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自知前头已经够出风头了,再过却是不美,当即谦恭说道:“不过是母亲偶尔说起时记住的,并不曾熟读《礼记》。”
这就是了,这般小的年纪,想也不可能真熟读礼记。徐渭徐江等人都是恍然大悟,少不得又想着,张氏在贾瑚面前说这金石收藏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儿子误解了父亲,特意拿着典故为贾赦辩解?这样说来,张氏贾赦夫妻,感情却是不错!
徐渭心头一动,看着贾瑚的眼神越发带了满意慈爱:“虽是你母亲偶然提过,你却能牢牢记住,活学活用,已是难得了!”这次贾瑚倒没有再说什么了。徐渭笑着看了贾代善一眼,“瑚哥儿年少聪慧,又是如此难得孝顺知礼,老国公若不介意,可愿意让他拜入我门下?”
这就是要收徒了?
贾代善贾政脸色俱皆变了,他可是被落了两次面子,怎么竟还愿意收贾瑚为徒?尤其贾政,他方才还在讥笑贾赦张氏不会教儿子,让他在人前丢脸,这会儿徐渭却突然要收下他了?而且话里半句没有提起贾珠,他前头不才夸得吗?
这也是贾代善贾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当所有人都如他们一般受不得旁人冷落笑话,却不知道,徐渭本身就是才高气傲之人,最喜欢的就是天才好学之人,贾瑚年小可爱,却天赋惊人,更是张老侯爷的外孙子,张氏亲子,这就足够徐渭对他刮目相看了,便是两次小小顶撞,也不过更展现了贾瑚的聪慧和孝顺,故交之子能有此品行,徐渭欢喜还来不及,哪会真和个孩童计较?!
“难得徐大人看得上眼,我欢喜还来不及呢。”贾代善宦海沉浮多年,到底圆滑,不过惊讶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只是瑚哥儿还年幼,到时调皮,我可是不许徐大人退他回来的~”
徐渭哈哈大笑:“放心放心,这般好的孩子,我只恨不是我家的,退回去?怎么可能?!”
贾代善长长呼了口气,道:“有徐大人这话,我这心可是放下了~”说完,和徐渭对视一眼,俱皆大笑起来。片刻停住,贾代善瞄一眼年纪还小,还掩不住情绪的贾珠,只见他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终究是不忍心,对徐渭道:“徐大人,你看我这二孙儿……”
话未尽,徐渭便夸道:“国公爷这位孙儿可也是聪慧不凡,小小年纪,大方从容,果不愧是府里出来的,这份教养,找遍京里也是难得啊。将来定光耀门楣,显耀一家,国公爷可是好福气!”
贾政快速低下了头,脸黑如锅底,内心里,满满的都是屈辱。夸得再好听,可不还是不愿意收下贾珠?竟是连话都不让贾代善说下去!
贾代善倒有心为最心疼的孙子说话,可再看徐渭,眼底已经冷如冰雪,可见是真不愿意再收徒,一时又是失望又是恼怒,竟连他国公爷的身份都不买账吗?到底自恃身份,拉不下脸明知人家不愿还继续纠缠,长叹了一声,道:“承徐大人吉言了!”
一边就有徐江安排下人去拿蒲团茶来,贾瑚跪在蒲团之上,恭恭敬敬给徐渭上茶:“贾瑚拜见师傅,师傅请喝茶!”
徐渭接过茶杯,啜了一口:“今日不过是粗略见过,只等我回去挑个吉日,再正式行过拜师礼!”
