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响起了轻轻的笑声：“五阶基因药剂只是一个谎言,我以为你知道。”
“那是什么？”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候鸟计划吗？”
唐春来握着电话的手一紧，只觉得听筒里对面的声音变得失真。
“老同学，准备祝贺我吧。”
咔哒~
不知道什么缘故，在对面说完这句话之后，电话突然挂断,只能听到信号撕拉的声音。唐春来握着电话久久没有动作，只一张脸神色莫辨,不知在想什么。
门外走廊的一侧,蒋副官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他轻轻从耳朵里揪下一个黄豆大小的信号接收器，伸手到雨中用力搓了搓。黑色的粉末很快被雨水冲散干净,一起被冲散的还有年轻男人的喃喃自语。
“候鸟计划？”
……
“韩大哥这是大黑，那个是小花，前面是大白……”
从峡谷通往小水潭的路上，唐令一边走一边给韩为介绍着峡谷两侧盘踞的异兽。这些异兽有大有小，大的异兽狰狞，小的异兽恐怖，一个个身上透着强大的威压，看着就不像是好惹的。
但此刻随着唐令一路走过，沿途的异兽一改往常的冷酷和凶恶，无不是渴望而亲近地看着唐令，表现得温顺又黏人。连带着对韩为身上高阶基因者的气息都容忍了下来。
汪秀清看在眼中，神情复杂。他自小被当做未来族长培养，这条路不知走了多少遍。从一开始异兽们对陌生气息十分敏感，慢慢到习惯，最后接纳了他的存在，二十多年接触下来，在他想双方怎么也算是有点香火情吧。结果唐令一出现，异兽全奔着唐令过来了，对他是看都不看一眼。
虽然心里告诫自己这是因为山海章的缘故，毕竟连他都不免受到影响，但眼前的一幕幕还是让他忍不住有些微妙的嫉妒。偶尔他也会想，历代山海章认主的条件是什么呢？是像唐令这样，即便手握重宝，依然还是一副赤子心性吗？
汪秀清不自觉放慢了脚步，视线落在唐令身上，小孩正在阻止小狼崽去撩拨一头新来的异兽。
约莫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狼崽扑扇着翅膀，这一路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完全不怕这些高阶异兽的存在。倒是相柳自从进入峡谷收敛不少，不像在外面张牙舞爪，霸占着唐令不许别的异兽靠近。
“这些异兽好多都是灭世战争前就生活在大山里，现在都一百多岁了。”唐令低声介绍着，“跟它们比起来，相柳别看个头大，其实还属于幼兽的范畴。”
听到自己的名字，相柳的其中一个脑袋凑到了唐令身边。
唐令好笑地伸手摸了摸，眼看着其他几个脑袋也开始蠢蠢欲动，他赶紧道：“不能过来，你们会挡着光线的。”
相柳巨大的脑袋委屈地后退，露出背后缠绕在高大树木上，正散发着浅黄色荧光的巨大藤蔓。藤蔓下面，将近一人高的灯笼草随着风轻轻摇晃着，幽蓝色的光芒闪烁，照亮了峡谷中央的路。
眼前的情景有些像是唐令在地球世界时看过的一部电影，那颗叫做潘多拉的星球入夜后便是这般的瑰丽神秘。可惜现在除了他跟韩大哥外，还有一个汪老大，不然他就可以跟韩大哥讲讲那部电影了。
当时他特意去电影院看了三遍呢。
念头闪过，唐令想起他还没和韩为一起看过电影，正常来说这个世界也应该有电影吧？他下意识朝着韩为看去。
“怎么？”韩为低声问。
唐令眨眨眼，示意回去再说。
韩为挑眉，眼中极快闪过一抹笑意。
两人默契地跳过这件事，唐令继续说起沿途出现的异兽。一路上不断有新的异兽出现，每每唐令都得停下，像完成任务一样拍拍每个出现的异兽。就这样走走停停，原本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路，三人愣是耗费了一个小时。
好在再长的路也有终点，赶在天色彻底黑透之前，唐令总算是穿过了峡谷，站到水潭前。夜晚的水潭幽深而静谧，在两侧发光蔓藤的映照下闪烁着金色的粼光。
但奇怪的是，水潭周围一头异兽都没有，安安静静的只有风吹过山林的声音。
唐令忍不住看汪秀清，汪秀清解释说这是在长年累月的争斗对峙中，大山里的异兽彼此之间形成的默契。除非受伤，否则谁也不能霸占水潭。
果然，相柳在峡谷边缘停住了脚步，虽然渴望着水潭，却没有靠近的意思。但小狼崽显然不知道丛林中的规则，嗷呜叫着，振翅朝着水潭俯冲而去。这是小狼崽在星星湖上玩耍时最喜欢的动作，每每都能抓几条鱼出来。
唐令猜测小狼崽多半是看到水潭想起了星星湖，刚要制止它，就看着小狼崽在水面上轻轻一点，抓起一条细细的锁链。
“……那是？”
