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再不走的话他们两个估计都快要把饭吃完了。我可不想下午饿着肚子去画画。卢梭先生你能不吃饭,我可做不到€€€€”
“其实我也做不到。”
卢梭小声地说道,被拉住的手悄悄挣扎了一下,握住了对方的手指。
好像被对方身上欢快明媚的心情所感染了,就连一直紧绷着的他也忍不住感到轻松起来。
普罗旺斯今天的太阳依旧很好,就像无数个过往的日子一样。空气里有着薄荷草的清香,小路上面是大大小小的石头,走起来稍不小心就会被绊一跤。
田野上有不知名的鸟在叫,如果法布尔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它的名字。阳光亮到有点刺眼睛,天空也同样看得刺眼。有点近视的卢梭只好跟着北原和枫的脚步往前走。
迎面而来的风里面是春天开怀的笑,笑声很舒畅很欢快很活泼,在草叶尖撒野。
卢梭突然想起了北原和枫家那个孩子写的故事,与普罗旺斯,与春天有关的故事。
“对了,你家的孩子,安东尼他还在写那个童话故事吗?”卢梭突然问道,然后听到自己前面的那个人在笑。
“当然啦。”旅行家回答说,语气里满满的欣慰和骄傲,“他今天才和我说了:普罗旺斯的春天有多长,他就要写上多久。”
“那可真了不起。”
卢梭回答,他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好让自己能够在强烈的光线下不至于头昏眼花€€€€他自己身体也不算太好,这是他一直都清楚的。
“你教出来了一个很好的孩子。”
北原和枫愣了一下,脚步突然放缓,扭头看了会儿卢梭,直到对方的脸逐渐泛上了羞涩的红色,有些不自在地主动挪开了视线。
“呃,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他突然感到有点不安,于是小声问道。
“不,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之前有一点我好像没有反驳€€€€安东尼不算是我的孩子,我也没有怎么教他。我只是他家长不在情况下的临时监护人而已。”
旅行家耸了耸肩,看上去很洒脱,似乎没有把这个区别放在心上:
“不过我们在一起旅行了这么久的时间,在我们心里,彼此也能算是家人啦。”
卢梭眨眨眼睛,没有去问安东尼真正的监护人是谁,只是好奇地问:“为什么说你没有怎么教他?在我看来,你至少承担了老师的责任。”
“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北原和枫看向前方,声调温和:“你看,实际上我没有教导他什么,也没有人能教他什么。我只是带着他去一个接一个的地方,让他去尝试一个又一个兴趣。不管是音乐还是绘画,或者是写作……”
“他的日子还很漫长,所以我想要他去尝试自己喜欢的每一种可能,想要他的童年过得尽可能地精彩,尽可能地不那么孤单。”
说到这里,他耸了耸肩,自我调侃道:
“我只是想要他一直这样下去,就这样幸福又快乐、一点也不孤独地走下去。我所能帮他的忙就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那个孩子有自己的星球,有自己的星空,自己的玫瑰和星星。
他只是和对方恰巧在地球上面相逢,然后努力地让这个柔软的童话故事继续在这个花岗岩构成的、一点也不温柔的星球上继续延续下去,不要变得那么悲伤而已。
“可这就是教育的本质啊€€€€教育就是为了让人回归自己的天性。”
虽然姿态还是有点紧张,但是卢梭的话语很坚定,那对紫红色的眼睛有一种耀眼的明亮,像是灌满了星星和太阳的玫瑰海:
“人应该在教育下学会做人。命运无法让一个受到过教育的人屈服,因为他将永远坚强又温柔地面对这个世界。”
“生活才是教育的真谛。教育让我们学会如何生存,如何去感受着这个世界,如何去把自己的生命活出绚烂明亮的样子。”
他一口气把这么一长段话说完,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所以,北原。”
“你已经很优秀啦。作为一个教育者而言。”
第157章 偷窃
等到北原和枫和卢梭一起回到罗兰家餐厅的时候,发现几个人都没有吃饭,而且场景算得上是十分热闹:
那只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嘴里咬着一截电线,警觉地趴着身子,看着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它的几个人。安东尼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根胡萝卜,蹲在边上好奇地试图逗它。
罗曼€€罗兰……看他的样子是要准备拉电闸,但是注意力完全不在电闸上,而是举着个工具钳,用如临大敌的眼神凝视着在空气里乱扑腾的一只无辜蝙蝠。
法布尔在底下仰头看着罗兰,有些担心地围着对方站的那个椅子转圈,不停地嘟囔着“罗兰你真的没问题吗?那个电闸要不要我来拉”之类的话€€€€然而罗兰忙着警惕那只蝙蝠,根本懒得理他。
“所以事件的具体过程是这样的:那只兔子不知怎么又跑出来了,罗兰和法布尔打算把它重新捉起来,结果被它劫持了电线作为‘人质’。于是罗兰打算把电闸先拉了,结果从里面飞出来一只蝙蝠……”
三个人齐齐地点点头。
“然后安东尼看到了这只兔子,拿了一只胡萝卜去逗对方。法布尔就是全程看着,对吧?”
