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到这里之前,侦探当然已经从报纸上浏览了相关的新闻。他拿出那两张旧报纸,克里斯先生也说着当时的情况。死去的青年出现在钟楼脚下,他的内脏被掏空,而空荡荡的胸腔里有一只死去的乌鸦;看起来就像是乌鸦将他的内脏啄食掉一样,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而第二天、第三天……直到一个星期后的今天,每天都在发生同样的案件(这并不准确,事实上在上个星期四的时候苏格兰场没有找到尸体,但他们坚信案件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而所有的死者几乎都没有共同之处,只有第二天清晨被人发现的死状几乎一模一样。
事实上,伦敦之所以人心惶惶,就是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者会是谁,还有最近在这附近流传的一首童谣。
“童谣?”侦探听到这里,往窗外看去。
就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围墙外有几个小孩正在玩耍,无论何时何地孩子们总能摆脱恐惧的阴影,就像是这座灰暗与死寂的城市里唯一鲜活的色彩。
克里斯先生没有往那边看,而是在桌子上找了起来:“是的,附近的孩子们都说看到了带着黑色乌鸦面具的使者,他教会了他们一首童谣,那首童谣被记者刊登在报纸上,不然人们不会害怕成现在这样。”
他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我记得教授把报纸放在桌子上了……好吧,那我简单说明,那首童谣预言无数案件即将在这座城市里发生,它说每一天都会选出新的灵魂送给乌鸦,直到伦敦变成一座死亡的空城。而所有的线索都存在于迷雾的背后,只有真正的智者才有找到乌鸦的可能。”
“听起来像是犯罪宣言。”侦探做出了评价。
每一句都已经得到了结果,就在第一起案件发生之后,伦敦的犯罪率就陡然升高,罪犯们好像得到了什么信号一样出没在各个角落;城市变得越来越萧条,店铺关门,而盘旋在伦敦上空的乌鸦也越来越多。
克里斯先生记不清童谣的具体内容了,不过侦探可以待会去报纸上找找,或者去找那些孩子问问,毕竟大人写的东西有时候跟孩子们说的版本并不相同。他敢打赌,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别的事。
于是侦探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他的声音里带了一点无奈:“所以,克里斯先生,你还没有告诉我找我来的原因€€€€如果只是发生了这样的案件,你大可不必专门邀请我来。警察不会因为那名记者来采访过久认为案件跟你有关,学生们也不会因为不认识的人就开始神经衰弱。我是侦探,有些事向我隐瞒对我们双方都没有意义。”
这都是最为基础的道理,不过他应对过很多这样的委托人,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习以为常了。
克里斯先生擦了擦额头,不过上面其实并没有冷汗,他说:“这正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你的,迄今为止的死者都跟这所学校有关。他们有人来这里拜访过,有人就是学校的学生和老师,还有几位是跟我们有着长期合作的生意人……你知道的,这事儿不能说给警察,不然学校就要开不下去了。”
那就说得通了。侦探想。
他并没有在“不能告诉警察”这方面过多询问,毕竟大多数人都是不愿意找到警察的;他向克里斯先生要了全部的名单€€€€包括死了的和活着的,然后说自己需要一点时间和帮助,于是克里斯先生非常爽快地给了他学校的介绍信,如果他需要的话就可以借此去某些地方拜访。
最后侦探在克里斯先生的感谢里出门,他离开学校,决定先去调查一下相关的资料。
但是当他走出学校的大门,无意间回过头的时候,却看到了正在看着学校雕像沉默不语的克里斯先生。那一瞬间侦探发觉这位年轻校长的表情有些阴沉,但是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克里斯先生敏锐地察觉到了,并且回过头来向他挥手。
如果继续这么经营下去,学校迟早是要倒闭的€€€€刚才克里斯先生是这么说的。
“乌鸦吗……”
侦探走在街道上,决定先去拜访那家报社。他看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对方似乎是在判断这个外来者身上到底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但侦探并不在乎这个,一路上他已经见到了太多类似的目光,并且他不认为自己会被盯上。
他抬起头,看到盘旋在上空的乌鸦,人们意识到它们来到附近的时候,都露出了恐慌的神情,而就在侦探前方的不远处,有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忽然拿着刀往一位穿着考究的男人身上捅过去。
流浪汉很快就被警察带走了€€€€有两位警察正好在附近,甚至没有用到侦探出手。但那位躺在地上的先生被划破了喉咙,医生赶到之前就已经没救了。
侦探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又注意到了刚从另一个方向跑来的抢劫犯,这次他来得及把人拦住,但警察表示最近这样的事已经太多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就管不了了。
“很多吗?”
“是的,”有点苦恼的警察回答了他的问题,“最近每天案件都在接连不断地发生,有人说这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就像是伦敦这座城市已经老旧,马上要迎来她的死亡。我们也在寻找答案,如果你找到‘乌鸦’的线索,可以告诉我们。”
死亡?
