田横不如田儋田荣那般心机,好似个傻大个儿,他有甚么心事儿都写在脸上,现在便是满面的纠结,脸盘子恨不能皱在一起去了。

陈慎之招手道:“走罢。”

他率先走出营帐,嬴政跟在后面,田横傻乎乎追在最后面,公子婴怕田横会有异,便派遣了一队士兵跟着,若临时有状况,也好临场应变。

膳房自来很是冷清,除了膳夫,没甚么人前来,哪知今日突然热闹起来,乌央乌央来了一大群人,陛下竟也走进了膳房。

“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膳夫们赶紧跪地作礼,陈慎之咳嗽了一声:“不必多礼,朕今日前来,是想要借你们的膳房一用。”

膳夫们你看我我看你,又去看身为膳夫上士的「陈慎之」,都不知道陛下是几个意思。

陈慎之转头看向田横,道:“你有没有想吃的一口儿,朕好为你亲自理膳。”

田横不屑的道:“你能做甚么便做甚么,谁知道做出来的能不能入口呢?”

“不得无礼!”公子婴“嗤€€€€”一声拔出佩剑,怒目而视。

陈慎之阻拦住,道:“无妨,这眼见为实,是最好的打脸方式。”

随即又上下打量田横,道:“你是齐人,口味应该偏咸一些。”

陈慎之似乎有了想法,眼睛一亮,也不说话了,立刻转过身去,将袍子整理好,以免碍事儿,又将袖袍卷起来,然后开始净手,洗的干干净净,弄了一些面来。

田横看的目瞪口呆,何止是田横目瞪口呆,连公子婴也目瞪口呆,虽只是这两三个动作,但未免也太专业了一些,他们谁也不知道,陛下竟还有这样的绝技!

公子婴从不怀疑他的君父,眼看到君父成为了一个理膳高人,心中思量着,是了,君父还在做公子的时候,受过许多的苦楚,甚至做过质子,身在他国,人生地不熟的,若没有两个理膳技巧,很可能被活活饿死在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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