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读书人 第111章

高渐离一路被押解着往前走,他甚至不惜睁开眼目看一眼,去哪里都好,去哪里不是被斩首呢?

一行人押解着高渐离站定,是晚风的声音,撕扯着剩下的柳条,萧条的河水,发出潺潺的声音,匆忙的奔走着,永不停息。

高渐离站在水边,看着柳条、河水,登时皱起眉来,道:“这里是……”

他这两日被押解着赶路,根本不知到了甚么地界,而眼前的景色莫名让人熟悉,熟悉到高渐离的每一滴血液,都滚入了油锅,不停的沸腾着!

踏踏踏……

是跫音。

有人走了过来,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一身象征着权威的黑色,头戴冕旒,器宇轩昂,俊美无俦。

无错,正是披着嬴政皮囊的陈慎之。而走在陈慎之身后,明明一副淡雅模样,却透露着淡漠疏离的,才是真正的嬴政。

陈慎之走过去,回答了高渐离的话,道:“这里是易水,你曾送别挚友的故地。”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读者问为什么最近更新不稳定,没有每天一万字甚至两万的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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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控制陛下

易水……

高渐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再也不是那般死气沉沉,变得阴鸷而可怖,他的两腮在微微颤抖着,似乎克制着甚么。

高渐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怎么, 你们竟想如此羞辱于我?”

陈慎之顶着嬴政高大的躯壳, 负手而立在易水之畔, 衣袍发出咧咧的响声, 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反诘:“羞辱?等一会子, 你便知道甚么是羞辱了。”

“来人。”陈慎之朗声,像模像样的。

赵高立刻走过来,恭敬的道:“陛下,您吩咐。”

陈慎之道:“舍粮。”

“敬诺, 陛下。”

高渐离阴鸷的目光突然晃了一下,变得有些奇怪,看不透眼前的「嬴政」, 他把自己带到曾经送别荆轲的易水,难道不是为了羞辱于自己个儿,但「嬴政」甚么也没做, 反而要……

舍粮?

陈慎之早就做好了一套的打算,收服高渐离可不是个简单的活计, 毕竟高渐离是个硬骨头, 如今这个年代又没有「高压锅」,自然只能小火慢炖,否则牙口再好也啃不动。

陈慎之一声令下, 跟来的士兵们立刻组织舍粮, 好像是提前置备好的, 一切井然有序。

这年头虽天下统一,但六国的后裔们不断起兵,各地还是连年战争,今日这里打仗,明日那里打仗,总是逃不过打仗,百姓们只能苦挨着,谁家里都不好过。

如今皇帝突然舍粮,百姓们一听,全都赶出来,不一会子,在易水边排成了长龙。

高渐离眯着眼目,盯着陈慎之,他何其聪明,立刻明白了过来,道:“怎么,想要用这套假惺惺的作态给谁看?”

“你!”嬴政站在后面,登时动气。

便算是高渐离有本事儿,也太狂了一点子,自从嬴政统一天下之后,还有谁敢这般与自己个儿说话,高渐离这样的人,无疑触碰了嬴政的逆鳞。

陈慎之立刻给嬴政打了一个眼色,抢在嬴政说话之前道:“是不是假惺惺的作态,看了便知。”

高渐离冷笑一声,不以为然。

陈慎之又道:“朕知晓,易水对你来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今日朕在这里舍粮,就是想要告诉你,也是想要告诉荆卿,他当年……行刺错了人。”

嬴政听着陈慎之的话,立刻侧头去看,陈慎之的面容很平和,带着一股子笃定。

这叫嬴政心头一震。

是了,荆轲行刺错了人。

荆轲行刺秦王,为的是天下大义,为的是不让秦国霸道横行,未的是无辜百姓。

而历史的见证,让后世的人知晓,嬴政的所作所为,的确有对与错,对错参半,但在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推动了历史前行,这是必然的趋势。

