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卫生间洗完手消毒的北原和枫也回到了餐桌上,正好看见卢梭和罗兰一起从厨房出来,于是微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
“好好吃饭,吃完大家还都有事情要忙呢。”
旅行家帮这两个人拉开椅子,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还没有打开餐巾就听到自己身边的罗兰问了一句:
“北原,你今天在卢梭家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我听说他前几天养了几盆从非洲过来的花,在我们这里基本上见不到。”
卢梭狠狠地瞪了罗兰一眼:之前不是都已经把话题揭过去了吗?你怎么还在说?
罗兰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我为什么时候说揭过去了?要不要这么自作多情?
“唔,的确有很多不认识的花。里面好像还有南美洲的植物物种……”
北原和枫摆好自己的餐具,看了一眼这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没好气地伸手挨个敲了一下脑门:“不过这也不是你们不好好吃饭的理由。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呜呃。”
罗兰郁闷地捂了一下脑壳,用忧郁的眼神看了一眼北原和枫€€€€他明明是想帮自己的朋友认清卢梭这个家伙的真面目而已,为什么要连着他也一起打……
“因为罗兰不好好吃饭嘛,就知道问东问西的,北原不高兴也很正常吧……。”
法布尔把碟子里面的炖菜扒拉了一下,往里面挤了一点普罗旺斯奶油,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罗曼€€罗兰面无表情:“……仔细瞧瞧吧,法布尔,你的鳞翅目昆虫都快要在菜品的蒸汽里面蒸发了,你是想要用它们的磷粉把这些菜都变成‘一闪一闪亮晶晶’吗?”
“它们才没有飞到桌子上呢!”
法布尔哼哼唧唧地回答,鼓着一张脸看着罗兰:“你要是再污蔑它们,我就不给你送今年的复活节礼物了。”
“等等,所以我在你心里面果然还没有这些鳞翅目昆虫重要吗?”
“不是,才没有!只是没有复活节礼物而已啦!罗兰你不要这么联想!”
卢梭看着凑到一起开始叽叽喳喳的两个人,谨慎且小心地凑到了北原和枫身边,声音压得小小的:“那个,你真的只看到花了,对吧?”
他知道自己这个台词有点不打自招的嫌疑,但是良知上的内疚和内心的不安又没法不让他说出这句话。
实在不行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私下里承认一下?……反正,反正大不了少一个朋友,最糟糕也不过是再被说一顿嘛。
“否则你还想我看到什么?”
北原和枫挑了一下眉,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难道是一条浅黄色的丝绸围巾吗?”
等等,竟然真的知道吗?
卢梭愣了一下,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觉得大脑变成了一片空白,甚至有点手足无措的意思,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慌张得一看就让人感觉对劲:“诶,那个,那个的话,我的意思是……”
“诶€€€€什么什么意思?”本来正在和法布尔吵吵闹闹的罗兰也凑了过来,紫丁香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支支吾吾的卢梭。
他希望自己的这位朋友能够承认自己做错的事情,至少北原和枫和他其实都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生气,也不会因此结束与卢梭的友谊。
“就、就是说。”
卢梭看了一眼同样好奇看过来的安东尼和法布尔,脸一下子了红起来,本来想要说出口的话在嘴里面转了个圈,怎么也说不出来。
好多人,好可怕……
如果被他们都知道了会很可怕的吧,说不定会用那种看骗子和偷窃犯的眼神看着我?
卢梭紧紧地闭上眼睛,让自己远离这种让人感到痛苦和压力的画面,用自暴自弃地声音喊了一句:“那个,那个其实是我买来准备练手工的围巾!我是打算今年研究一下怎么在上面缝一朵花上去的!”
卢梭耷拉着耳朵,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就是个谁来也救不了的混蛋。
又说谎了……但在脱口而出后,就连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意外。
众所周知,卢梭总是这个样子:做完事情永远都不敢承认自己的责任,总是用各种理由和借口把自己包装得好好的,假装自己也是一个乖乖巧巧、从来不违反道德法律的家伙,生怕自己会受到别人怪异的眼光与谴责。
即使这些东西都是他本来就应得的。
卢梭别过头,不敢去看罗兰的眼神,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快速地说道:“总之就是今年买来练练手,打算熟练之后可以送给朋友。大概就是这样……”
“那听起来挺不错?”
北原和枫眨眨眼睛,第一个开口回应,顺便按住了自己身边罗曼€€罗兰的手。
你刚刚吓到这孩子了。
旅行家朝似乎有些不满的钢琴家看了一眼,那对带着点无奈的橘金色眼睛很分明地表达出了这个意思。
“哪有,这家伙才没那么脆呢……”
罗兰嘟囔了一声,撇过头去继续吃自己的午饭,嚼牛肉的动作恶狠狠的,很难让人不去怀疑他把这块牛肉当成了某个隔壁的音乐家。
“啊,还不错吗?我倒是觉得挺幼稚的,而且很没有意思€€€€我是说我自己。他们可能也不会喜欢我送的礼物。”
卢梭的视线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北原和枫与罗兰,显得异常心虚的声音缥缈得就像是云尖上的第一滴雾。
“唔?我敢肯定,至少我会很喜欢。”
旅行家沉吟了两秒,然后笑着说道:“所以我还有这个机会从卢梭先生这里拿到一条新围巾吗?虽然我知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这个问题似乎有一点点、冒昧?”