“是!”贾瑚利落答道。
房间里,徐家和贾瑚笑容满面,与贾代善贾政贾珠难看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第47章
出行四人,两个要拜师的,偏偏成功让徐渭开口留下的居然是贾瑚,贾母听见的时候,还当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岔了,等得确信无误了,直气得把手里听了贾代善的劝告后精心挑选出来给贾瑚五周岁礼物的上等鸿桑浮雕端砚啪的扔回了桌子上,雕着云纹的浮雕直接撞上了桌角,瞬间原本线条优美的云纹便出现了一个缺口,好好一块端砚珍品瞬间就被毁了去。
王夫人陪坐一旁,心里只恨这场合不对,不好叫她动起手来砸东西,心里只堵得慌。
两人心情都是不好,便越发觉得眉开眼笑的张氏碍眼极了。
等及晚上贾代善,贾母劈头便问:“怎么徐大人就光收下了瑚哥儿?珠哥儿那般个聪慧人儿,哪处不及瑚哥儿了,怎么如今瑚哥儿被收下了,倒是珠哥儿被撂开了!”
贾代善心里也正不自在呢,听得贾母这般咄咄逼问,脸也阴了,道:“你这么晚了不回屋休息在这等我,就为了问我这事?”
贾代善可是暴烈脾性,贾母也是太着急了,这才一时忘了,要搁以往,她也断不至于在贾代善面前这幅态度,如今见着他生气,贾母心里一堵,软下姿态问道:“我这不是听了消息着急嘛,回来报信的说的不清不楚的,只说瑚哥儿被徐大人收下了,我也是担心珠哥儿。”又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徐大人留你了?你们可是说了什么?”一边又笑着让人去厨房把炖着的参汤取来,“你没回来用晚饭,我怕你在别处吃不习惯,早早就让人炖下了,一直在厨上温着呢,你一会儿多喝点。”
贾代善这方舒坦了,缓和了面色,嗯的一声点了点头。贾母又叫人拿热茶来,自己亲自在一边督促着丫头给贾代善除了一身正装换了常服出来,直等着一切妥帖了,贾代善舒服地坐在了椅子上,这才停下来坐了另一侧,巴巴问道:“老爷看着精神不大好,难道竟是在徐府累着了?”
贾代善回头瞟了一眼贾母,她虽然极力掩饰了,可那满心的担忧着急又哪里瞒得过她的眼睛,想到贾政贾珠,贾代善心里暗叹口气,倒是有些理解先头贾母的急切了,便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徐渭委实比我想得还要油滑,一起说了会儿话,倒是费了些心思。”
贾母这会儿可对徐渭没什么好感,闻言拧起了眉:“怎么他还敢驳老爷的面子?!未免太不识抬举。”在她看来,贾家可是公爵人家,徐渭便是再有才名,也不过只是大学士而已,怎么敢不给贾代善面子。
贾代善也知道贾母为人,今儿在徐家他确实也是不高兴,这会儿倒觉得贾母这以贾家为傲的态度贴心得紧,越发和颜悦色道:“你胡说什么呢,徐渭可是简在帝心,也怨不得人不给我面子了。”
可不是不给面子,他都亲自带着贾政贾珠去了,在外时也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那对贾瑚贾珠可是偏着贾珠多些,更不要说他还带了贾政去,官场上的人谁不是眼明心亮,他都表现到这个地步了,徐渭竟是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到最后,不过浅浅夸了贾珠几句,只把贾瑚收到了门下,却是完完全全没给他面子!
贾母瞧着贾代善不悦的眼神,心里更是堵得慌,气道:“这徐渭,亏得还是大学士,竟这般有眼无珠!珠哥儿多灵慧聪颖的孩子,可不比瑚哥儿好了百倍,偏他就只看着瑚哥儿一人。”
贾代善横眼她:“你就闭嘴吧,到底他还是收下了瑚哥儿。”便是再不满意,贾瑚好歹也是贾代善孙子,他能拜徐渭为师,贾代善心里还是满意的。
贾母却不这般想,她对贾赦贾瑚感情本就淡薄,这会儿贾瑚出头了,却压得她最心爱的小儿子孙子吃了亏,她只恨不能好好教训一番贾瑚何谓之手足之情,更不要说对徐渭能有什么好声色了:“我是哪里说错了,平日里,珠哥儿多孝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有了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先记着给咱们先尝尝,上进又懂事,读书多勤奋刻苦?瑚哥儿呢,最是坐不住,没事就往那园子里跑,小小年纪,撵鸡追狗的,活脱个猴儿。怎么看,徐大人也合该收下珠哥儿才对啊。”
贾代善眼睛立了起来:“你倒越发来了劲儿了,瑚哥儿是活泼些,可哪里像你说的。他不过是好动些,前儿还跟我说等再大些要习武呢,进了你嘴里,倒变成撵鸡追狗了!”