然而现在却不是将来,眼下的人都觉得荆轲大义,觉得嬴政暴虐无常,唯独陈慎之说出了嬴政的心里话。

嬴政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慎之。

高渐离眯着眼目,凝视着陈慎之。

易水的百姓越排越长,蜿蜒而行,一眼看不到尽头,在夏日的晚风之下,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壮观和沧桑。

高渐离的目光虽然晃动了一下,但很快坚定起来,他并不会因着这些事情动摇,有的时候心灰意冷,并不容易动摇。

陈慎之见到她的表情,便知道高渐离是个「狠心」之人,不容易心软,当即招了招手。

赵高很快捧上来一个食合,恭恭敬敬的递给陈慎之。

高渐离转头看向陈慎之,眼神十足不屑一顾,但带着一丝丝不着痕迹的探究,似乎想要知道「嬴政」又要做甚么把戏。

陈慎之打开食合,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高渐离面色冰冷,并不应声。

陈慎之仿佛自说自话,也不觉得冷场尴尬,道:“这吃食唤作粽子,内里是糯米,用粽叶包起,下锅煮熟,便可以食用了。”

粽子这吃食,虽流传是祭奠屈原儿流传下来的,但其实粽子的出现并不太早,在秦朝都没有出现,更别说先秦的楚国了,是后世慢慢发展出来,又赋予了粽子一个特别的历史内涵,所以这会子的高渐离,压根儿没见过粽子。

高渐离不知他为何突然拿出吃食。

陈慎之还有后话,道:“这粽子,传说是祭奠先贤之物。当年屈原自绝而亡,百姓为了祭奠屈原,自发纷纷准备祭品,但百姓们就在想,水中的鱼虾太多了,若是把祭品直接投入水中,唯恐那些小鱼小虾啃食了祭品,屈原却食不到……”

高渐离眯了眯眼睛,再次看向陈慎之。

陈慎之继续道:“百姓们便想到了这样一个法子,将糯米用粽叶裹起来,下锅来煮,如此一来,将粽子投入河水中祭祀,有粽叶包裹着,小鱼小虾根本无法啃食粽子,屈原便可以食到百姓的祭品了。”

陈慎之顿了顿,伸手将食合中的粽子拿出来,看向阴郁的易水,淡淡的道:“如今,朕也想用这个法子,祭奠荆卿……希望你在易水之下,也能食到粽子。”

咕咚€€€€

随着陈慎之最后一个字落地,他手中的粽子发出一声水响,很自然地投入水中。

高渐离的目光,仿佛是易水的水波,猛地荡开一圈连逸,他终于开口了,不是嘲讽,不是冷笑,也并非阴阳怪气,道:“你……亲自祭奠?”

陈慎之没有转头看他,背着身,面对着易水,看着水面一圈一圈的连逸,荡开、散开,又慢慢平息,就好像历史的长河,反反复复,却没人可以打破这种自然规律。

高渐离又道:“你……将他比作屈原?难道在你心中,他不是乱贼么?怎么会是……”

“怎么会是屈原呢?”陈慎之一笑,说出了高渐离的疑惑。

高渐离满眼的不可置信,打破了冰冷的木然。荆轲行刺嬴政,按理来说,在嬴政心里,荆轲应该是乱贼才对,怎么会被比作屈原呢?

陈慎之转头看了一眼嬴政,目光在他身上轻轻撇过,挑了挑唇角,道:“朕亦敬佩他。”

荆轲刺秦,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明知飞蛾扑火,却义无反顾,或许这便是古时的勇士气概。

嬴政曾经说过,虽他的确下令斩杀了荆轲,但这不代表他不敬佩荆轲,这看似矛盾,却并不矛盾。

嬴政听着陈慎之的话,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感慨了,是啊,朕亦敬佩他,但坐在这个位置,总有很多迫不得已,总有许多殚精竭虑,总有许多旁人不能理解,但嬴政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陈慎之看着高渐离的眼神,便知道他被感动了,发放粮食之时是动摇,如今才是真正被感动。

