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上元节,哪怕时辰尚早,街上也开始欢腾热闹起来。
花满楼突然问:“什么时候同父亲与四哥串通的?”
傅回鹤牵着花满楼的手,弯了弯唇角:“在你说要帮我出气前。”
“宴席中途父亲唤我去书房,给了我花家的身份凭证,我便顺便问了问父亲的打算。”
……那可远在陆小凤上门询问之前。
花满楼挑眉:“你那时便猜到是宫九与玉罗刹在幕后算计?”
傅回鹤的面上一派纯良:“我这样与人为善,做生意向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商人,哪里会有什么得罪人的前科呢?若是有,那一定是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只要想一想遇上过什么坏东西,自然就明白了。”
花满楼想起傅回鹤忽悠人时眼睛都不眨的模样,一时陷入沉吟:“嗯……”
但他很快想起:“你不是不能在小世界出手么?这样可会对你有什么妨碍?”
“规则的确有些麻烦,但是过上几天之后,他们便不会再记起有我的存在了。我这个人吃苦受难习惯了,当年的大亏吃得太伤,就此对吃亏一点都容忍不下。”傅回鹤轻描淡写道,“唔,我很记仇的。”
花满楼对小莲花的性格有了更深的认知,却只觉得傅回鹤越发可爱了几分:“那看来,以后可不能太过得罪傅老板才是。”
傅回鹤低笑:“花七公子怎么能同旁人一样,我对旁人记仇,对花七公子……”
“对我记什么?”花满楼侧首。
傅回鹤眨了眨眼,意味深长道:“记账。”
花满楼沉默了半晌,而后轻咳了一声,撇开头道:“快回家吧,娘亲她们肯定已经准备好了。”
傅回鹤轻笑,两人的背影没入穿梭来往的人流中,缓缓消失在雾气里。
……
京郊,陆小凤一路将欧阳情送到马车边,一路无话。
走到车辕边,欧阳情忽然看向陆小凤,问道:“你当真没什么想要问我?”
陆小凤笑道:“玫瑰有刺,不是一件值得安心的好事?”
欧阳情与薛冰不同,她没有独到的家世,没有傍身的武功,但她却有足以惹来觊觎的美貌与才情。
她自幼流落风尘,小小年纪便成了怡情院的花魁,正是这一手用香的本事,让她在风尘卖俏之中保全了自己。
欧阳情笑了,她道:“陆小凤,你真的是一个很让人心动的男人。”
陆小凤抬手摸了摸鼻梁。
欧阳情向来聪慧,了然一笑:“看来薛冰妹妹也如此说了。”
她不再停留,抬步上了马车,而后掀开窗帘含笑问陆小凤:“下次路过怡情院,可还要进来坐坐?”
“可有酒?”陆小凤问。
“你来,自然是管够的。”欧阳情笑。
陆小凤也笑了:“那我怎会有不去之理呢?”
***
合芳斋
叶孤城睁开眼时,有种恍如隔日的迷茫,但很快,那双眼睛便恢复了冷静自持。
西门吹雪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叶孤城一愣。
“醒了?”西门吹雪将托盘放在桌边,端起一碗药汁递给叶孤城,“喝药。”
叶孤城有些反应迟钝,接过药碗拿在手中,内力环绕丹田经脉,并没有寻到什么暗伤瘀血。
这是什么药?
他垂眸轻嗅了嗅,辨认出几味药材,全是平心静气,安神定魂之效。
他不由得看向西门吹雪,眼神询问。
西门吹雪抬手抚上左胸,虽伤口愈合得毫无痕迹,但竹枝当胸而过的锋锐绝望还残留在体内。
他垂下眼帘,端起托盘上的另一碗药喝了下去。
同样与死亡有了一面之缘的叶孤城敏锐察觉到西门吹雪身上同样的违和感,是一种死过之后的迷惘困惑,但同样的,西门吹雪的剑意变了。
叶孤城抬手喝下药汁,对西门吹雪微微一敬:“恭喜。”
西门吹雪的剑更强了。
西门吹雪回:“你亦然。”
叶孤城同样也拭去心中阴霾,剑心通明。
叶孤城翻身下床,手却碰到枕边的一个小匣子。
他眼神一顿,想起梦境中去过的那个叫做离断斋的地方。
西门吹雪看到叶孤城打开匣子后露出的东西,微微一愣:“腊梅花种?”
叶孤城勾唇,向来严肃的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
“嗯,腊梅花种。”
严寒盛开,花枝不弯不折,理气止痛,对治疗刀伤出血最是有益。
***
世界的缝隙中,小小的黑团子用身体和小胳膊小腿顶着一块抹布来来回回擦得十分辛苦。
来回几下之后,小天道气得将抹布摔在地上。
“奸商奸商奸商!!!我不干了!!!”
