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读书人 第114章

打头的人坐在骏马之上,一身象征着贵胄的华袍,放肆大笑着。

“田儋。”嬴政注视着那人,冷声道。

“是我!”田儋驱马走进来,走入驻跸大营,犹入无人之境,毕竟大部分的士兵全都去救火了,且这个时辰十足尴尬,剩下的士兵根本来不及披起铠甲,拿起兵刃。

田儋哈哈大笑:“是我!!嬴政小儿,没想到罢!是我!”

嬴政凝视着田儋,道:“丢失了狄县,你竟还敢出现,朕……还以为你会躲在哪个阴暗肮脏的地方,偷偷……自绝。”

“嬴政!!”田儋睚眦尽裂,怒目道:“死到临头!你竟还能口吐狂言?!粮仓失火,你们秦贼的补给已然断了,秦营已然被我齐军包围,更别说……哼哼。”

田儋冷笑一声,道:“更别说,你身中剧毒,必须听命于我!”

“中毒?”嬴政挑了挑眉。

田儋道:“无错!中毒!嬴政小儿啊,你想不到罢!你看看,他是谁!”

田儋说着,假物陈慎之,也就是与陈慎之长得极为相似的田谨之慢慢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他可是田儋的大功臣,因此十足自得意满,几乎是迈着方步走出来,昂着脖颈。

田儋道:“嬴政小儿,如此你还想坐拥天下,简直是笑话!你身边的,根本不是田慎之,真正的田慎之,早就被我调包!而你这几日食的用的膳食,已然被做过手脚,是不是时常感觉浑身乏力,精疲力倦,亦或者燥热目眩?”

“哈哈哈嬴政小儿!”田儋放肆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我实话告诉你,这是中了药散,若是没有药散为你续命,你便会……肝肠寸断,犹如虫蚁噬身!”

嬴政平静的注视着田儋,看着他不断的欢笑,仿佛自娱自乐。

“是么。”嬴政淡淡的道。

“死到临头,”田儋道:“你还能如此镇定,我倒也敬重你一分。”

嬴政幽幽一笑:“死到临头……的确,的确是死到临头,但今日,并非是朕死,而是你……田儋。”

田儋撇嘴冷笑,根本不信这个邪,就在此时……

“杀€€€€”

震天的杀声突然响起,是从外的包围声,不止如此,各个营帐突然掀开帐帘子,一个个整装的士兵,手握兵刃,从营帐中快速杀出,来了一个里应外合,将田儋的兵马全部包围起来。

田儋是来偷袭的,带来的人本就不多,还有一批人去偷粮仓,自然而然分成了两队,便更加分流,能进入秦军营地的人少之又少。

秦军突然杀出这么多兵马,好似早有准备,田儋心头一震:“你?!”

嬴政还是那副模样,只不过少了一股憔悴的病态,他的脊背慢慢挺直,抬起手来,轻轻蹭了一下嘴唇,苍白发青的嘴唇突然变了颜色。

嬴政垂眼看着手指上蹭下来的粉末,微微一笑:“田儋,你注定输在朕的手上。”

“你……你……”田儋大惊失色,嬴政这个模样,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被药散控制的模样。

不只是田儋吃惊,田谨之也吃惊,他吓得连连后退好几下:“不……不可能,我明明……”

“明明下了药散。”嬴政不等他说完,已然帮他说了下去。

田谨之一听,更是惧怕:“你……你早就知晓?”

嬴政冷笑:“区区小计,朕不过装作看不见罢了。”

境况突然反转,田儋这么点子人马,简直是自投罗网,他眼眸一动,趁着嬴政正在与田谨之说话,便想要逃走。

哪知田儋一动,秦军立刻包围上来,将田儋的人死死守住。

田儋心头狂跳,似乎想到了甚么,突然一把抓住其中的一个小兵,将那小兵粗暴的拽过来,一把掀掉小兵的头盔,袒露出小兵的面容来。

是陈慎之!

那齐军小兵根本不是甚么小兵,而是陈慎之!

