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会这么做。”他这么说,然后笑了起来,“因为那个答案不应该由我告诉你。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很简单。”
“€€€€去找他吧,魏尔伦。去问问他有没有原谅你,去问问他是不是爱你,去问问他有没有理解你。”
魏尔伦蓝色眼睛微微睁大了。很显然,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之前做好的腹稿和反驳一下子全部都成了无用功。
“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是刚刚从b612小行星上跑到地球的小王子,暗杀王阁下。”
北原和枫拉长了语调,眼睛微微弯起,带着调侃的味道:“关于玫瑰这个问题,你还有的要学呢。”
他看着下方的巴黎。
巴黎是一座很大的城市,就算是在它的最高点也看不到这里的全貌。当然,也看不到它上面那颗倒悬着的花树的全貌。
风声很大,但是对他来说刚刚好,因为叹气的声音还没有出口就会被吹散。
魏尔伦的声音似乎也被吹散了,至少他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
话说这个法国木头到底有没有发现,每次只要提到和“兰波”有关的事情,他的大脑运转速度就会降低足足三个档次?
北原和枫很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然后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
“不过我突然想到,我应该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告诉你。”
他转过身,背对着城市的光影,笑着问道:“魏尔伦,你知道什么是人么?”
人类不仅仅是由71%水,18%炭,4%氮,2%的钙和磷,1%钾,05%的硫和钠,04%的氯,满满一勺微量元素,再加上一小撮的重金属和别的乱七八糟的元素所构成的东西。
人们连自己都搞不清“人”的范围。
他们说不出缸中的大脑算不算人,说不出六个月大的孩子是不是算人,说不出克隆人算不算人,说不出与人类从思维到外表完全一致的机器算不算人。
“一开始,‘什么是人’是一个由统治者决定的问题。再后来……生物学家,伦理学家,物理学家,哲学家,诗人和作家加在一起也无法为人类做出最适合的定义。”
“为什么你就不可以是人呢?”
旅行家把自己手里面的伞撑起来,递给魏尔伦,然后认真地抱住了似乎被自己的问题为难住的超越者。
就像是他以前,抱着另外一个在人类的世界里茫然无措的人一样。
他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说道:“你有很美丽的、属于人类的灵魂,魏尔伦先生。”
“至少在我这对眼睛里是这样。”
魏尔伦的灵魂和异能者的没有什么差别,是一条模样似乎有点忧郁的红龙……幼崽。但每当有人看着它的时候,它总会张开翅膀,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
只是它不会张开嘴,顶多打一个冒着火星的喷嚏,或者从喉咙里发出没什么威慑力的“轰隆轰隆”声,就这样威胁着你。
因为它的嘴里叼着一束兰花。尽管这束花已经被不擅长爱惜东西的恶龙咬得七零八落,但是它还是固执地咬在嘴里,像是在保护着什么。
由于它周身光芒上的文字分别来自于三次元的兰波和魏尔伦两个诗人,所以北原和枫就算是看到了,也没有办法确定对方的原型对应着哪一位诗人。
但这并不重要。
毕竟他们的灵魂和命运早就分不开了,所以穿越者先生也没有必要分得那么清,不是吗?
金发的人拥有着魏尔伦的现名,兰波的原名,如同三次元魏尔伦“诗人之王”一样的“暗杀之王”的称号,兰波诗歌相关的异能。
黑发的人拥有着兰波的现名,魏尔伦的原名,如同三次元兰波“通灵者”之名一样的异能效果,兰波诗集作为名称的异能。
€€€€既然彼此纠葛到了分不清的地步,那就不区分啦。
就当做他们天生带着对方一半的灵魂来到这个世界上,不也很好吗?
第132章 恶之花
“唔,魏尔伦先生,我觉得这几句话还不至于让你把我高空抛物的地步吧?好吧,虽然我承认在巴黎上空滑翔下来的感觉也不错。”
北原和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抬起头,橘金色的眼眸之中带着几分无奈:“这么容易害羞会让人很没有成就感的……”
刚刚用重力异能把人从拉斐尔铁塔上面丢下来的魏尔伦站在巷子两边的墙壁上,发出了一声冷哼,看上去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人们在交往的过程中没必要急于表现得自己很聪明,好像自己对于对方什么都了解一样。”
旅行家看到魏尔伦没有说话,于是也只是简单地挑了一下眉,慢吞吞地说道。
他正看着魏尔伦的异能:
那只小小的红龙崽子现在正纠结地啃着自己的尾巴,啃着啃着发现自己嘴里的兰花快要掉了下来,于是又慌慌忙忙地合上嘴咬紧。
一系列极端复杂的动作差点把自己打成了一个结,发现北原和枫在看着它之后还超级凶地张开翅膀“呜呜”了一声。
“但是某些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还是需要被提醒一下的。”
在这方面,你的灵魂虽然也是一个傲娇鬼,但比你要坦诚多了。
北原和枫弯起眼睛,故意拉长了声音:
“魏尔伦先生很想要别人的温暖和喜爱,所以才会为自己不是人类这件事情纠结这么久:因为不是人类的话,就不会被人所接……”
魏尔伦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这位暗杀者中的王现在正绷着一张脸,看上去有点不太高兴,但也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一般情况下,他会用比较暴力的方式来解决不高兴的源头。但偶尔,他也会碰到那些自己不能或者不想去伤害的人,也只能用冷冷的表情表达一下自己的抗议。
“你就不好奇这里的血腥味吗?”