荆轲的死,轰然壮烈,但却带着一股悲愤与无可奈何,如今却从「嬴政」的口中听到敬佩二字,高渐离那颗死灰一半的心,突然感觉到阵痛,这是他很久不曾体会过的感觉,刺痛的那么真实,仿佛自己还活着。

一抹黑色的衣摆伸了过来,出神的高渐离抬头一看,是「嬴政」。

陈慎之从食合里拿出一只粽子,道:“不知荆卿喜欢甜食,还是咸食,这粽子甜咸都有。”

高渐离看着食合里的粽子,目光剧烈的晃动着,道:“你当真……敬佩他?”

陈慎之从食合里拿出一只粽子,道:“这天下之事,犹如粽子,有人喜欢甜口,有人则喜欢咸口,有人觉得甜口乃是正道,有人却以为咸口是正道,谁也不能理解,为了吃食掐的你死我活……到底甜口好食,还是咸口好食,剥开粽子来尝一尝不就知道了么?旁人说一千,道一万,不如自己个儿试试。”

陈慎之将那颗粽子放在高渐离掌心里,道:“朕到底是不是发自肺腑的敬佩荆卿,你不如仔细看看,若是假的,总有一日会发现破绽。”

高渐离看着手中的粽子,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他没有撇开粽子,反而一把握住,随即抬起头来,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易水。

咕咚€€€€

抬手将粽子投入了水中。

陈慎之见他用粽子祭奠荆轲,便知道成了,转头看了一眼嬴政,对嬴政挑了挑眉。

嬴政没想到,高渐离这样的硬骨头,竟让陈慎之给降服了,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之事。

但仔细想一想,高渐离这样的死心眼,他能要甚么?无非是想要一个「说法」,一个他的挚友,没有枉死的说法……

陈慎之笑了笑,道:“来人,给高卿松绑。”

公子婴亲自上前来松绑,但大抵还是有些戒备,伸手搭在腰间佩剑上,五指微微并拢,若高渐离有甚么不妥的举动,便会立刻戒备。

高渐离的枷锁脱落,并没有行刺「嬴政」,他的目光平静,道:“我并非归顺于秦,而是想要看看,陛下到底是如何一个人,你今日的话是否是虚情假意。”

陈慎之一笑,道:“你尽可观察,想怎么看怎么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放心,慢慢看。”

嬴政:“……”

嬴政见陈慎之没个正形儿,唯恐他破坏了自己个儿的威严,立刻咳嗽了一声,拉回高渐离的注意力,道:“既然如此,高卿如今可说了么?是否是田儋派来,还有那假的田慎之,意欲何为?”

高渐离微微垂头,也没人催他,过了一会子,慢慢抬起头来,道:“的确是田儋遣我而来,田儋知晓陛下宠信齐幼公子,便用假物替换齐公子,我只隐约听说,假物准备用药散来控制陛下。”

嬴政脸色登时阴鸷下来,冷声道:“药散……”

第99章 用人不疑

“药散?”

嬴政第一个开口:“是甚么药散?”

高渐离道:“我不通医术, 并不知具体是甚么药散,且田儋此人小心谨慎,从未与我对说甚么,药散的事情, 还是我不小心听来的。”

药散……

嬴政眯着眼目思索, 突然便想到了那条猎犬。

嬴政的爱犬食过田谨之端来的夹菜, 便躁动不安, 且十足暴怒, 难道这便是控制人的药散?这天底下, 竟还有这样的药散。

日前嬴政已然吩咐夏无且去验看这种药散,只是一时没有结果。

“君父。”公子婴走上前来,低声对陈慎之道:“医官夏无且求见,似有甚么要紧事情。”

说甚么来甚么, 陈慎之与嬴政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想到一处去了,这大黑天儿的, 夏无且紧急求见,恐怕是验看出了加入菜里的东西。

嬴政微不可见的点点头,陈慎之便道:“传夏无且入御帐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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