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还沉浸在自我反省中的小男孩顿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答道,“阿今……阿今画了一个金色的缘。因为阿贝多的画板可以把画出来的东西变成真……”
白金色的贝贝狗眼神沉静地瞟了阿今一眼。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立刻改口:“阿贝多的画板可以让阿今把看懂了原理的东西创造出来。”
贝贝狗的视线转移。
阿今立刻松了口气。
北斗忍不住笑了一声,但还是没忘了要确保航行没有意外发生€€€€虽然那只是个借口,但作为船长来讲,这确实是有必要的。
“那你说的那个‘缘’,它是做什么用的?”
她问道。
“是‘金色的缘’。”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满脸认真地纠正,然后才开始解释它有什么用,“阿今发现万叶身上有断裂的缘,所以想要送他这个€€€€金色的缘可以从漫天的缘分里找到心底想的那个,然后把他们连结在一起,哪怕是之前断过的也可以。”
第81章 友人
这是北斗完全没想到的答案。
虽然之前在凝光那里得到了一些和阿今有关的情报,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阿今的特殊之处”,竟然能达到这个地步。
且不论那个画板到底有没有落笔成真的力量,听他们之前说的话,显然如果对于要画出的事物没有一定的了解的话,是不可能将其画出来的。
然而阿今和这个名叫“阿贝多”的不知名人士,却将这种东西创造了出来。
一向豪爽,笑容不离脸庞的北斗微微凝目,扬起的笑容逐渐沉了下去,变为严肃的神情。
对于万叶过去的经历,虽然并没有刻意打听,但好歹是一条船上的同伴,北斗是大致了解一些的。
阿今口中那个“断裂的缘”,她自然猜得到是谁。
€€€€在御前决斗中被“无想的一刀”斩落而死,只留下一个黯淡的神之眼空壳,也是万叶在眼狩令期间逃离通缉,无法归乡的原因,他已故的友人。
已经死去的人,也会因为缘分的重新连结而复活吗?
打破生死的界限,即便是对这种事不怎么了解的她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可以儿戏的事情。
北斗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出来:“阿今,你知不知道,你口中万叶身上‘断裂的缘’,他的朋友,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沉凝的目光落在阿今身上,一般的人都会因为这目光的压力而脑袋空白,下意识地说出实话。
然而黑发红眼的小男孩却只是微微一怔,随即什么也没发觉一样笑了一起来:“没关系呀,天上的星星都离得那么远,万叶的朋友一定也会寂寞的,下来看看不是也很好吗?啊,不过……”
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开始变成自己一个人的嘀嘀咕咕。
“但是这样的话,也许就没那么有用了……阿今还没学会画缘……要怎么才能让阿贝多再帮一次忙……”
这边阿今的想法已经漂移到要怎么才能再帮忙画一次画。
旁边问出问题的北斗听着小孩的嘀嘀咕咕不由扶额。
她想问的不是这个啊……
低着头自顾自皱眉纠结的阿今越走越前,丝毫没注意到原本走在他前面的贝贝狗在听了北斗的话之后,已经落到了他后面,逐渐和北斗走在了一条线上。
“北斗船长,你好。”
白金色的贝贝狗张口,忽然出声。
早就注意到他靠近的北斗惊讶地扬了扬眉头:“你可以说话?”
贝贝狗沉静地点点头,并没有对北斗的惊讶抱有疑惑:“我和那位枫原先生的情况不太一样,托一位朋友的福,这具身躯上附加了可以使其说话的符法,借助这具身躯来到这里也不是意外,是应阿今的求助特意过来的。”
“哦。”
北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来,你对那个‘金色的缘’究竟有什么用途是很清楚的。能够复活死去的人……即便如此,你还是帮他把这个画了出来?”
她微微凝目,颇具压力的眼神落在阿贝多身上,显然是在质询他的目的。
贝贝狗顿了一下,随即点点头:“的确如此。虽然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枫原先生断裂的缘是因此产生的。”
所以才会在听她说完万叶友人的事情之后特意落下来和她对话吗?
北斗这样想着,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依然沉凝,没有半点变化:“这么说来,你来找我,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改变了想法,准备阻止那个‘缘’被使用吗?”
“并不是。”
出人意料的,贝贝狗摇了摇头。
北斗“哈”了一声,抱起两只手臂:“那么你是准备袒护阿今那个小家伙,帮忙促成此事了?”
“也不能称作‘袒护’,阿今做出的难道是什么坏事吗?”
贝贝狗声音沉静地反驳,话语里毫不掩饰对阿今的回护之意,“这个举动是出于善意,过程中虽然有惊险之处,却并没有造成什么麻烦。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这不是应该看枫原先生的选择吗?”
北斗闻言,挑了一下眉,眼神变得危险了起来:“这么说来,你是准备把之后可能发生的祸事推给万叶了?”
“只是尊重枫原先生的选择而已。如果把这件事看作是对那个炼金产物的危险测试的话,那么我也是这件场测试的发起者之一。对于经过我的手制造出来的炼金产物,我会承担它在测试中造成的一切意外和损失,并为此负责。”
贝贝狗不卑不亢,直视着北斗锐利的眼神,将自己的观点完完整整地表达了出来。
两个承担着类似家长角色的人物之间静默了一会。
好一会儿,北斗才突然露出爽朗的笑容:“我果然没看错人!”