暗杀王努力地转移了话题,感觉自己有点不太适应和对方的对话,也不太适应这种比较亲近的距离。
“你说血腥味啊……”
北原和枫愣了一下,看向四周深沉的黑暗,眼中有着一丝温柔和纵容的味道:“我相信他。”
他们身处在巴黎的小巷内,身边高高的墙壁阻挡了快要褪去的夕阳,以及太阳留给这片土地最后的明亮阳光。
明明不是什么明亮到刺眼的地方,但是旅行家还是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睛,但很快又放松开来,声音听上去有种慵懒和不知来由的笃定:
“我相信夏尔。”
巷子里面是已经干涸到近乎黑色的血液,让人厌恶的垃圾和腐烂的老鼠尸体,带着硫化氢和氨水般的刺鼻气息。
浓郁的血腥味和属于死亡的味道在黑暗里无声地蔓延,带着一种奇异而令人沉醉的甜味,好像要把人拽进昏昏沉沉的梦境。
这就是巴黎的暗处。
在光鲜亮丽的表面下是堕落与罪恶生根发芽的腐烂土地,是人类怎么也灭绝不了的老鼠、贫穷、瘟疫所眷恋的温床。
北原和枫垂下眼眸,伸手接住被风吹到小巷里、来自巴黎上方的粉红花瓣,鼻尖似乎捕捉到了另一缕截然不同的甜美花香。
是巷子曲折的深处蔓延出来的玫瑰花香。
“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
魏尔伦似乎没想到对方的姿态会这么淡然,于是挑了一下眉,饶有兴趣地补充道:“这种熟悉的味道,一看就知道他在用恶之花杀人呢。你就一点也不好奇这种异能?”
“不好奇。”
北原和枫一只手撑住自己的下巴,声音听上去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橘金色的眼睛看上去甚至还带着笑意:“如果他不想告诉我的话,我可以一辈子都不知道。”
波德莱尔既然害怕自己知道这种异能,那么他也不会在这时刻去选择上前一步,非要瞧上一眼现场。
保持这种距离就好了。
“走吧。”
旅行家歪了一下头,笑着说道:“你不会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魏尔伦看了他一眼,好像从这句话里面得到了什么新的灵感似的。
北原和枫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表情也忍不住谨慎了起来,试探性地道:“你不会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魏尔伦发出一声冷笑,然后果断地开启自己的重力异能,直接从墙顶飞走了。
旅行家抬起头,看着对方瞬间飞得无影无踪的身影,默默把自己刚刚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你有本事走人,有本事把我的伞还回来啊!
北原和枫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向着巷子外面走去。
这里面太多复杂的味道,让他没有办法辨别花香和血腥味的源头,自然也不知道波德莱尔现在具体的位置。
但只要向着外面走,应该就不会撞见吧?而且要回到大街上的话,肯定是要通过这条唯一的路……
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伸手把自己拖下来的围巾重新扎紧,又朝手心里呵了一口气,眼眸微微弯起,似乎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
算啦,不想了,还不如想点别的东西。
比如回家之后给波德莱尔泡一点热腾腾的红茶水或者咖啡?
如果他非要缠着撒娇的话就把他按床上,多裹几层被子……今天的天气还有一点冷来着。
唔,或许他还可以在回去的路上再多买一点甜点?之前看到的南瓜奶酪蛋糕就不错,正好可以给那两个孩子尝一尝。
花香似乎更浓烈了一点。
北原和枫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平静地闭上了眼睛,同时伸手按住墙壁,顺着脏污的墙继续慢悠悠地向前。
寂静的巷子里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幽幽地回荡着,然后很快就被墙壁上滑腻的青苔所吸收。
属于玫瑰的味道幽幽地在空气里面浮动,在死亡和鲜血,以及各种各样刺鼻的味道里面占据了一份独到的地位。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是很熟悉,也很轻,好像是从梦境里面响起来的声音,待着茫然和微颤的惊讶:“北原?”
“是夏尔啊。”
闭着眼睛的旅行家抬起头,没有继续往前一步,声音里面带着温和的安抚与叹息:“放心,我没看到。”
波德莱尔没有说话。
超越者先生在发现北原和枫后,第一反应是看自己身上沾着的血,然后去看自己身边的好几具被折腾得一团糟的尸体,还有怀里沾着血液的瑰丽鲜花。
他看着一团糟的犯案现场,委屈地“呜呃”一声,感觉沮丧得快要把自己用花埋了,就算“没看到”也没有办法让他重新高兴起来。
“是我的错……那个,北原你先不要过来,会把自己弄脏的!我很快就处理好!不要睁开眼睛,很难看的……呜。”
这个声音听上去感觉都快要哭了,当然,这里面也肯定带着波德莱尔一贯的刻意夸张。
这个人向来就是这样,习惯用更加激烈的情绪去给自己的感情套上一层厚厚的拙劣外套,宁愿让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没心没肺的骗子。
呵,法国人。
闭着眼睛的北原和枫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却也忍不住有些担忧起来。
不是担心安全问题,而是担心……
担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