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浑浊的眼泪自他眼角滚落。
直到这种时候,这位佝偻在地的年长者才显示出了符合他年龄的模样,显露出疲惫的老态。
安室透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径自去追泷泽和月了。
………………
泷泽和月已经走进了泷泽川泉暂居的公寓楼。
默不作声的跟随着长发青年走上电梯,最后在一间房间的门口停下,安室透向楼下望了一眼,咖啡厅内的情形已被门前郁郁葱葱的大树遮盖,看不清泷泽川泉的位置。
安室透有些担忧的看着泷泽和月:
“他会回来吗?”
那个人似乎已经藏了很久,久到泷泽和月都找不到他的所在。
泷泽和月盯着眼前的门框,轻轻道:
“我不知道。”
“如果他就此逃离,不再出现,也算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吧。”
“我寻找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了解,从未指望他能给我一个说法。”
话音刚落,泷泽川泉便从墙角处拐了过来。
他走的有些艰难,脸上带着灰白的气色,然而眼神却依旧是清澈的浅灰色。
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看起来已经做了决断。
安室透忍不住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
这个距离,他肯定已经听见了泷泽和月的话。
然而他却没有因此而有任何动摇的神色,甚至连方才的悲恸和愧疚都不见了。
安室透在内心叹了口气。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其实泷泽和月与他的外祖父很像。
尽管他们一个自私绝情,一个重情重义,然而他们的性格却有着近乎相同的特质。
那就是冷漠。
一个是对别人冷漠,以一切借口逃离痛苦的根源,能够做到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小世界中,对至亲不闻不问。
一个是对自己冷漠,对自己的所有痛苦情绪都视若无睹,即使伤痕累累,也将刀刃向内,将鲜血与疼痛压在心底,不为人所察觉。
而他,也许是极少数的,能够得以窥见他脆弱内心的人。
于是偶然间瞥见淋漓的鲜血与腐烂的伤口,一次次,一点点,都触目惊心,让他不敢再向上施加任何压力,甚至连决心和底线都会为之动摇。
………………
龙泽川泉用钥匙打开门锁,却在房门未敞之时停下的动作。
他转过头,用近乎恳求的声线说到:
“给我一刻钟,我先去收拾一下。”
泷泽和月恍若未闻,并不吭声。
他身边的安室透代为答应了:
“好,我们便在外边等您。”
龙泽川泉细细的打量着安室透,想起他方才出现的瞬间 ,便将泷泽和月从疯狂的暴怒英情绪中剥离出来,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请问你是……”
安室透踌躇了一瞬间。
泷泽和月忽然一抬眼,冷漠的丢下一句:
“关你屁事。”
被外孙一句话把问题砸回心里的龙泽川泉不再吭声了,他推开门向屋内走去,然而刚刚踏过门槛,他便又忍不住拧过头来:
“你母亲……是怎么走的?”
泷泽和月缓缓勾起嘴角,轻飘飘的丢下两个字:
“自杀。”
这话一出,龙泽川泉顿时身子一晃,他立刻艰难的按住了门扶手,稳住了身形。
安室透则深深地皱起眉。
嘴唇细微的抽搐,泷泽川泉再次张口问,嗓音已然带着沙哑之意: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即使再勉强自己要冷静,泷泽和月还是忍不住死死地闭上了双眼。
他不想看到眼前之人这副看起来无比痛苦的表情,他即使被千刀万剐,也无法偿还他母亲那掺杂着屈辱和绝望血泪的十几年光阴。
只是泷泽和月也不想再在安室透面前失控,更不希望自己失控时伤到他。
于是便只能漠然的闭上眼,等这个血缘上唯一的亲人整理好房间,在好好询问他,究竟他是什么时候被组织藏起来的。
他想知道组织想要算计他的计划,到底已经多久了。
其余的,他并不想说,也不想知道。
泷泽川泉没有得到回答,随即把目光移到安室透的脸上,望着这个眼神沧桑的老人哀求一样的眼光,安室透嘴唇微微张开。
然而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垂下的眼眸,拒绝告知对方泷泽和月的任何信息。
他永远站在泷泽和月这一边。
眼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一个闭目不言,一个垂眸望影,看来是双人同心,不会再对他多说什么了。
龙泽川泉有些失望和遗憾,最终还是转过身,缓缓的走进公寓大门。
随着门锁咔嗒一声被锁上的同时,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泷泽和月唇角一垂,身体终是缓缓的松懈下来。
他看向身边的安室透,嘴唇勾起一点细微的弧度:
“谢谢你。”
站在安室透的立场,一个愿意为了只见过两次的工藤新一便毅然独身赴险境的公安,这次面对看起来孤苦的老人,居然能如此不假辞色,显然是为了他的心情着想。
安室透知道他在谢什么,忍不住用手臂撞了撞对方:
“在你心中我是什么圣人吗?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仅仅几句话就能让你失控至此,想必横在你们中间的,不仅仅是简单的误会和争吵那么简单。”
“这种深仇大恨,我怎么可能不帮你?”
泷泽和月无声的垂下头。
是啊,深仇大恨。
虽然这话用来形容他唯一的血缘亲人有些奇怪。
不过在泷泽和月的心里,他在这个世界上,本来早就没有血亲了。
安室透在一旁小心觑着他的脸色,谨慎的措辞:
“不能……告诉我吗?”
泷泽和月愣了一下。
安室透为自己一时冲动之下的贸然道歉:
“对不起,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泷泽和月摇了摇头,冰冷的眼底终究浮现出一丝暖意:
“不……你居然愿意主动问我,我只是有些惊讶。”
这种如同走进对方内心的举动,他以为安室透不会做。
安室透只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一股钝痛蔓延开来。
他有些狼狈的垂下眼眸,掩饰住自己眼神中的复杂意味,扶着额头,发出近乎狼狈的苦笑:
“和月……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在和月的心里,难道就是这么狼心狗肺,铁石心肠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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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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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他明明不希望伤害到泷泽和月分毫的, 可是为什么还是伤害到他了呢?
居然让一个年少多金的天才公子把自己放到这么低的位置,甚至连他的一句询问都不曾奢求过。
泷泽和月近卑微的态度,让金发青年心脏为之抽痛。
“不。”
泷泽和月却认真的摇了摇头:
“ 透,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是这全天下最温柔的人。”
所以即使安室透一次次的拒绝,近乎若即若离般反复的折磨他,确实让他时常为此感觉痛苦,却从未对安室透有过半分不满。
相反的, 越是了解安室透, 泷泽和月也就越心疼他。
他明明可以利用自己, 也可以毫不犹豫的甩开自己,然而最终他的选择,却总是在情不自禁的靠近与冷静理智的离开中徘徊。
虽然最终展现给外人看的, 是波本以高超的手段将泷泽和月玩弄于鼓掌,然而泷泽和月却知, 他只不过是一次次的竖起防线, 又一次次的溃不成军。
安室透的一切出发点, 从来都是为了泷泽和月着想。
就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