陈慎之可是田儋的底牌,这次行动自然要带着陈慎之,只不过田儋留了个心眼儿,没有明着带出来,而是将陈慎之伪装成一个小兵,戴上厚重的介胄,让士兵押解着,以免陈慎之逃走。

陈慎之被田儋抓住,好像一只无法还手的小鸡仔一般,他嘴巴里还堵着布巾,「唔唔」的摇了两下头,双手绑在身后,根本无法将布巾拿下去。

田儋死死扣住陈慎之的脖颈,陈慎之呼吸不顺畅,脖颈被勒的向后仰去,脖子上已然被抓出两道血痕。

“嬴政!”田儋道:“你难道不要他的命了么?!”

嬴政看了一眼陈慎之,若是旁人,不要也便不要了,但那可是陈慎之,与嬴政休戚相关之人。

嬴政「啪啪啪」开始抚掌,不以为然的笑道:“你是狗急跳墙了么?用一个齐人,来威胁朕?”

田儋额头上都是冷汗,他心里也没有谱子,却只能硬着头皮用陈慎之做人质。

“谁不知晓,田慎之乃是你的结拜义弟,还有……”田儋冷笑一声,故意道:“你们的干系,不止如此罢?”

嬴政眯了眯眼目,他本就多疑,心窍一动,难道……

田儋知晓了甚么?

陈慎之「唔唔唔」了好几声,使劲摇头,「呸」的一声终于将口中的布巾吐了出去,「呸呸呸」又啐了好几声,这才一脸浮夸的震惊,道:“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干系不一般?!”

田儋一听,心中了然,感觉自己握住了筹码,登时来了底气,道:“你……”

他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陈慎之用更加浮夸的语气道:“虽然慎之与陛下的确相好过,但已然过了如胶似漆的热恋期,你也知道,男人的都是喜新厌旧的,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用慎之要挟陛下,压根儿不管用啊!”

嬴政:“……”胃疼、头疼。

第102章 赔你清白

田儋被陈慎之说的愣了一下, 的确是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放空,定然是惊讶陈慎之与嬴政的「不正当干系」。

随即田儋划开一抹鄙夷的冷笑,道:“原你们是这种干系。”

嬴政头疼不已, 陈慎之点头如捣蒜, 道:“对啊对啊, 所以你现在用慎之要挟陛下, 也没有用, 要不然算了罢, 我一个齐人,你拿我要挟他们秦人,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老实些!”田儋说着,「嗤€€€€」一声, 手中的兵刃一下划破了陈慎之的脖颈。

陈慎之感觉不到疼痛,他自己都没发觉,嬴政冷喝道:“田儋!”

“哈哈哈!!”田儋瞬间发出癫狂的大笑:“田慎之!你以为我是痴儿么?!嬴政小儿可比你说的, 要担心于你啊!”

陈慎之无奈的看了一眼嬴政,那意思是自己都这么努力了,嬴政竟然「拖后腿」。

嬴政后知后觉, 他刚才都是下意识的反应,毕竟陈慎之那具身子, 有自己一半, 他完全没料到自己露出了担心的目光,全都被田儋看在眼中。

嬴政眯起眼目来,心中不由惊起波澜, 但不是担心已然瓮中捉鳖的田儋会借机会逃走, 而是担心自己的下意识, 无论如何,朕与陈慎之对换身子,已然成了一种习惯,而这种习惯,潜移默化,令人生畏……

陈慎之觉得这个方向走不通,立刻换了一个方向,道:“田儋,你可知道,你身边出了内鬼?”

田儋知道陈慎之在说废话,但是他素来多疑,思维快速转动,不由自主的跟上了陈慎之的话题。

内鬼?

是了,的确有内鬼,否则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又怎么会被识破呢?嬴政小儿怎么可能没有中药散?

田儋第一个看向田谨之,如果不是田谨之下毒失败,此时已经控制了嬴政小儿,难道……

内鬼是田谨之?

