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那样一人,始终就在身边。
是……
是阿拙!
他挚爱之人,阿拙!
晏长澜猛然睁眼,眼前便是有些昏暗的山洞。
先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象而已,根本不是现实,在现实中,阿拙还在对面的山洞里筑基,在等他一起同行仙路!
晏长澜深吸一口气,骇然发觉丹田里,原本逐渐凝实的黄芽,眼下当真是摇摇欲散,几乎马上就要崩溃了。他急忙用意识控制灵露继续渗入,小心翼翼到几近惶恐。
好在他终究是及时破除了那心障,才能在筑基失败前的那一瞬,能慢慢挽救。
只是……
晏长澜轻轻一叹。
他原以为,他的心障应是脱胎于他的心结,是心爱之人阿拙对他满是厌恶,不能接受他情意,要将他驱赶云云,然而真正面对时,却发觉……原来真正的心障并非是阿拙的不喜与驱赶,而是……从不曾有阿拙存在。
不过,晏长澜惊魂甫定,仍旧后怕。
那心障,着实太真切了,直至此刻,他都以为那仿佛便是真的一般,让他险些无法沉沦其中。
好在,他终究是舍不得阿拙……
阿拙是他的心障,却也是他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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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殊稳固了黄芽之后,那黄芽真正化为了实体,而实体的黄芽之上,颤颤巍巍地生出了一片黄叶,正是生机勃勃。
与此同时,原本因灵露渗入虚幻黄芽中、于丹田之内迅速游走的数千缕法力,此刻见着那黄叶,就如同一道洪流,极快地朝着其中冲了过去!
肉眼可见的,那些法力冲进黄叶之后就迅速凝聚在一起,并源源不断地吸纳更多的法力过来,同样凝聚,并迅速地交织,就好似在织成一道极小的匹练。
随着匹练的完整,慢慢地便不再有更多法力涌入,之后再冲进来的法力就在头一道匹练的旁边再度交织,形成一道新的匹练……
也不知是几百缕法力凝聚为一道匹练,那黄叶看着小,所容却多,渐渐有数十匹练生成,再逐渐生出上百……最终,在形成一百九十九道法力之后,停了下来。
一百九十九道法力,正是在筑基一重时,每一片黄叶所能储存的法力的极限。
这些法力也并非是如同鱼儿一般游动,而是交错贴在黄叶之内,形如黄叶之脉络。那些脉络密密麻麻,其气息却十分奇异,当真是让那黄叶变得极为玄妙起来。
这一刻,叶殊无瑕筑基便已功成!
饶是他素来冷静,此时也难免松了口气。
叶殊站起身,朝着山洞之外行去。
也不知长澜如今筑基如何了,可是顺利?筑基之时,心障可能破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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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澜好不容易稳定了黄芽,黄芽上也总算生出了黄叶。
到此刻,他心弦微松,却不敢全然放心,而是迅速操纵那些进入黄叶的法力,使得他们迅速地凝聚起来,织成匹练,形成更为凝实的法力。
如今法力再不能以“一缕”称之,而为“一道”,但若是要确定无瑕筑基成功,那么这些法力须得形成一百九十九道,方是圆满……
晏长澜紧张观之,直至最后一道法力形成,再一查看,果然正是一百九十九道!
于此刻,他才真正吁出一口气来。
幸甚,幸甚。
先前那心障虽是险些叫他功败垂成,但总算还是不曾失败。
深深呼吸之后,晏长澜又小心地等待了须臾时间,眼见那黄叶上脉络交错,极为玄妙,眼里现出一丝如释重负之色。
他不曾辜负阿拙的期望,在日后的道途之中,他终究还能陪阿拙一同走过。
思及此,晏长澜忽而对叶殊生出极为浓郁的思念。
那幻境中的年月太长了,那种孤寂也太长……长到他几乎要以为真的不曾有这样一人,以为自己日后将要遭遇到更为难熬之事,最终堕落于深渊之中。
如今,晏长澜迫不及待,想要去见那个他无比思念之人!
当下里他毫不犹豫地起身,迅速地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正是白日。
一个人影盘膝坐在阵法之间,在为他守关。
似乎是听见了后面的动静,那人转过身,同晏长澜说道:“晏师兄,恭喜你出关。”
晏长澜冲他点点头,应道:“有劳陆师弟。”
然而他的视线,却从不曾自那对面山洞前,那位凌风而立的青衫少年身上移开。
心中澎湃难以遏制,晏长澜看着那人,仿佛有一世不曾得见。
他最终还是不能忍住,足底一顿,身形穿梭似雷电,径直出现在了对面的那块山岩之上!下一瞬他猿臂长身,死死地将那青衫少年搂进怀中!