贾代善年少跟着父亲在战场上南征北战,一身武艺也是不弱的,偏两个谁都没继承他的武学,久而久之,贾代善也就熄了让儿子从武的心思,转而看重了儿子学问。难得贾瑚读书天赋佳,还对武学有兴趣,贾代善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能让贾母说他不好。尤其贾瑚近年来表现越来越好,也算是入了贾代善的眼,人老了,总是记挂着孙子的,倒是觉得贾母对贾瑚太过苛求了。
“孩子本就活泼些好,瑚哥儿好动,你还非要他每天坐在屋里?!”没好气看了贾母一眼,“我知道你心疼珠哥儿,可你也别忘了,人徐渭跟咱们家可没什么交情,不过是看在大媳妇的面上。张家跟徐家什么关系?徐渭还能不收下瑚哥儿?”贾代善也是看中了两家关系好,这才敢不叫贾赦跟着去的。原想着自己都亲自去了,好歹徐渭也该给点面子,没想到……贾瑚在徐府一番表现,可谓是孝顺聪慧,贾代善对着孙子,只有更喜欢的,不过是不痛快徐渭竟半点不给他面子,不肯收下贾珠,这才生了气,对贾瑚,他可满意着呢。
贾母对贾瑚贾珠的印象已经刻入骨子里了,只要有贾政在一天,那就断没有改变的,闻言冷笑道:“老大媳妇都进了咱家门了,那就是我们贾家的人,珠哥儿难道就不是她侄子了?出了门倒好,变成两家了。怎么瑚哥儿和珠哥儿难道是陌生人不成?那可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缘?徐渭就只给老大家的面子,就不给老爷面子了?”
贾代善心里也存着这一节呢,憋着气道:“那也是瑚哥儿表现得好,对他爹那孩子可真是孝顺,又懂事,人徐渭看着老大家的面子,可不是就收了。”说着,又把白天发生的事跟贾母说了一遍,“亏得那孩子小小年纪能有这份气度,处变不惊,不愧是我贾家的种!”
贾母嗤了一声,撇过了脸,好不以为然。心里惦记着贾代善话里对贾瑚的满意,又扭过头来,讥讽地看着贾代善,道:“是是是,那孩子对他爹孝顺贴心,千百个好。我教出来的珠哥儿都及不过人家,我不比老大家的会教孩子,珠哥儿在我身边长大,都被我给耽误了,连人瑚哥儿一半都比不上!怨不得人徐渭看不上眼!”
贾代善板起脸,怒道:“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瑚哥儿进益有出息,你倒好,不但不欢喜,倒是生气起来了!”
贾母被这一喝,面上越发过不去,捏了帕子就捂住了眼睛,哽咽道:“我哪里是生气瑚哥儿进益,我那就是不痛快徐渭有眼无珠,光看着交情,撇开了珠哥儿,半点面子都不给老爷留。珠哥儿那么小年纪,在那么多人面前落了个没脸,心里得多难过?!”一时声音越发悲痛,“珠哥儿可是老爷你亲自教导的,难道还比不过老大那不着调的教出来的瑚哥儿?徐渭这么做,可不是再打你的脸?传出去,别人要怎么看你?!”