毕竟田谨之此人不能全信,他向来追求荣华富贵,倘或嬴政许诺了他更多的荣华富贵,难保他会不会倒戈出卖。

“嘿!”陈慎之挥了挥手,示意田儋回神儿,道:“你看哪儿呢?不是那个假物,当然不是他了,你用点脑子想好不好?哦是了€€€€你这人素来没有脑子,是我强求你了。”

“田、慎、之!”田儋被他激怒,手腕一翻,“嗤€€€€”又在陈慎之脖颈上划了一个口子。

陈慎之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血滴下来他还是能看到的,小兵的介胄上立刻氤氲开刺目的鲜血。

嬴政眯着眼睛,双手藏在袖袍之下,半握成拳,但是最终没有动作。

陈慎之不以为意,挑眉一笑:“内鬼可不是他,他没有这么聪明,我实话告诉你罢,内鬼其实是€€€€”

他的目光一转,指着田儋身边的亲信:“是他!”

“不是我不是我!田公,不是小人!”

“慎之记错了,其实是他!”

“也不是我!田公,当真不是小人啊!”

“是他是他!”

“不是我!小臣是无辜的,田公明鉴啊!”

一时间,营地里乱哄哄,陈慎之简直见人就咬,田儋身边的亲信都十足惧怕田儋,立刻辩解,仿佛掉进了哈蟆坑。

“够了!!”田儋怒吼一声,亲信们谁也不敢说话,立刻全部禁言。

就在这时,“唰€€€€”有人从斜地里快速打来一拳,直击田儋面门,田儋后退一步,侧脸“嘭!”被狠狠的打了一击,但是他忍着剧痛,不但没有松开陈慎之,反而将人死死箍在自己身前,手中的短剑勾住陈慎之脖颈,大吼着:“是你?!”

高渐离!

高渐离慢慢从人群中走出来,方才袭击田儋的,正是高渐离。

田儋也不傻,震惊的道:“内鬼……是你?!”

高渐离没有说话,他好像一个哑子,不喜多言,只是脸色阴沉的走出来。

田儋道:“原来叛徒是你!高渐离,你难道忘了,嬴政小儿是如何残忍斩杀你的挚友么!?荆卿他死不瞑目!你竟然卖友求荣,高渐离,你还配做人吗?!”

高渐离根本没有废话,目光阴沉冰冷的道:“放开他。”

田儋还没有插话,陈慎之已然开口道:“你这么说他当然不会放开我了,你觉得哪个反派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开人质?”

高渐离看了一眼陈慎之,陈慎之怀疑他对自己翻白眼。

田儋冷声道:“都退后!!今日我田儋就与你们鱼死网破!”

他说着,紧了紧手中的短剑。

“退后!!退后€€€€”田儋嘶吼。

因着没有嬴政下令,秦军士兵一动不动,仿佛石雕,浑然没有听到田儋的威胁。

陈慎之好像贪生怕死,立刻道:“诶你们快退后啊!陛下,快下令退后啊,慎之还没活够呢!慎之在陛下营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罢!马上要天黑了,咱们要不然快点解决,解决完了好用晚膳啊,慎之都有些饿了……”

“少说废话!”田儋听陈慎之说起了「片汤话」,当即一勾短剑,迫使陈慎之抬起头来,脖颈上的划伤刺目惊心。

陈慎之看似说的是不正经的垃圾话,但这句话,其实是说给嬴政听的。

马上要天黑了……

嬴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天色,田儋偷袭军营的时候,正是日落交集之时,眼下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天色马上就要黑下来,天黑下来,嬴政与陈慎之便会对换……

“嗬……”

陈慎之感觉到一股眩晕,这眩晕太熟悉了,随着天色暗淡下来,眩晕感席卷上头顶,等他再次睁开眼目。

陈慎之已经不再是陈慎之,他身披黑色朝袍,头戴象征着皇权的冕旒,而眼前是田儋劫持着「陈慎之」,确切的说,田儋劫持的人,变成了嬴政……

田儋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变化,毕竟这件事情说给谁听,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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