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266章

余下的三百人除了自己骑乘的马匹之外,还牵着袍泽们的备用马,人强马壮,斗志昂扬。

王韶目睹眼前这一幕,心知前往香子城田琼的那一队未必没有转机。

这时王厚匆匆跑来,却错过了与种建中道别。他面带羡慕嫉妒,到王韶面前,抱怨道:“大人,彝叔能率部与木征接战,儿子也能。”

王韶此刻已经演示了全部感情,一回头,脸若冰霜,寒声道:“还不快去带人连夜修补城池,清点城内粮秣?”

“种彝叔这回前去吓坏木征,木征恐怕还是要回头来抢河州的!”

王厚悄悄吐了吐舌头,但他老爹给的是军令,王厚纵是个衙内,也赶紧肃容应了。

“另外,传讯给折可适与王君万,要他们做好准备,需要奇兵的时候到了。”

*

明远大约在一个多月之后,才在汴京城中听说了河州之战的大致详情。

如今汴京城的讲古先生突然都不讲古了,改讲大宋西军在熙河路的骄人战绩。这些讲古先生在京城里受到广泛追捧,只要一张口,就有无数人围上来捧场。百姓们听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一个人嫌听腻味了的。

各家瓦舍勾栏争相延请这些讲古先生驻场,各大正店脚店也不甘示弱。

长庆楼也请了一位,明远便坐在自家产业里一面听讲古先生说书,一面遥想熙河路战场上的硝烟与豪情。

“各位,咱们上回说到,王韶王经略,率领部众,一鼓作气,攻下了河州城。”

“谁知那老奸巨猾的木征,逃出河州之后,借着地利,率部兜了一大圈子,绕道王经略身后,攻击香子城€€€€”

“要知道,香子城此刻,就算是加上民€€,也只有一千七八百人驻守啊……”

听这讲古先生铺开了悬念,长庆楼坐着听讲古的食客们也纷纷面露紧张,还有人发出“啊”的轻呼。

明远则放下了伙计刚刚送上的“凤头酒”,在听种建中亲身经历的战事之时,他是万万没有心情品尝长庆楼这种名闻遐迩的美味饮料的。

“田琼没有辜负王经略的期望,果然带着麾下两个指挥杀到了香子城。”

“岂料,将香子城团团围住的木征大军早已摆开阵势,等着他们……”

“天将亮的时候,田琼田校尉,战至最后一人。他身上的衣袍被敌军的鲜血所浸透,放眼四顾,身边再无一个袍泽尚能站在这香子城前。”

“田校尉所做之事,是找到他那个指挥所携带的神臂弓,将之一一毁去。”

长庆楼上的听众们齐齐发出好奇的一声:“咦?”

明远垂下眼帘,知道这是讲古先生在故弄玄虚。

神臂弓是大宋军中的神兵利器,军中的规矩,即使是吃了败仗,宋军在退却之前也必须摧毁所携带的神臂弓,以防止契丹或是西夏党项人获取之后仿制。

但是,战场之上的情势瞬息万变,田琼在战至最后一人的情况下,未必还能有机会找到袍泽们留下的神臂弓,再一一毁去。这估计是讲古先生的自行“发挥”。

可这还是触动了听众们的心弦,长庆楼上一片唏嘘。

谁知这讲古先生话锋一转,突然道:“就在木征的羌兵举着刀剑,向田校尉逼近的时候,忽听大地震颤,远处又一队骑兵如疾风扫叶般赶到。田校尉一下子认出了领军之人,狂喜高呼:‘种昭武,是种昭武来啦!’……”

明远听讲古先生讲完这一段,只觉得心情无比舒畅,顺手取过放在桌边的“凤头酒”,就着苇管吸了一大口。

而此刻,长庆楼上也是扬眉吐气。食客们听到最后,纷纷举杯庆祝,赏钱像是雨点一样掉落在讲古先生事先准备好的钱筐里。

事实是在河州之战中,王韶接连派遣田琼、种建中两支骑兵,支援香子城,最终将木征活生生拖在香子城下,待到王韶腾出手来,与折可适王君万等将合围,将木征的兵兜在包围之中,阵斩八千余人,夺得良马近万匹。