“圣物就在下面。”
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汪秀清也没了其他心思。他毕竟不同于常人，也算拿得起放得下，此刻干脆地走上前拉过锁链，很快一个拳头大小，满是细密小孔的白色玉盒露了出来。他小心翼翼捧起玉盒，递到唐令面前。
“这玉盒是寨子里特意打造的，从灭世战争开始，圣物就一直供奉在里面。”
汪秀清的态度感染了唐令，唐令忍不住紧张起来。他小小吐了口气，仔细接过玉盒。汪秀清又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他，嘴里还在解释着：“这座水潭别看面积不大，却足足有上百米深，水潭里的水通过地下河横穿西南山脉，中途又连接着大大小小无数的溪流，纵横交错在大山地下形成一张细密的网，孕养着大山的山灵……”
唐令脑海闪过他跟灵共鸣时见到的情景，小心打开玉盒，一眼看到了里面那块灰不溜秋，只有半个黄豆大小的石头碎片。下意识的，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碎片，一滴乳白色的水珠缓缓溢出，欲落不落地挂在了他的指尖。
“是圣水。”
汪秀清道，“根据祖上记载，最初圣水三五日凝结一滴，慢慢变成五六日、七八日，最后半月才能凝结一滴。族里除非必要，很少会截留圣水，日常用的都是稀释后水潭的水。不过……”
他顿了下：“最近这几个月，圣水凝结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说到这里，汪秀清脑海浮现出杜远给他的那管被小五偷喝了一半的蓝色试剂，不用问里面肯定有圣水的痕迹。这些年，不仅是族里，生活在西南大山的所有生灵都仰赖着圣水的存在。但关于圣水到底是什么，又如何凝结，族里没有任何的记载。
“圣水到底是什么？”他忍不住看着唐令问出了这个问题。
唐令想了想说：“我觉得圣水是一种能量，或者也可以叫生机。”
就如汪秀清到了这一步没了其他的心思，唐令现在好像也没了继续瞒着汪秀清的必要。反正不管他承不承认，山灵都认定他了。他轻轻将水珠滴落在水潭里，伸手到兜里做出一个掏的动作。等他再伸出手，一块灰色的、毫不起眼的石头章出现在了掌心。
“……这就是山海章！！！”汪秀清惊地差点跳起来。
唐令点点头，上面三个大字显眼的很。
“你就这样把它装在兜里？”汪秀清一张脸扭曲成一个古怪的神色。
唐令：“……”
他轻轻点点头，不知该怎么说，难道说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山海章平时在哪。反正只要他想，山海章就会出现在他手里。没有去管汪秀清脸上一言难尽的神情，唐令把山海章递给韩为。
“韩大哥你帮我拿下。”
他腾出手捏起玉盒里那块小小的碎片，问汪秀清：“现在该怎么办？”
汪秀清一愣，马上从唐令暴殄天物跳到了眼前的问题上，要怎么做才能变回一块完整的山海章？
“汪先生你也不知道？”
唐令从他脸上的迟疑看出什么，想了想把碎片贴在了山海章缺了的一角那里，两者严丝合缝地对了回去。只是唐令一松手，碎片又掉了下来。
“不行吗？”
唐令有点失望，是他想的简单了，以为把碎片跟山海章放一起就够了。那这样不行的话，还能怎么做？要进山海章里面看看小苗吗？唐令把山海章和小碎石一块放回到玉盒里，有些犹豫地想。他自个拿不定主意，毕竟汪老大就在身边，习惯性抬头看韩为。
韩为猜到了少年的心思，拧眉正要说话，只听轰隆一声，一道巨大的雷霆劈下，横贯了整个天地。
唐令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去。铅灰色的云层下，金色的雷霆闪烁，刹那好似刺破了天空，露出了背后宇宙深邃的背景。
“灵？”
韩为问。他想起星星湖诞生的那个夜晚便是如此，贯穿天地间的闪电一道接一道，宛如沉睡的神灵被惊醒，发出愤怒的咆哮。
眼下的情况及其相似，不过片刻，接二连三的闪电劈下，雷霆在云层中穿梭，一道道金光炸响，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似乎连脚下的大山都轻轻震动起来。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不对，少年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映入眼中的是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阿令？”他飞快握住少年的手，“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唐令茫然地摇头，“就是感觉心里闷闷的，好像有块大石头压在上面。”
