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的手机就这么掉落在地上,很久,他还是一动没动,就在打游戏三人组往这边喊他的时候,他才如梦方醒,说没事,他刚才听到了一些新的消息。
就跟克林特尔说的一样,原本的活着的人有停止数据生命程序的权限,所以在利用完自己的备份后,贝尔摩德本来是想要关闭它€€€€活跃在维多利亚时代的温亚德教授,并且跟小侦探道别,然后继续逃之夭夭。
但在数据的世界里,人类最终还是被人工智能钻了空子,最终在这场交锋里死亡的是作为人类的贝尔摩德。她在哪里不重要,或者说现在继续追她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莎朗€€温亚德从人类的意义上来说已经死了。
所以跟他打电话的莎朗才不知道琴酒那时候的事,也不知道那个礼物的事,因为她的记忆只有到四月份的那时候€€€€但她多半看到了贝尔摩德的计划,也知道小林的事,也就是说如今她存在于现实中。
数据生命能使用人类的身体吗?
还是说她只是去现实看了一眼,却依旧存在于网络里?
没人知道,只是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一般,一些东西一旦放出就再也没法停止。保存着那份资料的贝尔摩德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以后的事……不,莎朗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吧。毕竟他还是了解莎朗的。
工藤新一重新捡起了他的手机,对面的人还在等他说话,名侦探尽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最后说:“所以你是温亚德教授。”
“当然,克里斯教授,我们可是认识的。”莎朗轻快地说,“如果你要找贝尔摩德的话,她已经死了€€€€虽然在我看来我跟她没什么区别。”
第238章 致夏洛克的电影
她曾经是上世纪最红的女影星莎朗€€温亚德,她也是本世纪首屈一指的演员克丽丝€€温亚德,更是无数人回忆里不可缺少的一抹颜色;当然她也是跨国犯罪组织的成员,死在她手下的人不计其数,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什么好人,清楚她身份的人多半想除之而后快。
不可否认的是,对工藤新一来说她始终是个特别的存在:除开工藤有希子和莎朗€€温亚德的友情,贝尔摩德数次在交锋的时候手下留情也是不争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要想算清楚这笔账或许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过去的两个月里,组织迎来了终局,莎朗€€温亚德依旧逍遥法外。这并非侦探有意放水,比起“抓到一个普通的组织高层”,不想让“克丽丝€€温亚德是国际罪犯”的丑闻暴露、影响到正在上映的电影和诸多IP产生的经济效益的人大有人在。就算他告诉其他人莎朗在哪里,他们也不会就这么做打算。
就跟莎朗自己说的一样:“只要我把这件事曝光出去,制片方之前做过的大半准备就会打水漂,而在这场闹剧里真正的获益者只有毫无底线的新闻媒体,他们会从过去的情报里捕风捉影,把再普通不过的事编造成爆炸性的消息来夺人眼球。”
负责追查贝尔摩德下落的人就被她摆了一道。协助她离开的制作方崩溃地说这让他怎么办,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要吃饭,更何况那个女人手里有无数彼此的黑料,她是真的可以带着大半个圈子一起毁灭。
事情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只要没有彻底定罪那所有的娱乐公司都会拦住警察,而抓不住莎朗就会有无数人阻止罪名的成立,跟她有联络的人满世界大把大把地存在,利益和威胁将他们牢牢捆在一起。
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况下去,或许这件事还要拖三五年,直到人们的好奇心转向别的地方,或者良心的煎熬战胜利益的苦痛。
无论如何莎朗都将愉快地度过这段时光,甚至永远消失。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为自己准备了后路的莎朗设计了“让贝尔摩德死在‘茧’游戏里”的结局,或许她最后是想用爆炸或者别的什么来给出克丽丝€€温亚德的落幕;但就在打算去见小侦探最后一面的时候,她被自己没有预料到的敌人杀死。
“我是我自己的敌人吗?”大多数人都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承担了混淆视听的任务,出现在“茧”里的温亚德教授清楚本体的意图,就算不清楚,在被告知了“扮演游戏角色”的任务并目睹了这样一系列的事情,最终本体登入的时候她也该明白过来。
人类的她要以“克丽丝”的身份死去,作为跟其他人的交换,让整件事平稳落地;数据的她要以“克丽丝”的身份活着,因为只要这个身份存在,她就永远有不会输的筹码。
她们不一样。
原本的莎朗当然跟琴酒有着同样的想法,他们看不起BOSS的追求,长生不老是一回事,但由代码编写出来的数据怎么可能成为真正的人。在停止唿吸、大脑死亡的那一刻,人类的寿命就该永恒地终结。
但现在的莎朗呢?一旦原本想过的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立场彻底发生改变,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连工藤新一自己也不能保证世界的想法。
微弱的星光从遥远的银河尽头而来,遍布夜空,在这片黑暗的寂静里,侦探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冷静:“莎朗说什么了?”