阵斩八千,这几乎是一个破记录的数字。

最终木征几乎全军覆没,孤身逃离河州,与湟州前来的援军会合,逃往洮州。

这是熙河开边以来,大宋西军取得的最大一场胜利。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田琼与种建中奋不顾身,在香子城下阻击木征。

田琼是第一批,几乎全军覆没。

但多亏种建中所率的第二批援军赶到,救下了田琼和他身边的最后几人,随后直突入木征中军,势不可挡,将木征麾下众将吓得魂不附体,阵势大乱。

于是王韶的大军才能及时赶到,给木征以迎头痛击。

当然,明远在官署看到的邸报,上面只有干巴巴的战报描述,而此刻长庆楼上讲古先生,则是添油加醋,该扬时扬,该抑时抑,该转折时转折……听起来更加扣人心弦,引人入胜。

但无论是朝廷邸报,还是讲古先生的讲述,都只字未提“火器”。

想必是宋廷严格封锁了消息€€€€讲古先生知道神臂弓,却不知道比神臂弓更加厉害的大杀器。

只有明远一人知道€€€€这一役里火器是绝对建功了的。

因为明远一下子得到了将近500点的蝴蝶值。

€€瑟的他。

此刻长庆楼上欢腾一片,然而倚在柜台后的大掌柜明巡,却望着玻璃窗外的天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若是这老天爷肯下点儿雨……就更好了!”

明巡这番话宛若给烹油烈火上浇了一瓢凉水,气氛稍微冷下来那么一丁点儿。

明远也不由得转向窗外。

汴京街道两侧栽种的树木正努力发着新芽。

确实,已经很久没下过雨了。

第257章 亿万贯

与明远所料一致, 北方诸路,一直到三月都没有下雨。据说在大名府一带,已有水井完全干枯,出不了水。

同时, 无数蝗虫从辽国境内南下, 来的势头比辽室的宫分军骑兵还要勇猛。它们见绿色便啃, 片刻间便能席卷一切。

旱灾与蝗灾夹击, 一时令北方赤地千里,饥饿的百姓们纷纷将家园抛在身后,拖家带口地逃往南面有粮的州县。

大名府开常平仓放粮, 将粮仓放空了还是没能赈济所有灾民。

于是京中便有御史弹劾“青苗法”,说“青苗法”一味放贷敛财, 却使常平仓中存粮尽去, 真到荒年时便无粮可用于赈灾。

明远坐在他“金融司”的衙署里, 看到邸报上发下来的弹章,撇嘴表示不屑一顾。

“北方已经旱了这么久,再满的常平仓也早已空了。再说, 若没有‘青苗法’盘活常平仓中的存粮, 令时时有官员查验,这常平仓就真没有其它贪污之人将手伸到存粮上吗?”

明远手下的小吏吐吐舌头,心想这位年轻的上司还真敢说。

但是他们没忘了提醒明远:“明监司, 话虽如此,有此弹劾在,王相公他……”

明远一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以往御史上表弹劾王安石, 天子的做法往往是将这些弹章“留中”, 大概就是将这些批评意见“摁住”, 不让它们影响到宰相的施政。

然而这次,连明远这样品级不算高的小官,也能看到御史对王安石的弹劾。

虽然王安石早已被弹劾惯了,但天子的态度悄然发生了转变。

明远回想一下历史,想要叹气,但发觉自己在小吏面前,就还是忍住了。

不多时,王€€匆匆而来,在明远对面坐下,开口便问:“如何?”

明远也不问“什么如何”,马上就答:“放心吧!”