两人说话的功夫，数不清的闪电接连不断地劈下，原本已经转小的雨势再次变大，一瞬间好似天河断流，又像是雷池倾覆，雨声、雷鸣声响彻了整个天地间。
不知不觉，唐令的眼泪流了出来。
回应他的是群山中异兽的哀鸣。这一刻，远比人类对天地间的变化敏锐的异兽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齐齐仰头对着夜空哀鸣不已。
“韩大哥，我难受。”唐令红着眼对韩为道，无边的悲伤从心底泛起，好似要将他淹没。
“阿令我在。”韩为沉声道。他身上亮起金色的火焰，用力把少年抱在怀里。
汪秀清在一旁急的跳脚：“阿令怎么了？是不是山海章出事了？”
没人回答他，只有小狼崽盘旋在水潭上空哀哀地叫着。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放在玉盒里的山海章碎片溢出些微的金色光点，缓缓被山海章吸收了进去。
第239章 集团
“雨已经下了六天了啊。”
天攸城, 位于行政院临湖的一座小二楼里，白白胖胖的林委员站在窗前，望着水面暴涨的人工湖，神情凝重。
自从六天前开始下雨, 仿佛老天爷要把之前一年没下的雨全部补上, 这雨就再没停下过。一时间门整个天攸城, 不，是整个集团都好似泡在水中一样。
多年末世生活的经验，让林委员很快品出一丝不对劲。
依稀记得上次这么下雨还是三十年前。那次大雨也和这次一样，从第一滴雨落下就再没停过, 一直持续了半个月。从集团到苍龙云海, 从孔雀公司到天鹅堡, 不管什么位置、不管什么季节、也不管什么气候，老天爷任性地让全球所有人体验了一把身上长蘑菇的感觉。
等到半月后雨停了, 不等大伙欢呼庆祝, 随之而来的便是全球几处火山爆发。喷发的火山灰导致了那一年的气候巨变。林委员记得那一年的夏天特别冷, 集团的部分地区在夏天居然下着雪。大量的作物因为寒冷而减产, 而早已经解决了温饱的集团在那一年又重新回忆起了饥饿的滋味。
不过饿肚子总比死人要强，林委员回忆起那一年各大强权除了天鹅堡之外的混乱局势，轻轻摇了摇头。也是从那次灾难开始，集团和苍龙云海的关系从合作转为了对峙, 自那之后再没了之前在黑暗年代守望相助的同胞之情。
想到这些，林委员不知是遗憾还是感慨地叹息一声。
“又要开始了吗？”
他记得那场从大雨开始，以饥饿结束的灾难持续了一年多将近两年，直到第三年气候才恢复了正常。林委员有些担忧地想，集团今年本来已经因为干旱而粮食减产了，如果明年同样如此, 大伙恐怕又得过一段时间门的苦日子了。
不由得，他想到了那个传言，一切的极端天气都是这个世界在报复人类。
过去林委员是不信这些的，之所以会有这个说法，无非是因为一百年前的灭世战争。是，这个世界是在灭世战争中受到了伤害，海量的辐射、恶劣的环境、各种变异的动植物，都是那场战争惨痛的后果。
但在林委员看来，即便那场战争是由人类开启，但人类也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而且是一直持续到现在的惨痛代价。
这个世界还要报复到什么时候呢？
可随着年纪变大，林委员却开始有些信了。特别是集团对尸鬼的研究越来越深入，林委员从异变到一半的尸鬼口中听到了那个说法€€€€这个世界是活的，正时刻处于痛苦的悲鸣中。
由此，尸鬼对人类的痛恨似乎也能理解了。
轰隆~
闪耀的雷霆打断了林委员的思绪，他抬头朝着天上望去，一道道粗壮的闪电劈下，不远处似乎哪里着了火，有杂乱的脚步声朝着那里跑去。
“林老，受损数据统计出来了。”门外有人轻轻敲门。
“进来。”林委员说道。
门从外面推开，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林委员的心腹，跟着他二十多年的张秘书。
“林老。”张秘书十分熟悉他的行事风格，此刻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汇报道：“截止今晚六点，这次大雨导致天攸城共有三十六人遇害，七百八十九人失踪，还有三十万人需要立刻转移。”
“失踪的人是怎么回事？”林委员挑着问。
张秘书很快道：“根据调查，少部分人是出了意外，正在救援中。但绝大部分人是突然断开跟外界的一切联系，消失在了家人和朋友面前。”
“尸鬼异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