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上的伏特加是最后下来的,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心中不住叹气。
要是羽柴寻再不醒,伏特加真的怀疑自己今晚得在车上将就一晚。
走进基地之后,羽柴寻远远地看见安室透正等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见自己回来,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安室透出发的时间比琴酒那边要早一点,但回基地的路就那么几条,伏特加就算再怎么绕路,也不至于这么晚才回来,因此他刚才一度怀疑羽柴寻是被琴酒偷偷带去了其他地方。
好在羽柴寻最后还是回来了。
“我已经让值班的医生过来了,”安室透说道,“你可能会很困,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先检查完再睡比较好。”
“没关系,”羽柴寻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我已经睡醒了。”
安室透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想到什么,看向了羽柴寻身后的琴酒。
察觉到他的视线,琴酒直接冷笑了一声。
“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我知道,”安室透垂眼道,“多谢你的提醒,我很快就会离开的。”
他的语气平静,完全是一副“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的样子,可以说是非常配合了,但琴酒却不由得皱了皱眉。
跟在后面的伏特加眼皮忽地一跳。
他是见过那天安室透和自家大哥对峙的场面的,怎么说呢,当时的安室透和现在的安室透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虽说安室透变得配合是件好事,但他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你不用走。”
羽柴寻有些无奈,他原本还想明天再和琴酒说这件事,结果看这架势,他是根本等不到明天了。
“我不赞成你对波本的处置,”羽柴寻看向琴酒说道,“这次如果不是波本,我不可能那么顺利地逃出来,哪怕是之前,我被人抓走也不全是因为他,更何况就算你觉得波本失职,也没道理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解除他的职位。”
琴酒有些危险地眯起眼角:“看来你已经完全忘记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了。”
但羽柴寻不甘示弱,虽然他也不是很想和琴酒起冲突,但让安室透离开绝对不行。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依然有对属下的选择权,不是吗?”
琴酒眼神瞬间冷下来,只是没等他说什么,安室透忽然开口道:“琴酒说的没错,这件事归根到底是我的失误,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安室透转过身,看向羽柴寻:“谢谢你帮我说话,但这确实是我的问题,你不用为了我跟他闹矛盾。”
氛围一时间变得非常诡异。
伏特加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安室透一点都不反抗,甚至直言琴酒说得对……对方主动退出明明是好事,但他为什么觉得这对话那么诡异?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伏特加表情古怪地往琴酒的方向瞥了一眼,见自家大哥面无表情,只是隐约能看见他额角跳动的青筋。
“啪€€€€”
众人同时朝声音的源头看去。
被临时叫来的值班医生战战兢兢地捡起被吓得掉在地上的眼镜,声音忍不住地有些发颤:“那个……我是过来做检查的……”
“麻烦你大晚上过来一趟了,”羽柴寻率先开口,缓解对方的尴尬和恐惧,“你先进去吧,我等会儿就过来。”
“……好的。”
值班医生立刻点点头,只是转身的时候还被绊了一脚,显然被吓得不轻。
羽柴寻:“……”
因为这医生的一打岔,现场的氛围顿时变得更加奇怪,羽柴寻也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最后只好用自己还要做检查的借口暂时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羽柴寻的脸色已经非常苍白了,其他人看在眼里,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不过羽柴寻自己也清楚,这事不是就这么结束了,毕竟刚才他和琴酒谁也没说服谁,倒是安室透表示自己可以主动离开,但羽柴寻也不可能真的让他走。
羽柴寻微微叹了口气。
到时候再说吧。
*
不过第二天,羽柴寻还没来得及去解决之前的事,就先迎来了一位让他有些意外的客人。
“你还真是多灾多难。”
羽柴寻正躺在病床上输液,闻言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是特意过来挖苦我的吧?贝尔摩德。”
“我以为我只是陈述事实,”贝尔摩德挑了挑眉,“倒是你,我不过是出国做了个任务,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计划出了一点小失误,”在熟知自己本性的贝尔摩德面前,羽柴寻一向不会特意遮掩什么,没那个必要,“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贝尔摩德的目光落在羽柴寻手上的输液管:“我可是听说你差点真的死了……你确定这只是小失误?”
“那天下雨,所以子弹偏了一点。”
羽柴寻语气很平淡,确实是小失
误,如果不是因为雨水的影响,那颗子弹最多也只是打折他的肋骨,绝不至于让他差点没了命。
毕竟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羽柴寻了,贝尔摩德光是听他的描述就大概能猜到羽柴寻那天做了什么,不过虽然隐约猜到了,但她依然觉得羽柴寻对某些词汇的理解多少有点问题。
她半真半假地哀叹道:“你可别把自己真的搞死了,我还指望你帮我呢。”
“暂时应该死不了,”羽柴寻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不过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我也说不准。”
贝尔摩德:“……看来和你合作的最大风险,就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
而且八成是羽柴寻自己作的。
“这一点,”羽柴寻笑了一下,“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吗?”