北原和枫迅速地总结道,眼神有点无奈地看着一脸心虚地三个人,手里提着那只差点啃断电线的兔子耳朵,怀里抱着一只抖着翅膀的蝙蝠。
没有人说话,包括卢梭在内的大家都安静且乖巧地看着气场全开的旅行家,生怕惹现在看上去表情严肃得要命的北原和枫生气。
虽然平时旅行家都是软乎乎脾气很好的样子,但就是这样,生气的时候才可怕啊!
“算了。”
北原和枫看了他们一会儿,本来有点严肃的气质突然软了下来,只是抿抿唇,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无奈和纵容的微笑:
“你们先去洗一下消消毒,然后再回回来吃饭吧,野生动物身上的病毒可不少。卢梭你热一下饭菜应该没问题?我先去把蝙蝠放了。”
兔子就算了,但是蝙蝠这种大多数只吃水果和昆虫的小家伙在这个世界生活真的挺不容易。
不仅受到人类声波的干扰,捕食的难度大大增加了,还经常受到驱逐、伤害与捕食,导致很多品种在自然界已经接近灭绝或者已经灭绝。
而且这种动物还因为不怎么好看的外形,在人类世界常年遭到各种丑化,导致很多人谈到蝙蝠第一反应就是“吸血”,害怕讨厌得要命。
“其实也挺可爱的,对吧?”
北原和枫抱着“反正这家伙之前都扑到自己怀里了,干脆rua一把”的心态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小家伙,也没有担心病毒什么的。
其实直接触碰传染的概率不大,只要注意时候消毒杀菌洗手就可以了。比较常见的蝙蝠病毒传染原因大多数是某个倒霉蛋被咬了一口,或者通过其他生物中介传染,以及直接吃。
小蝙蝠仰着脑袋看他,翅膀贴在自己身上,小爪子勾着旅行家的衣服,嘴里发出和电流一样的声音,很显然超越了人耳能捕捉的范畴€€€€简而言之,北原和枫对此一个音节也听不懂。
但他知道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旅行家笑着拍了一下这只蝙蝠的脑袋,伸手把它放在地上面:“好啦,快走吧。以后实在不行就去阿尔卑斯山上面找个地方住,别住的离人类太近。”
蝙蝠在地上扑腾了两下,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又在说什么,但是过高的声音频率让它的语言没有办法被人类的听力捕捉。
但它还是“刺啦刺啦”低沉地说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飞走。
阳光下的蝙蝠。
旅行家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突然感觉很有意思,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非常格格不入的搭配,但也很不错。
房子里。
“说起来,卢梭你有没看到北原的围巾?”
在给自己来了一套全过程杀菌消毒之后,罗兰坐在厨房里的凳子上,像是突然想起来了某件被遗忘的事情,拿手戳了一下正在盯着微波炉的卢梭,认真问道。
“啊?”卢梭抬头,紫红色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无辜和茫然,“北原的围巾?是第一次见面时他那条米黄色的丝绸围巾吗?”
罗兰看了他几秒,用一种微妙的语气回答:“是啊,就是在那天丢的,你走的时候有没有在挂衣架上面看到它?”
卢梭愣了一下,然后作出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像是一只在路上被狠狠踢了一脚的小动物,又委屈又生气,毛都炸了起来:“罗曼€€罗兰!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像是偷别人东西的人吗?”
