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飞跃过去的白鼬在空中回头,对着被他借了力的机关鸟轻轻叫了一声,略微表达了一下他为了跳过去不得已踩了对方几脚的歉意。
但是机关鸟显然并不能听懂一只白鼬在叫什么。
在被阿机被留云借风真君制造出来的小小脑瓜里,这种成功打败对手后,却还回过头来搭理对方的行为,基本只能等同于一件事€€€€挑衅。
这是挑衅!
青色的机关鸟确信无疑地认定了这件事。
于是当双手抱着一大堆东西,终于从柜子里钻出来的阿今转过头来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一只正愤怒地在床上跳来跳去的机关鸟,还有一个正在半空中舒展了四只白爪子,周身环绕着一圈细微风元素的红眼睛白鼬。
“……?”
怀里抱满画具的小男孩不由一时愣在了原地,圆溜溜的红眼睛眨了又眨,愣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就在他转个头找东西的功夫,一个长了翅膀的正用脚跳来跳去,而另一个没长翅膀的却飞在了天上。
但是很快,形势就不由得他再想更多了。
借着那一圈风元素在空中滑翔了一段距离的万叶,很快就耗尽了这具白鼬身体里储存的那微少的元素力,在空中飞行的姿态很快由上升转为下落,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啊,万叶!”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叫了一声,身体快于脑子地就上前去想要接住万叶,直到要伸手的时候才想起怀里还抱着满怀的东西。
来不及多想,眼看空中的白鼬就要落下来了,阿今一皱眉一闭眼,干脆把自己的脑袋伸了出去。
于是还在空中下落的万叶就看见,自己的下落轨迹下方,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蓬蓬的脑袋。
他短暂地一愣,忽然了福至心灵地理解了阿今的想法。
然后就是啼笑皆非。
虽然小男孩的头发确实是很蓬松€€€€这一点他这个刚帮人梳完脑袋的人是有发言权的€€€€但是头发这种东西,再怎么蓬松也不可能拿来做着陆的缓冲垫吧?
万叶如此想到。
真是个小孩子啊。
红眼睛的白鼬一点也不着急地在半空悠然扭了一下身体,下落的轨迹就偏离了阿今所在的位置。
虽然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虽然因为机关鸟出乎意料的行动跳高了一点,但他既然都跳起来了,自然是有方法落地的。
红眼睛的白鼬悠然想到,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四爪对准地面,准备好着陆。
动作不紧不慢,神态安然自若,看起来十分靠谱有把握的样子。
然而,一道青影划过白鼬所在的位置。
感到有些奇怪的阿今抬起头来,恰好看清了那道带走白鼬的青影:“阿机?”
青色的机关鸟松开拎着白鼬后颈皮的爪子,将他安安稳稳放在床头柜上,闻声骄傲地昂起了脑袋。
既避免了这个想要偷窥的家伙看到小主人的柜子,又救了这个冒冒失失差点摔到地上的小主人的朋友,它果然是个称职优秀的管家,完美地达成了真君交代它照顾小主人的要求。
但他其实并不需要帮忙的啊。
被机关鸟放下的白鼬扭回头去理了理自己背后被叨乱的毛,重又整整齐齐地立在了床头柜上,两粒圆圆的红眼睛看向怀里抱满了画具的阿今。
“吱。”你这是要画画吗?
还在看着机关鸟和白鼬,试图理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的小男孩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眨了眨眼,像是飘到天外的思绪在这一刻终于回到了身体里一样,忽然反应过来,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阿今要送给万叶的礼物是从画里来的。”
只是下意识问了一句的万叶白鼬反而愣了一下,没想到阿今竟然回答了他的话,不由迟疑:“……吱?”
你听得懂我说话?
“要画什么现在还不能说哦。”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一本正经,仿佛真的听懂了万叶在说什么似的。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万叶想,甚至感觉莫名有点好笑。
不管阿今听不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只要这次要送的礼物不是像送给重佐那样贵重的就好了,只是一幅画的话,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红眼睛的白鼬抖了抖眉毛,不知道是笑了一声还是松了口气,一下跳上了小男孩的肩膀。
“吱。”先画画吧。
这句话阿今倒是听懂了,或者说是猜到了。
“好!”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忽然干劲满满,蹲在地上,把怀里的画具一摊放在了地上,开始一样一样摆好。
他一边摆着画具,一边还在自说自话地对万叶说明这些东西的来历。
“这是支架,是阿贝多送我的!”