她像做过这个动作千百次一样熟练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拍一拍对面人的肩膀,然而伸到一半就发现对面和她交谈的这次并不是人,而是一只白金色的矮脚毛绒绒。
高度差太大了,拍不到肩膀。
“……咳。”
北斗不显尴尬地收回手,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仿佛她伸手就是为了挡这么一下嘴一样,又自然地把手收了回去。
而贝贝狗就这么沉静地看着北斗的一系列动作,好像早就已经料到北斗之前是在考验他一样,没有露出半点惊讶的表情。
“我参与了制造那件炼金产物的过程,其实那件物品并没有北斗船长你想的那么强的力量,那只是一个并不完美的复制品而已,即便能达到复活已死之人的效果,也应该是有时限的。”
贝贝狗很平静地解释道。
“叫我北斗就可以了!不用‘船长、船长’的,我们船上的兄弟们都不这么叫我。”
北斗摆了摆手,在贝贝狗点头之后开口道,“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猜到,生死之间的界限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打破的。不过……”
她露出歉然的神情:“抱歉啊阿贝多小哥,之前对你说了那些话,只是防备海上可能的危险是我的职责,我必须得为船上的兄弟们负责。”
贝贝狗点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我可以理解。”
“既然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北斗松了一口气,很快就又笑了起来,“看来这次的赌约,又是凝光她赢了啊,我原本还想等拿到赌注之后,拿那个请兄弟们好好吃一顿呢!”
“赌约?”
贝贝狗微微一顿,总感觉心里似乎升起了一点不祥的预感。
北斗爽朗一笑:“是啊,我们赌旅行者这次介绍来的人会不会又给船上带来什么麻烦。我赌‘会’,她赌‘不会’,理由是‘阿今的监护人她见过,是个难得靠谱的人’。”
监护人……
贝贝狗耳朵一动,捕捉到了关键词,只觉得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哎呀,我原本还不信。”北斗感叹道,“现在见到你之后,才发现凝光那人看人的眼光确实不假,阿贝多小哥你确实是……”
“北斗船长你说得太过了,我并没有。”
心里不祥的预感达到顶峰的阿贝多顾不得等北斗把话说完,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也不是阿今的监护人,我只是恰好碰上今天的事情,所以来帮忙处理一下而已。”
“哦,竟然不是吗?”
北斗露出惊讶的样子,迟疑了一下,“可你身上的岩元素力……”
“只是巧合而已。”
听明白这只是一个误会的贝贝狗松了一口气,虽然表面不显,但激荡的心情终于恢复了平静,“不过那位有岩元素神之眼的人也不是阿今的监护人。”
只是当可莉的监护人就已经足够了,再来一个阿今的话,即便他并不是常人,精神也会受不了的。
这么说起来,明明之前在蒙德待了那么久,可莉和阿今却到现在都还没碰过面,会发生这种小概率事件,他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神明的护佑?
阿贝多稍微思考了一下,脑海中冒出一个绿色的酒鬼吟游诗人的影子。
……还是算了吧,感谢琴团长的禁闭室或许还比这更实在一点。
“原来是这样。”
北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却像是其实并不怎么在意阿今的监护人到底是谁一样,忽而笑起来,“这么说来,我和凝光的赌约也不一定算是输了嘛。”
精神放松下来,甚至有空想一些七七八八并不相关东西的贝贝狗点点头,附和了一句:“的确是这样。”
“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不是阿今的监护人。”北斗露出略显遗憾的表情,“看阿贝多小哥你之前毫不犹豫维护阿今的样子,我还觉得你一定对于监护人这个身份已经很熟悉了……看样子我这次的眼光不太准啊……又输给了凝光一次……”
北斗感慨了几句,但她之后的话阿贝多都已经没有在听了。
某种意义上,北斗的眼光也不能算是出错,毕竟他确实是当了可莉的监护人很多年,对于这个身份已经很熟悉了。只是……
阿贝多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他刚刚竟然下意识地用对待可莉的事情的态度,去处理了和阿今相关的事情吗?
在一个小孩沉思,一个毛绒绒和一个大人对话的过程中,三人终于回到了阿今的房间。
房门并没有关,刚一到达门口,他们就能看到正架在房间一角的空白画板,几枚散落的颜料,还有在一旁的桌子上,正对着一枚金色闪光的事物沉思的红眼睛白鼬。
自然,就在阿贝多几人看见白鼬万叶的同时,他也看到了他们。
“吱。”
红眼睛的白鼬抬起头来,尾巴一卷,就带着那枚金色的缘和一张纸跳到了几人面前。
他用两只小白爪子举着那张纸,递到阿今眼前。
“我……阿今不认识这些字……”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回头来向贝贝狗露出求助的眼神,“阿贝多……”
贝贝狗安静地点点头,走到阿今身边,看了看那张纸,开口念了出来:“‘阿今,这件礼物太贵重,请恕我不能接受。’枫原先生这么说。”
他念完,抬起眼睛看向那只红眼睛的白鼬,眼里不免有了几分疑惑和了然。
北斗更是毫不意外地抱起了手臂,露出了然和自豪的神情:“哈,我就知道。万叶这小子可是很有决断的。”
而最不能理解万叶的决定的,最后是反而是阿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