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安蒂看着不破小姐的表情,打了个寒战。
“等等,波本会唱歌吗?”
基安蒂忽然反应过来,她没记错的话波本他唱歌跑调啊!不破,你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吗?!
711
平静的河面上泛起了波纹,北地的雪在河岸边堆砌成高高低低的纯白,安娜躲在工藤新一的衣服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前几天降谷前辈打电话过来说拉维妮娅的事他们已经在跟这边交涉了,也找到了她父母的情报,反正是不可能继续把她留在日本的,毕竟这只熊总是想跑到东京市内去。
“长生不老的秘密就这么被你丢了。”工藤新一边走边说。
“我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在前面,他点着了一根烟,本来不想接侦探的话,但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会以为自己并不存在的地步,所有的声音都被周围的雪吞噬,只有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明明离得不远,但侦探的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明明上次你做出了用长生不老的秘密让全世界的人来追杀我这种事,现在却说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也没有现在就杀我的想法,真难懂啊,那位先生最信任的琴酒。”
然后,就在他看得见的地方,琴酒随手就把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同时也算是他前任老板的备份,给扔进了河里。
要是那位先生知道的话,会不会后悔当初自己信过琴酒?不,反正他自己最后也没有相信琴酒,谁知道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想法……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就开始怀疑身边的人,这就是人类都会犯的错误。
琴酒没理他。
工藤新一也不在意琴酒有没有回答,他继续说:“说起这件事,后来我见到你,你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到现在都没能忘记。那应该是圣诞节……”
“你说够了没有。”琴酒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他。
安娜从侦探怀里跑出来,因为感受到琴酒的敌意而警惕地看向对面的男人。琴酒当然不会怕一只猫,但现在的情况让他觉得有点可笑。毕竟他随时都能杀掉侦探,不这么做的原因只是……
侦探平静地把话说完:“你对我说,‘在你心里只有卧底才配有国籍?’我记得还是很清楚的。”
两个人在寂静的河边对峙,直到琴酒说你可以去找你认识的那个琴酒,而不是在这里跟我说这种无聊的东西。
“……”
沉默就在无声之中蔓延,直到工藤新一说我还以为你会忠于那位先生,他也没有料到自己会是这个结局吧。
琴酒看着他,用手一点点碾灭了那根烟。
干冷的风和很快就凉下来的火星一起泯灭,琴酒松开手指,让那半根烟落在地上,他说:“那位先生已经死了。”
侦探看着琴酒继续往前走的背影,先把那根烟捡起来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才跟上去。安娜悄悄重新钻回到了他的衣服里,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把老猫冻得瑟瑟发抖,但是她又一定要跟出来。
对琴酒来说,他刚才扔掉的只是一个可笑的复制品而已,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他把所有人都找了一遍也不是想要复活那位先生,只是想让作为虚拟人格的乌丸莲耶彻底没有取代活着的那个的机会,仅此而已。乌丸莲耶确实看错了琴酒,但他没有选错,因为如果他的计划交给琴酒,那连展开的机会都没有,更不需要工藤新一来插手。
于是侦探叹气,说:“我好像又多管闲事了。”要是不搞这么一出的话,他也不需要布置后面那么多的东西……不,那样的话贝尔摩德也不一定能动手,所以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比较好。
“即使有着相同的记忆和人格,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黑泽先生是这个意思吗?”他越过琴酒走到前面,然后转过身来问。
“你在问谁?”琴酒反问。
对他的小邻居来说,面对同样的世界里的同一个人,即使有着相同的经历,却走向不同结局的这些人……对他来说到底是陌生人还是熟悉的人?琴酒看着工藤新一的表情,发现对方不怎么愿意回答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里不是属于他的世界,他永远没有办法将过去认识的人和现在见到的人等同。
“我只是好奇……他是怎么说服你的。”工藤新一说。
最开始他以为世界真的接触了琴酒,但后来他发现自己搞错了一件事:从他们见面的一开始,世界就只能通过他来影响这个世界了。时间的魔法固然有效,却不是能经常使用的东西,更不可能造成从未存在过的结果。
现在想想那时候世界说过的话,他才明白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剩下的时间、没有意义的结果、失败者……为什么能毫不在意地把身体借给他用,因为世界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体里了。
他认识的“世界”,一开始就是被那个工藤新一制造出来的“自己”。有着某个人记忆的人造灵魂到底是生命的延续,还是新生命的诞生?