他的脸有点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得:“行行行,我知道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道德败坏的傻瓜。但我那天才和北原交上朋友!”
罗兰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用那对紫丁香色的眼睛平平淡淡地看着他。
这位普罗旺斯的钢琴家虽然和法布尔待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成标准的吐槽系分子,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他的性格其实都很冷静,就算是幽默也是带着点看客的讽刺意味。
€€€€遇到男同时除外。
“抱歉。”他最后用慢悠悠的语调说,“因为你以前的确偷过东西,不是吗?”
卢梭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还有没有别的人,发现没有之后才稍微松了口气,转而用生气的眼神看着罗兰。
“啊,你知道的。我可是巴黎公社成员兼法国异能者的黑资料第一手收集者。”
罗曼€€罗兰听见微波炉“叮”了一下,主动伸手帮忙把里面还带着热气的菜取了出来,语气听上去还是不紧不慢的,气人程度直接拉满:
“除了钱和贵重物品,什么东西是卢梭先生不敢拿的呢?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个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后,无论如何也想占有的人:和你在人际交往中恰恰相反,对吧?”
卢梭没有说话。
被说到这个份上,他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甚至眯起眼睛开了个玩笑:
“是是是,我当然知道我是个什么货色。不过罗兰先生,你搜集了那么多黑历史,应该也知道伏尔泰那家伙的黑历史吧?我可以加钱的,你知道,我和那家伙可对付不过来。”
罗兰挑了一下眉,顺手用叉子光明正大地偷吃了一块红酒炖牛肉,卢梭因为有求于人,虽然也有点嘴馋,但也只是在边上老老实实地看着。
钢琴家把牛肉咽下去,对上自己这位朋友的紫红色的眼睛,似乎轻声地叹了口气。
他们两个的眼睛其实有些相似。
一个是给人感觉轻盈梦幻的浅紫色,另一个则是稍微有点深沉的紫里带着一抹瑰丽的红。
如同在紫藤萝里面生长的重瓣的红蝶。
“我觉得你一定很不想听这个八卦。”
罗曼€€罗兰咳嗽一声,像是突然在自己的老朋友面前捡回了良心,很好心地说道。
但卢梭很显然没有给他面子,直视斜着眼睛看他,不爽地“切”了一声。
但他也没有抱怨什么,只是自己也拿叉子偷了一块嫩牛肉,理直气壮地把装菜的碗从罗兰手里抢走,打算自己端去餐桌上面。
€€€€这下轮到卢梭一脸不爽地斜视着他了。
餐厅里,法布尔正抱着安东尼,有样学样地把脸埋在小王子柔软的金发里,一脸幸福地蹭蹭蹭。安东尼则是相当习惯地任着对方乱蹭,眼睛专注地看着落在玫瑰上的金色蝴蝶。
“你们好€€€€”
金色的小蝴蝶细声细气地说。它是这个春天里面刚刚诞生的孩子,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天空和太阳,这也让它拥有了活泼开朗的性格。
安东尼歪过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它,也小声地和他打招呼:“你也好,小蝴蝶。”
玫瑰花挺直着身子,看上去很严肃,生怕自己头顶的蝴蝶掉了下去€€€€这朵在出生后只和蝴蝶打过几次交道的花儿已经完全忘记这个小家伙还会飞了。
“安东尼,你要对我的王冠尊重一点。”
玫瑰骄傲又矜持地卷了卷叶子,对自己在春天认识的新朋友很满意,如果忽略她之前在蝴蝶飞过来时大吃一惊的样子就更完美了。
“我现在可是玫瑰花公主了。”她这么说,故意压低声音,试图装出一副充满威严的样子,客厅上去还是脆脆嫩嫩的可爱。
“公主!那我就是公主的王冠了!”
才出生的小蝴蝶兴奋地拍了一下翅膀,很显然被这只充满幻想的玫瑰忽悠得不轻。
安东尼失落地眨眨眼,有些遗憾地放弃了伸手碰碰这个“王冠”的想法:他知道,如果在玫瑰说了之后还要这么做的话,一定是会把她惹生气的,即使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