对一座城市来说,真正的死亡是被人遗忘。
侦探来到了报社,不出意外地得知第一个死者就是当初报道了童谣的人,现在看来他从一开始就站在了距离真相最近的位置,因为所有人之间的共同点都已经被他得知。
他跟报社的另一位记者交谈,对方正因为最近的事显得身心俱疲。面对侦探的询问,他说那位死亡的同事是个非常有好奇心的人,在他死去的前一天,他还说过要调查“乌鸦”的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报社也不会那么快确定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
“在你之前还有很多人来询问过,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没有回来过。我的意思是,你真的要继续调查吗?我甚至不知道之前的那些侦探去了哪里。”报社的记者这么说。
“我来这里是因为有要找的东西,我必须找到,也包括这个案件的真相。”侦探的眼睛是伦敦看不到的、湛蓝的天空一样的色彩,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报社似乎都被这样的色彩给涂抹成了明亮的地方。
报社的记者问:“如果他们都死了呢?继续调查下去你也有可能会死在这里,伦敦,乌鸦的手里。”
侦探回答:“不,我会活着,并且找到答案。”
他离开报社,一个个调查了名单上被他圈出来的部分,走遍了大半个伦敦,并且询问了相关的人。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城市快要完蛋了,还有人说既然要死为什么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人正在准备逃离这里,也有人说会跟这座城市一起死去。
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关于“乌鸦”的线索,只有盘旋在半空中的黑色乌鸦偶尔会落到建筑的屋顶上,好奇地看着这个外来者。
“陌生人啊,你在寻找什么?”
就在侦探第十二次路过广场,有个声音叫住了他。这是一位相当漂亮的夫人,戒指证明了她已婚的身份,侦探看过附近的宣传,知道她就在附近的剧团里担任主演。
“我在寻找乌鸦,也在寻找某个人。”侦探这么回答。
那位夫人做出了有点惊讶的表情,她说:“刚才有个年轻人跟我说了同样的话,也许你愿意去问问他?或许你们手里有互相不清楚的线索。”
侦探一路上也听到了不少次这样的话,但是他还没有抓到对方的尾巴。这位夫人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而那边有个戴着帽子、穿着咖啡色外套的人正在跟一位卖报纸的小贩说话。
他走到了那个人面前,问:“请问你也是在找‘乌鸦’吗?”
“终于找到你了。”对方看到他的时候就跟小贩道别,并且向他这边走来,语气还有点熟稔,但对侦探来说这样的情况有点奇怪。
侦探说:“抱歉,我想我们应该没见过,你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就露出了可以说得上震惊的表情。他抓住了侦探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工藤?工藤你醒醒,这里是不是十九世纪的伦敦,你也不是生活在这里的侦探啊!”
“……”
侦探有点茫然地看着他,就在他想说“我是夏洛克”的时候,他捂着脑袋蹲下来,之前没能记起来的事忽然涌入脑海。
“白马,这到底是……”侦探,好吧,现在最好说是工藤新一,他缓慢地站起来,看着好友白马探可以说是非常担心的表情,再看看周围的环境,终于想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白马探松了口气:“我还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你不是说去找人,不会参加这次游戏的发布吗?”
他本以为工藤新一会回答他的问题,但对面的侦探露出了有点意外的表情。
在白马探的注视下,工藤新一缓慢地说:“白马,你认错人了,我是十七岁的那个。”
他不是夏洛克€€平井,不是二十七岁的那个工藤新一,他是跟白马探同龄的、原本应该出现在日本的高中生侦探,也就是前几天还被白马探叫做江户川柯南的那个人。
周围的街道依旧蒙着雾。
工藤新一摸着自己还在疼的后脑勺,感觉自己又在不知道的时候被什么人给敲了一棍,这次醒来的时候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记得了。
“所以这里就是那个‘茧’游戏的内部。”他说。
“是啊,”白马探把他拉起来,解释了现在的情况,“我接受邀请参加了在英国的完全潜入游戏的测试,这里是虚拟世界里19世纪末的伦敦。这本来是个轻松的破案游戏,但就在游戏测试的中途出现了未知的BUG,我们跟外界的管理员失联了。”
工藤新一用微妙的目光看着白马探:“这听起来为什么有点耳熟……我明明跟你说过‘上次’他经历的事吧,我也说过我不可能来参加这个游戏的测试,为什么你会答应啊……”
白马探的表情也有点懊恼:“他不是说这次测试不会出现问题吗?所以我就来了,没想到中途出现了问题。玩家们一个接一个地失败、死亡,我也不知道现在还剩下几个人。所以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是啊,你不是说不会来吗,那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
十七岁的工藤新一刚刚整理好思绪,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他捂着自己的脑袋,说:“这场测试同时在多个国家进行,本来我是没打算参与的,但是那家伙失联了€€€€或者说被绑架了,我们得到的情报是他被困在了这场游戏里。”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听到这个离谱消息时候的表情,原本还在上课的工藤新一跟早就习惯的老师请假就直接出去了。
找到他老爸的时候游戏的测试早就开始了,但是测试人员的名单里并没有那个二十七岁的工藤新一,也联系不上他本人。而也就在差不多这个时候,游戏系统失去了控制,当时工藤新一和他爸工藤优作面面相觑,都是“既然这样还搞什么游戏测试”的表情。
“那就是你们跟外界联系中断的时候,本来应该没有人能接通两边,但是我们找到了一个钻系统漏洞的方式……”工藤新一边回忆边说。
“什么方式?”白马探问。
而且他很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们为什么总用BUG来对抗BUG?