贾代善何尝没想到这点?否则先头也不会那么不高兴,这会儿贾母还往他伤口上撒盐,一拍桌子,直气地骂道:“妇人之见!”甩甩袖子,往书房去了。
贾母愤愤扯开了帕子,咬紧了牙关……
贾政院里跟贾母处差不多,王氏等着贾政贾珠一回来便扯着问到底在徐府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不明白,她的心头肉、比贾瑚好了千百倍的贾珠,怎么就会被贾瑚给比下去了呢?
儿子被贾赦的给比了下去,自来被认为比贾赦好的贾政心里也难受着呢,王氏这般歪缠着,他憋了一天的火气可不找着了出气口,冷笑着一把甩开了王氏拉着他臂膀的手,冷笑:“为什么会没被选上?你天天照顾他你心里没个数?你瞧瞧你养得好儿子,平日里读书落下瑚哥儿好一大截就不说了,怎么连瑚哥儿的懂事孝顺也没学上一点半点?你都怎么教的儿子?!”
说罢,也不理会王氏被打击得变了颜色的脸,转头就去了侍妾的屋子里,王氏在后面叫了他好几声,他都只当没听见,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
王氏气得眼眶都红了,咬着牙直低声诅咒着后院的那些侍妾:“该死的狐媚子!”还是周瑞家的扯了扯她,她才回过神来,回头再一看留下来的贾珠,早就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也怨不得贾珠难过。本就不过是个四岁不满的孩子,平日再显早慧,那也是从小被娇宠着长大,连端个杯子都有人在边上心疼会不会太重累到他的,哪里吃过半点苦?早年贾瑚虽比他大个一岁,占了个嫡长孙的名头,可贾府里谁又讲究了这个?有贾代善贾母疼爱,王氏贾政看重,上下丫头奴才捧着,贾珠虽没养出个骄横的性子,却也潜移默化,认为自己比贾瑚好上不止百倍。
等到后面贾瑚变了,勤学上进,处处比他强,那还有贾母王氏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贾瑚不过尔尔,最重要的是,荣国府里金字塔的顶端贾代善,可是一直亲自教导他读书习字的,贾珠虽慢慢对贾瑚有了心结,可贾代善给他的这份殊荣,让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逊色了贾瑚。贾珠可一直记得王氏的话,贾瑚便是聪明懂事些,有着他大伯贾赦那不着调的教导,以后也是万万比不得他的。在贾府,他才是最具殊荣的那个!
可是就在今天,他的这份认知就被徐渭狠狠打落在了地上,往日被王氏贾母遮掩着的真相毫不留情的展露在了小小的他的眼前€€€€便是贾瑚没有贾代善教导,不被贾母喜爱,这个大他一岁的哥哥在外人眼里,也比他强了许多!
徐大人收下了大哥,却没收下他,这是因为他比不过大哥!贾珠在徐府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这事,然后想到以前贾代善寿辰,是贾瑚先提议要送礼,祭祀的时候,那些族人也都夸奖着贾瑚比较多……被当成眼珠子呵护着长大的贾珠猛然发现,竟有人是把贾瑚看得比他优秀地多的,他的心里当即是说不出的难过。偏路上回来坐在车里,贾代善贾政脸色都不好看,贾政领着他回院子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冷冷的。最后回到屋子,往日最疼他的母亲脸色也是不好,只顾着父亲,理都不理他。
因为我比不过大哥,所以祖父父亲母亲都生气不喜欢他了!小贾珠一想及此,哪还压得住难过,抽噎着大哭起来。
这一哭,可是把王氏心疼坏了。
她才没了一个孩子,贾珠那就是她的心头肉啊,这会儿却受了这么大委屈!想到刚才贾政对她的冷淡,王氏一个没忍住,眼泪簌簌的直往下流,上前一把抱住了贾珠,揽在怀里,下巴抵住了他的小脑袋,也跟着大哭起来:“我可怜的珠儿啊,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王氏不抱他还好,这一抱,贾珠越发觉得难过起来,小手拽住了王氏的衣襟,直把平日所学的礼仪全抛开了去,就像个不知事的孩子,扯开了嗓子,嚎啕起来:“母亲~母亲~~呜呜,徐大人不喜欢我,父亲也生我气了~~呜呜~~~”