“当时我可不知道你的‘病’严重到了这种程度,”贝尔摩德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露出一副像是被羽柴寻欺骗了感情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地喜欢找刺激呢。”
“只是有时候忍不住想去赌一赌而已,”羽柴寻指腹压了压自己另一只手背上被细针管挑起的皮肉,笑道,“你不觉得那很有趣吗?”
“我可没有那种奇怪的爱好。”
贝尔摩德摇了摇头,想到什么,她忽然开口:“对了,听说BOSS给你换了监管人。”
“而且,”她脸上露出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那个人还是琴酒。”
贝尔摩德在组织里虽然是神秘主义的典型代表,平时也很少出来露面,但这不代表她就对组织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事实上,因为她在组织里极为特殊的地位,她接收到的往往都是第一手情报。
更何况朗姆那件事闹得很大,几乎是事情刚出来,她就听到了风声。
这件事在她看来可比工作要有趣多了。
羽柴寻:“……”
这家伙果然是来挖苦他的。
“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说起这件事,羽柴寻就忍不住地头痛,“按照我的估计,虽然朗姆在科修家族的事情上犯了点错,但也不至于让BOSS换掉监管人,毕竟朗姆再怎么说也是二把手,结果我的监管人突然就变成了琴酒,我自己都没什么心理准备。”
贝尔摩德随手捏着摆在旁边柜子上的花瓣,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羽柴寻一眼。
“你果然还不知道啊。”
羽柴寻抬眼看她:“什么?”
但贝尔摩德却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羽柴寻更莫名其妙了:“什么感觉?”
贝尔摩德看他疑惑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反倒觉得更加有趣了,她语调缓慢地开口:“替换监管人这件事,是琴酒自己提的。”
羽柴寻:“……?”
“不对,”羽柴寻立刻否定道,“琴酒根本没有做这件事的理由,如果他是想动摇朗姆在组织里的地位,从我这边下手是效果最差的方法,因为监管我并不能给他带来实质的利益,他如果想要针对朗姆,应该趁机去接管朗姆名下的几个地盘才对。”
贝尔摩德听完羽柴寻这完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分析,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得不说,羽柴寻这话听起来其实很有道理,但问题是€€€€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贝尔摩德挑眉道,“我不清楚琴酒当时具体说了什么,但这件事的确是琴酒主动提的没错。”
羽柴寻立刻陷入了沉思。
但想了半天,他都觉得琴酒做这件事没什么道理。
“算了,”羽柴寻无奈道,“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
被朗姆监管和被琴酒监管完全是两个概念,后者简直是个噩梦。
BOSS总是叫琴酒去解决卧底不是没有理由的,琴酒在这方面的敏锐度是真的离谱,虽然羽柴寻不是卧底,但他和卧底想干的事情吧,也挺殊途同归的。
更别提羽柴寻身边确实有真卧底。
贝尔摩德看着羽柴寻苦恼的样子,忽然开口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羽柴寻的思绪被贝尔摩德的声音打断,有些不明所以地抬眼看她:“什么事?”
“这件事我之前就很想问,既然你当初连我都找上了€€€€”
贝尔摩德唇角微勾,她看向羽柴寻,目光带着点兴味:“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想过去策反琴酒?”
第60章
为什么没想过去策反琴酒?
羽柴寻眨了眨眼:“我想过啊。”
他知道贝尔摩德这句话的意思,既然琴酒现在是监管他的人,那只要把这个监管人也变成他们的人,就可以完美解决一切问题,甚至不止如此,如果琴酒真的加入他们,以对方在组织里的控制力,羽柴寻这边不管想做什么都会变得更轻松。
问题就是做不到。
世上大部分合作都是建立两方共同的利益之上,贝尔摩德当初愿意帮他,是因为羽柴寻确实提出了让对方没法拒绝的条件,谷崎桑格利亚他们愿意跟随他,同样也是因为比起组织,羽柴寻能带给他们的好处更多。
但琴酒没有,或者说,是羽柴寻拿不出能让对方为此动摇立场的东西。
财富?组织的高层代号成员都不会缺钱,事实上琴酒对金钱也算不上执着,以他的工作频率,那些钱对他来说真的就只是个数字,琴酒会为组织工作,与其说是为了钱,不如说他其实是享受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活。
地位?琴酒在组织里的地位已经很高了,朗姆这个名义上的二把手都经常在琴酒那里吃亏,要是再往上,琴酒就只能去当BOSS了,但他要是有这个想法,就更不可能答应羽柴寻的邀请。
羽柴寻心说他又不可能真的直接去问琴酒要怎么样对方才能背叛BOSS为自己工作,要是琴酒最后没同意,这不就是上赶着过去自爆?
他之前去找贝尔摩德,事前可没少做调查工作,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羽柴寻可没那么缺心眼直接去问人要不要叛变。
“总之,这条路行不通的,”羽柴寻无奈道,“而且他对我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