工藤新一回答:“我跟他实际上是同一个人,所以他能登入的话我肯定也可以,所以我用备用的测试舱登入了游戏,博士说两个人同时登入同一个身份肯定会出现一点小问题,没想到是这样的小问题。”
“你失忆了。”白马探一针见血地说明了问题。
“也不是我想这样的,现在我只想知道他在哪里……还有现在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工藤新一不想继续纠结自己刚才都做过什么了,往好处想,至少他真的收集了跟案件相关的情报。
他差点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夏洛克€€平井,并且迷失在这片虚拟的世界里,直到遇到白马探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是谁。说起来在来到伦敦的路上他还按照自己的习惯解决了七八个案件……是不是在路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导致他来的时候不知道都是什么时候了。
“说起来,这个案件,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工藤新一看着在天空中盘旋的乌鸦,忽然有了一点既视感。
虽然因为游戏测试玩家的死亡,这个案件已经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但是只看开端情报的话€€€€
“《乌鸦之死》。”他说。
白马探当然知道这个名字,他松了口气:“夏洛克的小说?我本来拜托他带一本来,还没来得及看。那他应该有写‘乌鸦’的真实身份吧。”
“不,那个……”工藤新一说,“这本小说分上下册,现在只出版了上册。”
白马探:“……”
工藤新一:“……”
我们还是先继续查案吧。
第223章 迷雾伦敦的倒影
723
工藤新一和白马探正在这座虚拟的十九世纪末的伦敦街道上漫游。抛开那些不属于他的认知,现在这座被湿蒙蒙的雨雾笼罩的城市确实存在着诸多异常,就连街边的小贩都处处透露着诡异。
这座只存在于辛德勒公司研发的“茧”游戏里的城市就像是真实的伦敦一样找不出任何破绽,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次他就没带阿笠博士制造的某些道具€€€€据说是可能引起数据流的干扰波动。
“太真实了。”工藤新一说,“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景象……”
白马探看着依旧在天空中盘旋的乌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跟在他们附近的乌鸦已经越来越多了。他跨越一片积水,往某个小巷里看去,问:“他不是跟你说过吗?那个时候就已经实现这种技术了吧。”
但是工藤新一摇头:“不,他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那件事他没有完全告诉我,说是让我以后有机会来€€€€如果不是他出事,我才没有过来的打算。”
你们两个就把时间花在这上面吧。白马探想着,又想到了一件事:“如果这跟他当初说的是同一个问题,那外面的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吗?”
他记得当初工藤新一说这件事的时候,“诺亚方舟”让外面的人听到了孩子们的声音。现在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跟诺亚方舟谈妥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是因为不确定外面能不能听到,他才没有直接提起关于另一个工藤的事。
“我不知道,应该是可以……但我来的时候不只是诺亚方舟,就连‘A’也失联了。”不然也到不了他来找人的程度。
工藤新一现在还有点头晕,他正在整理跟这个世界的“自己”有关的情报。
最开始他会误认为自己是夏洛克€€平井当然是有原因的。他是用二十七岁的自己的身份进入的游戏,所以游戏的程序自动给他载入了某些信息,比如属于夏洛克的身份。
这让他有种不太好的猜测,那个二十七岁的他不会是这个游戏里的NPC吧?
如果这样的猜测成立,那游戏里的其他NPC呢?如果他们也都是现实存在的人怎么办?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存在的却都是活着的人,想想就让人觉得嵴背发凉。
总之€€€€
夏洛克是一名外来的侦探,他被一位朋友邀请到伦敦来解决案件,在乘坐火车来的路上他已经充分了解到伦敦案件到底是有多少€€€€但是工藤新一因为太习惯这个案件的密集程度了,所以根本没什么反应甚至以极高的效率把那些案件都给破掉了。
如果这是游戏的一部分,那游戏的制作者应该开始想方设法填补漏洞,至少不能让这个侦探继续在游戏里胡作非为。
“按照游戏的设定,所有的玩家都是被邀请来调查这个事件的,我们可能是侦探,也可能是记者或者其他的职业,但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乌鸦。只是在乌鸦是什么、到底怎么才能找到他这点上我们陷入了困境,然后玩家一个接一个地死亡。”
白马探说着,停在了路边的一家报刊亭旁边,他看到最新的报纸头条又是某个人在这场连环杀人案里死亡的消息。
他的同伴继续往前走:“原本他们想要求助的是福尔摩斯,但是在这个游戏背景里,福尔摩斯本人并不在伦敦€€€€这听起来就有点耳熟€€€€总之他们都成为了这个案件的一部分,让我花时间调查了很久奇怪的东西。”
是的,在调查案件的时候他发现了诸多异常,但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谁能想到一些人做出奇怪行为的原因是他是玩家?玩家啊,那没事了,他们做出什么奇怪的行动也无所谓。
白马探叹气:“毕竟来测试的有一部分都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