那青衫少年的身子顿时僵住。
第380章 无措
叶殊无瑕筑基成功后, 心中也有些欢喜。
前世他能筑基已然极不容易,更莫说无瑕,而今做到,相距那一等紫丹自然是更接近一步。
不过大约是因着他到底曾经有些经历的缘故, 比之晏长澜来筑基更快, 故而待他走出山洞时, 尚且不见晏长澜的身影。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叫叶殊很是生出几分担忧来。
€€€€莫非当真是因着那情障之故,以至于长澜筑基艰难么?若仅仅只是艰难也还罢了,只盼望他莫要失败, 否则下一回筑基都不知道多耗费几倍精力, 更莫说再度无瑕筑基了。
对面, 陆争见到叶殊先行出来, 而身后山洞之内天地灵€€涌动, 隐约间竟似乎有些不定之感, 自然也很是忧虑, 只是他也是筑基了的, 更明白筑基成败只能筑基之人自己左右,旁人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也仅能紧张地等待而已。
叶殊自能瞧见陆争神情, 心中微有不妙之感。
好在随着时间推移, 陆争面上的神色渐渐好转, 显然是那山洞中的情形也有所好转。
但叶殊并不曾就此放心。
直至那山洞之中终于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后, 他的面色才缓和下来。
然而纵是叶殊如何心思敏锐, 却也不曾想到,还未等他唤晏长澜过来感知一番他如今筑基情形如何,那人便如同一只大鹏般振翼而来, 其动作之快恍若雷电,竟是将那风雷动之法运用得炉火纯青,其势之快,叫他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已没入了一抹坚硬的胸膛之内。
叶殊神情一滞,身形一僵。
腰间手臂极为用力,几乎像是要将他勒进肉里、融入血中,其热力之重,让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起来!
若是从前,他必然不会在意,只当晏长澜是因着筑基成功太过喜悦,故而与他分享。
但现下他却不由自主想起了对方的心思,而更灵敏地察觉到,对方的手臂既勒得紧,又微微发颤,竟然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
如此炽烈的情感瞬时将叶殊包围,叶殊……叶殊回过神时,竟也仍旧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从前世至今生,若说前世天狼如山,经年不言,却亘古不变,那么今生的晏长澜就似山中藏有烈焰,纵然大多数时候也不多话,可那种偾张涌动的情意,则让他难得不知所措起来。
也难免……觉出心中也微微生出一丝热意。
这热意为何他并不知晓,也难以辨明,但叶殊却明白,晏长澜于他而言原本就与旁人皆不同,眼下,又更有不同之处了。
深吸一口气,叶殊嗅进熟悉气息,面色一顿。
思索再三,他不曾推开晏长澜,却是用手掌在他臂上轻轻拍了一拍。
晏长澜察觉到了叶殊的反应,才似乎恍然回神,慌忙将手臂松开,然而松开是松开了,又迫不及待地看向了叶殊的面容,像是要将他牢牢刻进心底一般。
尽管他知道自己若是看得太久,心中之情怕是难以遮掩,可因着那心障之中所见种种,尝试了那从不曾有叶殊出现的日子,他当真舍不得少看叶殊一眼。
叶殊难得垂眼,避开了晏长澜的视线,而他口中嗓音则一如往日般清淡:“长澜,且让我看你筑基如何。”
晏长澜毫不迟疑地将手腕递给了叶殊。
叶殊手指微颤,还是如同往常般,将其脉门捏住,将一丝法力送入其中。
刹那间,叶殊的法力在晏长澜的经脉之中迅速运转,直入其丹田。
那黄芽果然由虚化实,浑然无瑕,正是与他一般的无瑕筑基!
叶殊心下微松,就欲将法力收回,但他的法力已然接触到了那黄芽,收回时,隐约之间却仿佛觉得,似乎那黄芽上的法力有挽留之意……
黄芽之意,为其主人潜意识,从前虚幻时或是难以表意,可如今却能叫叶殊模糊地感知到,它不仅对叶殊毫无防备,更有留恋。
叶殊不曾露出的另一只手上,指尖又是轻轻一颤。
由此足以显露……长澜在待他时,竟然是在潜意识中,也……
叶殊受过崇敬,得过看重,唯独不曾见到如此爱慕€€€€并非是从无爱慕他者,只是那种爱慕多是轻浮于表面,又哪里比得上晏长澜心中所积一分一毫?
自然是,从不曾让他动容。
而如今,则不能不动容。
默然收回手,叶殊说道:“长澜,恭喜你了,无瑕筑基成功。”
晏长澜定定地看着叶殊:“还要多谢阿拙的指点,而且……在心障里,若非是最终想起了阿拙你,我恐怕是出不来了。”
叶殊听他这样说,有些诧异。
在长澜的心障里,他竟然并非是心障,反倒拉了他一把?
这又是为何?长澜之心障,究竟为何?
晏长澜缓缓一叹,面上露出了清晰的苦涩之意:“我在心障里,经历了一段与如今截然不同的人生。在那人生之中,并无阿拙你。”
闻得此言,叶殊瞳孔微缩。
这是€€€€何意?
晏长澜此刻记起那刻骨的孤独之感,仍旧心有余悸。
因此,他也想要告诉阿拙那心障,在那一段时光里,他对阿拙何其想念。
晏长澜闭了闭眼,慢慢道来:“那心障,还要从当年灭门之事说起。那一日,我受困于黑巷竹筐之下,无数毒虫€€€€€€€€寻我而来,而我也不曾先被阿拙你寻到,而是……被那毒虫的之人抓到了,之后,李刻来了。”
叶殊随着晏长澜的话语,眼神渐渐变得深沉。
晏长澜娓娓而言,其所说之事与今生所遇不同,但与叶殊曾推测过的晏长澜的前世却是极为吻合,许多细处也在情理之中。
或许晏长澜不知道,叶殊却有九成把握断定,这……便是前世晏长澜所经历的种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