工藤新一不知道。
“你就这么想知道?”琴酒终于失去了耐心,他想反正自己也等不到那个日期,不如在这里解决侦探算了。毕竟要是小邻居一直说下去,总要换个人来听那些陈年往事。
“这不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吗?”工藤新一说,“你不想复活乌丸莲耶,也没有让组织继续下去的想法,那我要知道的事就只有一件了。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侦探是种很烦人的生物,他们总是在追根究底,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会寝食难安,就算是找到了答案,跟自己的推理不符合的时候也会陷入困境,直到把自己困死在名为推理的牢笼里。
琴酒对所有的侦探都没什么好感,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也是一样,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更让人不想看到:“七年后组织换了新首领,但造成这个结果、杀死那位先生的人是我€€€€他只是告诉了我这点。”
所以他想看看侦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也不过还是个小孩。
“……”
工藤新一回忆了只属于他的往事,但这跟他记忆里的某些东西并不相同。甚至于他在很久之后才听到那位先生死亡的消息。
“我不记得这件事,”他顿了顿,又说,“那时候有人出卖了我,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了组织……”
接下来就是他毫无记忆的那段时间,有时候他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正常的情况下不是应该逃避吗?但他做不到。他只会接近真相,因为他从始至终是个侦探。
琴酒的语气都没什么起伏,他告诉了侦探想知道的答案:“你被组织清除记忆、洗脑、利用,变成朗姆手上的傀儡,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呢?”
那双跟天空一样颜色的眼睛依然清澈,没有一丝动摇。
琴酒没去看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那些事的人越过工藤新一继续往前走,前方是一座早就断了的桥。
“你很快察觉到了问题,于是设计让那位先生开始怀疑朗姆,最后朗姆被BOSS下令杀了。朗姆死后,你来找我合作。”
听起来像是什么冷笑话。
没有记忆的侦探依然是那个侦探,他在各方势力之前周旋,调查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找到了足够翻盘的契机。琴酒没什么情绪地说侦探在那一年里开始布局,最终让那位先生自取灭亡,然后找到了逃出组织的机会,但是没有成功。
组织不会让他逃走,所以侦探能选的路只剩下了一条,那就是成为这个组织新的首领。毕竟他有这样的能力,也可以让任何人都找不到组织的存在,哪怕所有人都不会信任他、把他当做制定计划的工具并且无限提防他恢复记忆也一样。
“当时的我找你合作并不奇怪,但你竟然会同意啊。”这才是工藤新一想说的问题。
他听到现在,琴酒都没有对那个他自己做出任何的评价,就好像不打算提到那个琴酒一样。这对工藤新一来说是过去,对琴酒来说是不会存在的未来,也就是“故事”。
“因为我随时都能杀你。”琴酒回答,说完他从断桥那里跳下去,继续沿着河堤走。
工藤新一看着他走到河滩的尽头,小镇广场上一座老旧的雕像那里。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琴酒从那座雕像旁走过,往远处的雪原里去。那一瞬间侦探又想起了他刚刚跟世界遇到时候的场景,他没有死在雪地里还真是因为世界一直在跟他说话,防止他就那么睡过去。
“但我后来对此一无所知,也就是说……”
“你调查到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过去的自己不可能会接受这件事,所以从头开始布局,抹除了身为BOSS的你的存在,把整件事变成了一个谎言,最后设计自己参与组织的实验€€€€你在假装示弱方面很有一套,他们都没有怀疑你的目的。”
“……”
所以他一开始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因为他能有的思路都被自己阻拦了,能骗过自己的人就只有他自己。没有一个人能跟他的推理完全相同,除非这个人就是他自己,在足够了解自己并且想做某件事的前提下,他总是会赢。
而身为组织BOSS的那个他已经计划到了很久之后,包括伪造了那位先生的死亡时间,以及在那之后用RUM这个代号为他提供帮助,即使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存在了。
工藤新一已经明白过来了:“组织的实验是指长生不老的实验?他在赌什么啊……”
琴酒回答:“他赌赢了。”
组织关于长生不老的研究是建立在逆向还原的基础上的,在APTX4869时期的研究结果是除了大脑之外的身体骨骼、毛发……都会恢复到小孩子的样子,但大脑真的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吗?也不见得。
毕竟七岁的孩子,大脑甚至没有发育完全,每次他在“江户川柯南”和“工藤新一”之间切换,都伴随着对大脑的重塑。所以那时候的自己才敢在已经完成的组织实验上下赌注。
他在赌能不能让“现在”的自己变回“过去”的自己,就算不能,或者就算死了,也有别的计划。这才是那个工藤新一找到琴酒合作的原因。