王€€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脸上开始露出些笑模样。

明远确实是令人放心的€€€€最近这段时间,他着手做了大量的准备,以舒缓灾情,赈济灾民。

在蝗虫途经的州县,明远派人去收蝗虫。那些蝗虫个头大好捉,只要拿网在空中网几下,便能网住不少。

明远收购的价格是二百文一斗,比粮价都要贵一倍。当地便是男女老少齐上阵捉蝗虫,用这害人的虫子换点救命粮。

谁知这消息流传到汴京来,京城中有人一脸惊异地帮明远宣传,说:长庆楼的东家在高价收蝗虫,会不会将来搞个什么蝗虫入肴?

这个猜测一出,京里的流言马上就变成了“长庆楼很快要办蝗虫节”,吓得食客们一进酒楼,就要先看看今日的菜单。

最终明远不得不在《汴梁日报》上辟谣,说他收购蝗虫,统一用来磨成细粉,加在喂鸡喂鸭的饲料里,吃这种饲料长大的鸡鸭肉质鲜美,营养丰富。

明远是什么人?

他可是背负“财神弟子”光环的。

于是,这消息一旦传出,各地捕来的蝗虫一时竟变得抢手。汴京城外郊县中有饲养鸡鸭的,立即也学了这法子,将晒干的蝗虫磨成细粉,喂鸡喂鸭。

效果立竿见影,鸡鸭还没长大之前,肉质是否肥美还无法判断,但是这些鸡鸭大多身体健壮,不易得病。

而界身巷里最终竟出现了一间小小的“蝗虫交易所”,专门买卖晒干的蝗虫€€€€这是明远绝对始料未及的。

在粮食方面,去年他拜托广西邓宏才,在南方采购大量稻米。按照邓宏才信上所说的,他已经快要把交趾国的粮库都买空。邓宏才甚至戏称,就算交趾国这时想要对外用兵,也绝对征不上足够的军粮。

这一大批稻米如今已经随海船运抵杭州,之后会再通过运河运往扬州。待到了扬州,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能够较快地抵达汴京了。

但凡哪里州县需要调粮,明远手下立即能把这些粮食运上去,平价卖给当地人。

“汴京-洛阳”公路最近也已开始动工,正大量缺人。如今各家施工队都派人守在各处路口渡口,一见到有流民自北而来,立即抢上前去招募,许以粮食和工钱,且应承了专人照顾老弱妇孺,用这种法子,把流民赶紧招到自家工地上做活。

唯一可惜的是,洛阳到汴京的这条道路位置还是偏南。北方流民一路南下,依旧要吃不小的苦头。其中颠沛流离之惨状,见者也难免唏嘘感慨。

王€€听明远细说了一番,眼中流露出钦佩,握着明远的双手道:“远之贤弟,辛苦你了。”

这些都不是明远这金融司监司的分内职务,但是明远另有一个身份,是商人,富商,巨商。

他用现代商业管理的手段来安排这些事,比起人浮于事的大宋官府,恐怕还要更高效些。

王€€听说明远的安排,似乎有了不少信心,眼神中也多几分光彩。

他没有在明远这里多留,匆匆去了。此后明远有好几日都没有见到王€€。

到了三月下旬,明远正掰着指头计算种建中什么时候才会进京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阴云密布,随后飘下了两三点细细的水滴。

“下雨了!下雨了!”

明远面前的街道上,有不少人冲向开阔地带,仰头望天,伸出手,仿佛想要拥抱这忽然降落人间的甘霖。

只可惜细雨只稍稍飘落了片刻,转眼间雨散云开,日头重现€€€€雨停了。

“哎呀,只这么点雨……”

有人埋怨。

“听说老天爷是有灵的,天子不德,便久旱不雨。”

不知哪个嘴快的,嘟哝出这样一句。

明远在旁听见,心想:呵呵!

董仲舒的“天人感应”之说果然在民间影响巨大,几个世纪以后的宋代,还是不能消弭。

旁边赶紧有人提醒:“快闭嘴,这话难道也是能随便说的?”

原本那人却倔强:“换句话说,若是天子行德政,便会风调雨顺,天子不行德政,才会有大旱与蝗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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