“我说要来找你,告诉你这次我要跑啦,就算是名侦探也找不到我吧?”温亚德教授的声音快乐又轻松,“没关系,我会完成这个愿望的。”
她说的一直是“我”。
就算有着同样的记忆,就算有着一模一样的思考方式,那还真的是本人吗?工藤新一已经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无论是被改变人生的人、失去过去的人还是现在已经成为非人的人,都没有任何人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是侦探无法解决的悖论,因为真相并不唯一。
工藤新一知道莎朗一定会后悔这个结局,但是对她来说,活着的她已经彻底死亡。他失去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情,换了个问题。
“你在哪里?”
“不在这里,我在洛杉矶,放心,我到底是莎朗€€温亚德。”那边的女影星回答,“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把东西送给你吧。”
她挂断了电话。
这场对话结束得轻易,但工藤新一就靠在栏杆上,想要打给前辈们的电话始终没有拨打出去。抓捕一个数据生命真的有意义吗?由代码组成的生命到底是否应该作为一个人的延续存在吗?
这好像不是他应该决定的事啊。
寂静黑暗里电话的铃声忽然想起,虽然没有备注,但那串号码倒是属于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一串刻骨铭心的号码,最后没能打通的电话,还有没能告别的结果。
工藤新一接通了电话:“晚上好,毛利小姐。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吧。”
刚刚从被子里坐起来,揉着眼睛发现是凌晨,于是打着哈欠拨通这个号码的毛利兰对着熟人抱怨:“都是因为新一啦!都是他忽然打电话给我,说他自己不能跟你直接联系……”
她还在睡觉呢,问新一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其他人,得到的结果是服部明天要参加比赛,黑羽今晚有他的怪盗活动,几个警察好像遇到了大案子,这个点还在加班,就连他爸也很忙。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人,有时候根本就没想到后果的。”毛利兰说着打开了备忘录,刚才新一说的太快了,她甚至都没能记下来,幸亏她很有先见之明录音再听。
工藤新一也有点无奈:“辛苦你了,毛利小姐。我还以为上次的游戏事件后他就知道BUG已经修复……虚拟现实毕竟也是联络的一种。”
这点推理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刚才准备说什么的毛利兰手微微一顿,险些掰断了她手里的笔。也就是说,新一在完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三更半夜打电话把她叫醒……
“新一他……”毛利兰觉得自己的手开始颤抖。
“抱歉抱歉、可能是我带给他的错觉太多了,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所以毛利小姐,他这个时间找我是为了?”
工藤新一听到毛利兰的语气,还是没说其实另一个自己就在隔壁€€€€对,他在阿笠博士家,高中生的工藤新一就在隔壁的自己家。为了几十米的事专门让原本睡着的青梅竹马来打电话,好像也确实是他偶尔会做出来的……
当然是在要传达的事非常重要的情况下!平时他也不可能做这件事的,所以高中生的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毛利兰回答:“他让我问你在哪里,刚才有个奇怪的快递到了你家门口,上面写着非常奇怪的信息,应该是送给你的。”
她对着刚才记下来的文字念。
“维多利亚1891-伦敦-Aldwin街道-221号-乌鸦酒馆”
“即将在克莱尔剧院再次演出的SilverBullet乐队-左手第三排第二位观众席-Genever-克里斯综合学校数学系教授克里斯€€温亚德收”
“数字星海计划-以赛亚快递公司-务必在天亮前送到”
她念完之后陷入了沉思。是的,在听写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些什么东西,但那边的新一也很茫然,所以她决定原封不动地转达给这边的工藤。
毛利兰说:“就是这样,他说你有空的时候过去拿快递,应该是寄给你的东西,但寄件人那里是空的。”
工藤新一:“……”
嗯,听起来像是温亚德教授会干出来的事,但又不是很像。快递到的时间也差不多就是他跟温亚德教授打电话的时候……刚刚说完要送来就真的送来了啊!