北原和枫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在用刀叉把一块牛肉认认真真地切成长宽相等的小方块,打算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后,再一个个地叉下来蘸着酱料吃,动作里面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从容。
卢梭则是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听到对方的话之后下意识地“嗯”了一声,接着突然感到不太对劲,连忙拒绝道:
“不不不!我是说你想要围巾的话我可以直接买的!真的没必要,我自己做出来的手工真的很难看!特别难看!”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学过除了木工以外的任何手工啊:别说在围巾上面真的缝东西了,把破掉的洞补起来他都不能胜任。
“不过……”
他说到一半,突然想到对方被自己拿走的拿一条围巾,于是声音又低了下去,但还是努力地直视了北原和枫那一对温和的橘金色眼睛。
他的声音也一点点坚定了下来:“我其实可以把那条黄丝绸围巾直接给你的。我其实、我也觉得把这样一条围巾……嗯,就是很不合适。你想要的话,我回去就可以给你。”
“好吧,虽然我期待的是卢梭先生自己的手艺,好不好看我其实无所谓€€€€当然了,如果你想直接送给我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
旅行家把叉子按在一份牛肉块上面,偏过头去看好像下定决心的某个人,干脆用左手揉了把卢梭的脑袋,声音里带着从容的笑意:
“唔,说起来你的朋友之前好像一直都在打电话给你,真的没必要接一下吗?”
“哎?”
被对方莫名“袭击”了一下的卢梭呆了呆,然后就看到对方从口袋里面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推给了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应该不是来催新歌剧的乐谱和剧本的吧?
日常摸鱼的音乐家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又看了一眼北原和枫,发现对方已经在用炖菜拌牛肉粒后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去打扰对方,只是用谨慎的心情打开了手机屏幕。
“未接来电:43
来电人:charles coco”
“charleco?”
卢梭发出有些疑惑的一声,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一口气打这么多电话过来,但也没有直接打回去,而是准备吃完后再去问问。
“是charles吗?”听到卢梭说的名字后,罗兰也接了一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起来,你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还真够复杂的。”
“夏尔?”
北原和枫也跟着下意识念了一句,感觉有点好奇:“原来你们也认识吗?”
夏尔所对应的法语单词就是charles,某种意义上也没有说错,也正是因为这样,北原和枫才会感到有点惊讶。
毕竟波德莱尔聊自己的朋友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谈论到卢梭。
“不是那个夏尔啦,是另外一个charles,虽然是同一个单词……”
罗兰懒洋洋地解释道:“准确来说,全名应该叫做查理-路易€€德€€塞孔达(charles-louis de sedat)。不过为了方便,大家都喜欢把他名字叫一半,就是查理了。”
北原和枫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是charleco啦。”
卢梭纠正了一下罗兰的说法:他在提到这个人的时候,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之前那么内敛了,整个人都变成了亮晶晶的样子,甚至还主动向北原和枫征求起了意见:“charleco明显更好听一点,是不是,北原?”
这个经过卢梭改编过的单词如果要直接音译的话叫查勒克,原来不发音的字母“s”被换成了一个明显更加可爱的“co”,读起来就有一种很轻盈的感觉。
“有什么寓意吗?”
旅行家很赞同地点了点头,问道。
“很简单!因为coco是椰子嘛。”
卢梭把自己的手机放到口袋里面,语气听起来很轻快:“他的性格就像是椰子一样,看上去硬邦邦的,但是实际上是很甜很软的那种人。所以我就叫他charleco。”
这样啊,如果意译的话那就是查理椰了。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个单词在中文发音里面都有一种诡异的可爱感?
查理椰,查理耶,查理椰……咳。
“这个昵称本身就很甜了。”
北原和枫想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道,眼睛里面也带上了一丝笑意:“有这样一个朋友一定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当然了!我超级超级喜欢查理椰的。”
卢梭嗓子里发出一个愉快的“呼噜”声,紫红色的双瞳微眯,看上去很为自己能和对方成为朋友感到自豪:“甚至如果查理椰在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稍微忍受一下伏尔泰那个家伙的糟糕态度和语气啦。”
等等,伏尔泰?
北原和枫有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倒也不是吃惊于对方与伏尔泰之间三次元的“爱恨情仇”竟然一直延续到了这个世界,而是他终于想起来那位“查理-路易€€德€€塞孔达”究竟是谁了:
在三次元和伏尔泰、卢梭一起领导了法国启蒙运动,其“三权分立”思想在后世被不断沿用,甚至写入历史课本的著名哲学家:
孟德斯鸠。
第158章 法兰西三剑客
饭后,终于接起电话的卢梭因为忘记关掉手机免提功能,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对面那位查理先生可以说是处于暴躁边缘的状态。
“让-雅克€€卢梭!都说了多少次电话响了之后要及时接电话,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听?你知道我刚刚都已经在为你起草遗嘱了吗?对这种事情你就不能上点心?”
“等等,起草遗嘱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知道我没事的话不会那么着急的……”
卢梭有点心虚地小声说道,稍微把手机拿得离自己远一点,努力岔开话题,试图让对方不要那么生气。
但很显然,收效甚微。
“什么叫做不会那么着急?你好意思说你到底被别人拐走多少次了?这么大一个人了,竟然还能从里昂拐到马赛,可真有本事啊,十几岁的小孩子都不至于这么容易被骗!”
对面的孟德斯鸠明显更生气了,本来带着柔和的低沉感的声线听上去也冷硬了不少:
“而且九年前发生了什么,你忘了我还没忘呢。如果你真的蠢到再把这个上演一次,我不介意替你起草好遗嘱后让它直接生效。”
卢梭耷拉着耳朵,很可怜地“呜”了一声,看上去委屈得要命,窝在沙发上面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对、对不起,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