尔书突然出现,小小的身板毛绒绒的十分可爱:“啊,你在这啊,给,老傅说给你的。”
而后将一块大拇指甲盖大小的天山雪精塞进小黑团子手里,麻溜跑了。
小黑团子抱着蓝莹莹的天山雪精,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冰滋滋,凉丝丝,甜蜜蜜的。
原本一团的小身体顿时圆满了一圈。
小黑团子:“!!”
它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抹布上,犹豫了一下,蹭过去重新顶起抹布,再度哼哧哼哧地开始替某人善后。
第60章 发表
直到夜幕降临, 花五也没有回到花家堡。
大家虽聚集在后堂,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滚自己的元宵,但每个人的眼神都时不时朝着门外的方向看。
花满楼皱了皱眉, 转头轻声问傅回鹤道:“五哥没事吧?”
傅回鹤表情无奈:“说实话……问我还不如问小天道来得快一点。”
花五并不是离断斋的客人, 傅回鹤并没有感知他的能力。
毕竟大千世界浩渺无穷,某一个凡人就如同苍茫海水中的一点罢了, 若是论对一个世界的掌控程度, 那显然应该问小天道更加靠谱。
但……
傅回鹤难得心虚地摸了摸鼻梁。
小黑团子现在估计挺忙吧……
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传来,一只雪白的信鸽落在窗棂, 坐在窗边的花三来不及擦拭手指, 将那鸽子脚上的纸条取下,一眼扫过松了口气。
花三抬眸,对齐齐看过来的家人笑道:“在路上了, 马上就到。”
花母可算是一颗心落下, 面上终于带了些笑意。
她的这七个儿子啊……如今最让她放不下的就是小五。
花母借着转身拿花生碎的动作, 轻轻抬袖擦拭了一下眼角。
€€€€也不知道这样的牵挂到什么时候才能落下来。
花满楼放下心,转头就看见傅回鹤鼻梁上的一道白,忍不住坏心思地抬手:“你看你,头发都落下来了。”
而后手指故意划过傅回鹤的脸颊,留了一道长长的糯米粉印子。
傅回鹤顿时反应过来,而后眯起眼,五指在糯米粉里蹭了一把,眼疾手快就给花满楼脸上抹了六条白印子。
左三右三, 好一只小花猫。
花满楼倒是全然没有窘迫的表情,反而左右转了转, 问傅回鹤:“抹匀了吗?等会五哥来了我可要去展示一下的。”
空巢多年的小莲花全然不知道花家人玩得有多花, 懵了一下, 愣愣问:“展示什么?”
“五哥今年又没兑现和我一起滚元宵的承诺,来年少说得赔我一个荷包的玉珠子。”花满楼勾唇,面上是难得的促狭,“每次五哥从荷包里掏东西的时候,表情可好玩了。”
花五比起经商的几个兄弟和受宠的小七,的确荷包没有那么鼓囊,但玉珠子而已,哪里就多昂贵了,不过就是故意做出那样的表情逗趣家里人罢了。
花满楼自然也知道,但是他今年才真正看到这样的场景,正是像小孩子一样兴奋新奇的时候。
傅回鹤听他说,然后伸手攥住了花公子做小动作的手,手指钻进花公子的手心里抠了抠,挑眉:“花小七,做什么坏事呢?”
花满楼连忙用眼神示意傅回鹤噤声,而后挪了挪身子挡住其他兄嫂看过来的揶揄视线,靠近傅回鹤,悄声咬耳朵:“你没见哥哥嫂嫂都是偷偷塞馅料,然后才开始滚元宵的嘛?”
傅回鹤见花满楼偷偷摸摸的样子,倒是比滚元宵来得新奇,也凑过去跟着小声道:“可是我知道他们都包了什么进去啊。”
花满楼一愣,而后眼睛一亮,攥着傅回鹤的袖子道:“告诉我!”
家里人知道小七的耳朵好使,如今眼睛也看得见,自然防得更紧,花满楼方才小心偷瞄了一圈,却郁闷地什么都没看清。
傅回鹤轻扬了扬半边的眉毛,好整以暇道:“我告诉小七,小七会回报我什么呢?”
花满楼思忖了一下,忍痛道:“嗯……那我就不故意给你胡椒味的元宵了。”
傅回鹤不敢置信地盯着花满楼:“?”
好啊,感情花小七今晚的目标里还有他呢?
花满楼眼神真诚道:“这是家族过年的惯例,是习俗,我以为阿凛会更想有参与感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