“这地址是怎么送到我家的……”
“说是听到了敲门声,还有人问教授在不在,等新一去开门的时候就只看到了放在门口的玩偶和快递盒。”
“玩偶?”
“关于玩偶的事,新一没跟我说清楚,但他好像说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毛利兰回忆了一下,当时她刚刚睡醒,确实没怎么听清。
工藤新一说我知道了,我就在附近,现在去找他。你早点休息吧,毛利小姐,我记得你们明天是有修学旅行。
毛利兰说是啊,新一在外面办案,修学旅行的事都忘记了,我明天也是有事要做的……不过修学旅行可能要暂时取消了,因为她刚才看到新闻,他们本来要去的地方被不知名的罪犯炸掉了,安排修学旅行的老师还在睡梦中不知道这件事的发生。
真是多灾多难啊,毛利兰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新一曾经说过要去,然后因为别的是赶不上的原因。
“你们那个组织,”毛利兰在挂电话之前问,“那个案件已经解决了吗?”
“放心吧。我们敢让大家回到日本,就是因为这里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工藤新一回答。
“真可靠啊,工藤。”毛利兰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她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是凌晨。
“新一迟早也会长大的。”
“我不希望他变成你这样。”抱着枕头的毛利兰望向房间的天花板,台灯的光影在上面勾勒出深深浅浅有层次的一片,她想这个时候睡不着的人应该都有自己的烦恼,不知道两个工藤新一是为什么都没睡呢?但被吵醒的她有了别的想法,因为€€€€
“为什么这么说?”听到这个答案的工藤新一稍微一顿,但还是问了。
毛利兰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晃掉,然后回答:“虽然有点自私,但我不想让他经历你那么多事,他只要继续做他永远天真的大笨蛋就好了。”
“……”
“但我肯定没法阻止他继续追寻真相、跑到各种危险的地方去破案。新一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只是这么希望。就跟你们和那个组织的事一样,我又帮不上忙,要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说不定还会添麻烦吧。”
谁会知道少女的心事呢?
每一次都是这样,遇到案件就把所有事情抛在脑后,工藤新一成功让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的做法。大家总是包容天才的小小爱好,但他去的那些地方不是都很危险吗?
未来的新一虽然不说,他经历的事也根本不会少,只是没有人会刻意问起。
她真的很害怕什么时候就会失去新一啊。
“小兰。”
“嗯?”
“担心他就在他摔倒的时候拉一把,觉得累就暂时休息相信他一次。不管是有什么样的成长经历,人总会一步步变得可靠,当然他不会成为我这样的人。等你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的时候,就告诉自己青春已经结束了。”
教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他像是笑了笑,又好像只是在说最平常不过的话。
毛利兰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每当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又会觉得语言没法表达自己的心情,她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等到她以为那边的工藤耐心都要耗尽,才闷闷地说:“跟十七岁的女高中生说青春就要结束了这种话还真是过分啊……”
工藤新一回答:“但也是对照偏差值来考虑未来的职业选择或者升学的时候了,老师应该跟你们谈过未来的计划吧。”虽然距离那个时候还早,但也晚不到哪里去了。
毛利兰那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问:“工藤,未来的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十年后的毛利兰,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或者是找到了新的方向?已经不再是少女的她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迷茫呢……
她又想起了那时候去西多摩市参观摩天大楼开幕典礼的时候,拍出来的所谓十年后照片,跟年轻时候的妈妈很像……人类真的能预测未来吗?在看到未来的时候,所谓的未来就会因为选择的微妙不同发生改变了吧。
“……”
“工藤?”
“小兰是律师,跟英理阿姨一样,那个时候已经是年轻律师里的佼佼者了。虽然她想当律师这件事大部分都是因为我……”
未来的侦探回答这段话的时候有点缓慢,但他很快就把话题说回到了现在的毛利小姐身上:“不过,没有必要太在意未来。这个世界的未来已经被我们改变了,我觉得小兰完全可以去当演员、歌手、作曲人或者服装设计师之类的。”
“真的?”
“嗯……职业空手道选手也可以。”
“这话不会是认真的吧,工藤?”
“当然……当然不是了。”
毕竟只要京极真在,那谁都没有越过他拿到同年龄段冠军的可能吧。什么叫做本世代空手道历史上一座不可跨越的高山啊,谁能想到空手躲子弹徒手打碎石块的“蹴击的贵公子”还是个高中生。
小兰……应该不会去打职业空手道吧,对吧、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