那一声声的哭泣,就跟刀子似地扎进了王氏心底,叫她直疼地喘不过气来:“没事没事,珠儿乖,不哭,不难过,啊~父亲只是心情不好,没有生珠儿的气。徐大人那是没眼光,没看到我们珠儿的好,我们珠儿那么优秀,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贾珠只不相信,小脑袋埋在王氏的怀里,任王氏怎么叫都不起来,闷声痛哭着,温热的眼泪打湿了王氏的衣襟,透过衣衫,直灼伤了王氏的心肺里去。
“珠儿,我可怜的珠儿啊!”王氏把珠哥儿整个小人儿搂在怀里,眼泪花了妆容……
相对比起这边的愁云惨雾,贾赦张氏这边,两夫妻却是恨不得放两挂炮竹好好庆贺一番,好不欢天喜地。
贾瑚一回到院子,就被张氏心肝肉的叫着搂进了怀里,巴巴亲了好几口,直把他脸都亲的绿了,挣扎了好久才挣脱开了。就这个,张氏还好一通的埋怨:“瑚哥儿可是越来越不跟我亲近了,这会儿连我亲几口也不肯了。”
贾瑚可不是不愿意,憋红了脸道:“母亲快别拿当孩子了,我又不是弟弟,如今都拜了师要正式进学,已经大了,这样搂搂抱抱的,让人看了,多不好~”
小大人的模样,惹得满屋子人都笑了。张氏轻轻敲了他一记额头,嗔骂道:“就你歪理多,才几岁人就敢说自己大了?!不就是拜师进学,还了不起了?!”
贾瑚退后两步站到了贾赦身边,摸摸额头,也不理她,反正是不肯让她抱了。
张氏又好气又好笑,还要再说,那边贾赦稀罕地拉着这个新出炉的徐大学士关门弟子一眼横了过来:“瑚儿说得没错,他都拜了名师要正式进学,可不是孩子了,你啊,以后也少拿他当三岁孩子。需知,慈母多败儿!”
张氏可不乐意听这个,故作了不高兴,道:“怎么就慈母多败儿了,我儿子这般出息,我多疼疼还错了?”说着要去抱贾瑚,被他一闪身躲开了,气得直骂,“可是没良心的,跟着你父亲学了几天时间,只向着他身边,把我这个母亲倒扔到了一边去!”
贾瑚站在贾赦身后,笑看着张氏:“母亲可别这么说,儿子可是记挂着你呢,要没有母亲,哪来的儿子不是?”
“哼!”张氏白了他一眼,侧身就在一边坐了。
贾赦让贾瑚过来,问道:“你今儿在徐家,徐大人都说什么了?我听这徐大人只收下了你?你祖父当时就没说什么?”
张氏也跟着问道:“徐大人什么态度?喜欢你吗?对你可好?你们晚饭在徐家用的吧?可吃饱了?要是饿了,母亲让厨房给你下面去。”
贾瑚笑笑,拦住了张氏:“母亲别忙了,儿子吃得饱着呢,师傅待我极是和蔼,还问起了母亲,儿子一切都好。”看向贾赦,道,“师傅确实是只收下了我,先头祖父让我和珠弟弟给师傅磕头,师傅问了儿子好些在家里的事,又问了一些关于父亲母亲的事,说过几句,就拍板收下我了。祖父没说什么,只说劳烦了师傅。”
贾赦和张氏对视一眼,轻轻呼了口气。徐渭喜欢贾瑚,这就好~贾瑚又笑着对张氏道:“师傅说,让儿子先喊着师傅,拜师礼等过些日子两位师兄来了再办,也让我认认人。”
徐渭先头还收着两个弟子,贾瑚是要喊师兄的。贾赦张氏便都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合该如此。”
“师傅似乎对二叔印象很好,跟着说了好些话,二叔开始挺高兴的,后来珠弟弟没能拜师,二叔看着就不怎么欢喜了。”贾瑚仿佛不经意的说道,“祖父虽然也在笑,不过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夹了从来不吃的蒜薹,我想可能也是不怎么欢喜。珠弟弟没能拜师,祖父二叔好像都挺失望的。”
贾赦张氏听罢,颇有些幸灾乐祸:“该!你祖父以为他出马就万无一失了,倒是撇下了我们这出力,带着你二叔去,也不想想你师傅可是名儒,那最有名的便是风骨,珠哥儿多大年纪,蒙学还没读完,走都没走稳呢,就想着跑,要进学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徐大人可不是那种看着面子就凑合收徒弟的人!”