阿今把画架支起来。
“这是画板,也是阿贝多送我的!”
阿今把画板架上画架。
“这是画笔,还是阿贝多送我的!”
阿今高高兴兴地举起手里的笔,像是举着一把小剑一样,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比划了两下。
“这是颜料……”
“吱。”我知道是阿贝多送你的了。
万叶出声打断。
“嘿嘿……”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对不起万叶,我只是有点高兴€€€€还从来没有人送给阿今这么多礼物呢!”
他闭着一只眼睛,举着笔在画纸上比来比去,像是已经从空白一片的画纸上面找出了他要画的东西,看见了万叶收到礼物时的表情一样,满脸期待:“所以阿今也要送给万叶礼物,让万叶和阿今一样高兴!”
真是小孩子的发言。
趴在小男孩肩上的白鼬万叶想到。
然而从身体接触的地方传来的心声和耳畔风声的热度,都在告诉他这个小男孩说的是十万分的真话,没有半点虚假。
红眼睛的白鼬不由抖了抖眉毛,做出一个似乎是在笑的表情:“吱。”
能让我听见你的这份心意,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然而黑发红眼的小男孩歪了歪脑袋,眼睛里露出了一点疑惑:“万叶在说什么?”
白鼬万叶:……哦对。这个样子阿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啊。
在摇晃的海波中,阿今画着画,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死兆星号抵达稻妻的日子。
“呦,这不是阿今吗?终于画完你的画,从船舱里出来了啊。”
甲板上的北斗注意到了从下面的楼梯上来的那个矮矮身影,笑着打了个招呼,“都画了些什么呀?这两天神神秘秘的,大家伙可都很好奇呢。”
“啊,北斗姐姐。”
低着头的黑发小男孩回过神,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却有点奇怪,不像是北斗想的那样兴高采烈,“阿今、阿今也不知道画有没有画完……”
他纠结地皱起了眉毛。
“哦?”
北斗奇怪地扬起眉毛,干脆从眺望大海的姿势转过身来,抱臂靠在了船舷上,“你自己也不知道画没画完?”
“嗯……是。”
阿今点了点头,还是一副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样子。
“有这么奇怪的事?”
北斗疑惑地托起了下巴,目光在阿今的周身扫了一扫,终于发觉了她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对了,万叶那小子呢?今天可就要到离岛了,可不能再待在船舱里了。”
“啊,万叶……”
阿今磕巴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开关的机器人一样心虚地低下头去。
北斗挑高了眉毛,这下也看出来这两件事情恐怕是连在一起的了:“怎么,画是因为万叶那小子才没画完的?”
“也,也不是……其实是阿今……”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小声地回答,下半句话还没有吐出来,一个爪子敲击木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笃笃。”
刚从下面的楼梯上爬上来的白金色毛绒绒敲了敲楼梯板,试图引起正在交谈的两人的注意力。
北斗的目光于是移到这个有着天青色眼睛的陌生生物身上,猜到这大概又是和阿今有关的人,开口道:“这是……”
“阿贝多!”
原本还心虚低落的小男孩倏然亮起了眼睛,一口叫破了白金色毛绒绒的身份。
完全忘记了这时候应该替阿贝多向北斗做介绍,他蹲到了地上,迫不及待地发问:“阿贝多已经把画画好了吗?”
贝贝狗看着他,天青色的眼睛沉静无波,整只毛绒绒一动不动。
阿今就在这个眼神里逐渐低下头来,然后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仿佛是要把自己变成比贝贝狗还小的一团一样萎靡在一起。
“对、对不起,阿贝多……阿今以后再也不画还没看懂的东西了……”
他小声但诚挚地道歉。
贝贝狗这才满意,抬起爪子拍了一把阿今的黑脑袋,回头对着甲板上的北斗一点头,转身向楼梯下走去。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急忙跟上。
靠着船舷看戏看得入神的北斗顿时一愣,下意识道:“什么?这就完……咳。”
她反应过来,假咳了一声,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她,这才重新端起大姐头的风采,满脸自然地跟着一起下了船舱。
她只是作为船长,要去确认下面有没有发生意外而已,这是在保证航行的安全,绝对不是因为好奇万叶那小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所以,阿今你这两天到底画了个什么?”
自然地加入了阿今和阿贝多的队伍的北斗自然地问道。
“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