工藤新一还没继续问,琴酒就因为不想再听到问题而继续说下去:“你的计划是在一切结束之后再得知真相,但你没等到那个时候。你要问的已经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没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重新开始,并且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他每次制定计划都会在中途出现意外,这次也不例外,虽然打乱计划的人就是他自己。想来知道一切的世界之所以没有告诉他关于身体的真相,而是催促他快点离开,时间已经不够了,也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另一个计划。
这样的话,世界是不是还对他说了第四个谎言……
在意识到【那件事】的时候,工藤新一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是在很久之后才发现自己站在哪里,又是在做什么。心脏漏跳了几拍,有某个不可能的、或许只是猜测的念头出现在心底,并且疯狂地生长,再也抑制不住。
世界那个家伙,他……就是个骗子。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子。
琴酒都快要走远了,才听到背后侦探的声音,那样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侦探自己:“我杀过人吗?”
还真是可笑的问题。
这就是侦探跟他们最大的不同,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为了某个人的死亡而停下脚步,制造死亡永远只是手段,不是原因也不是目的,就算是那些老鼠也一样。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就要有相应的觉悟,所以说他们永远不是同路人。
“没有。”琴酒随意地回答。
“没想到琴酒也有因为‘好意’而说出谎言的一天?”工藤新一没能笑出来,如果这不是关于他的事,他倒是真的想知道其他人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琴酒没有跟侦探说这些无聊的话的兴趣,他说:“既然你知道就不用问我了。是你自己说你不是他,那他杀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自我欺骗而已。
当时说着“我不是他”的工藤新一,现在却没法再说出那样的话来,在他决定要知道真相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电话的铃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打电话过来的是工藤有希子,她说电影的拍摄就快要完成了,虽然距离上映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小新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看看?为什么刚刚结束工作就要去国外啊,妈妈不是说过了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吗?
工藤新一在那边听了很久,直到工藤有希子问他是不是信号不好没听到,他才说:“对不起妈妈,还有收尾的工作没结束,老爸应该告诉你了吧。”
“要到什么时候啊,妈妈可等不了你那么久哦。”工藤有希子说。
“……”
“新一?”
工藤有希子有点担心儿子的情况,虽然儿子他爸一直说新一有自己的打算,但这父子俩都不知道在做什么,真是的。
“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妈妈也说过这样的话……我大概下周就回去了,不用担心我。”工藤新一说。
他终于挂断电话,想起上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这是他在那个未来,听到工藤有希子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时候也是在打电话,虽然他其实就站在距离家不远的地方,但还是说自己暂时不能回去,然后就在离开后不久,接到了佐藤前辈出事的消息。
再然后他从自己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里醒来,才发现妈妈真的等不了他那么久。他一直在想等到结束就可以回家,但真正回家的时候,家里所有原本在等他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琴酒,我改变主意了。”
工藤新一把那个趴在手机角落里的光点戳起来,塞到角落的纸箱里去,看到明明是人工智能的光点给他扔了一张正在唿唿大睡的表情图片。
“我打算早点回家,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一望无际的雪。
看不到尽头的银白色的树林,挺拔的枝干一路延伸到天空的尽头。雪地下枯死的草,偶然间飞过的影子,还有那点苍白的太阳。
琴酒问:“你想好了?”
侦探点点头,语气里是这段时间少见的轻松:“是啊,因为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如果我死了,就请黑泽先生告诉他们我继续旅行,去另一个什么都还没发生过的世界了吧。”
琴酒盯着侦探看了一会儿,又问:“你就这么确定你会死?”
工藤新一早就说过这点了:“是啊,因为我不会杀人,而我们两个里一定有人会死€€€€对了,我知道伏特加还活着,我不会动他,但他被其他人抓到就与我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