贾赦看着贾瑚,真是越看越喜欢,他的好儿子,可是给他长脸了!呸他个二房,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把贾珠捧到了天上去,这会儿好了,还不是叫贾瑚给比下去了?!贾赦私心里更是得意,贾代善看不起他又怎么样,亲手教的贾珠,还不是比不上他教出来的贾瑚?!
以后,谁还敢说他大房不如人?!
贾瑚笑着点头:“回来时祖父也交代过,师傅是有名的大儒,学问最好不过,让孙儿以后好生跟着学。父亲母亲放心,儿子定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贾赦张氏欣慰不已,便是常板了脸摆出严父嘴脸的贾赦,这会儿也难得的笑着嘱咐道:“你有这份心便好,你年纪还小,最要紧还是你的身体。”
贾瑚点头答应:“儿子一定记得。”顿了会儿,又问张氏:“母亲跟师傅家很熟悉?今儿儿子在徐家,师傅还有几位师兄都在问母亲身体可好。”
“几位师兄?”张氏先时有些不解,一会儿回过神来,忍不住笑道,“你说的是徐家的徐江徐涛两小子吧,我不是熟悉他们?当初我带着他们玩过呢。”又瞪眼贾瑚,“没个礼数,他们可是叫我姐姐的,你得叫叔叔才对。”
贾瑚呵呵笑了两声:“我叫师傅师傅,他们可不就是我师兄?!”
张氏不答应:“虽是如此,也该讲个辈分!”
贾瑚只嘿嘿笑着:“师傅说了,不是长辈在一起就叫师兄,等及母亲等长辈在,再按辈分论!”
张氏这方不说什么了,又问起徐渭一家的情况,贾瑚一一答了,还让张氏到时候在拜师礼的时候给徐家送盒亲手做的点心:“师娘和涛师兄都还记着母亲当初做的点心好吃,师兄今儿还送了我好些好东西,母亲可得帮我回礼。”
张氏正求之不得跟徐家打好关系,哪有拒绝的,笑着便应下了,贾瑚便专心和贾赦说话,也不仔细说在徐府为他辩护的事,这些事,以后自然会传进贾赦耳朵里,只表示着以后一定好好读书,给贾赦长脸,把贾赦高兴得是眉飞色舞的,要不是最后实在晚了,怕都舍不得放贾瑚走的。中途张氏去看了熟睡的小贾琏,回来站在门口再看着灯光下这对父子,只觉这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上书房,皇帝心腹议罢朝事,今上笑问与众人说笑,宫里淑妃的娘家二兄夏铮突然笑道:“说起最近,皇上可得恭喜了徐大人,可是得了个好早慧的好徒弟。”
徐渭心头一个激灵,悄眼一瞥,皇帝的眼神已然看了过来,背脊上便有了凉意……
第48章
当今是个脾性温和的,天下人都这么说。
未登基前,今上、先帝爷的三皇子便是出了名的宽厚大度,办差时一心为民,与众臣交好,礼贤下士,便是当初的义忠亲王如何飞扬跋扈咄咄逼人,也从来都注重着兄弟之情屡屡退让,其人品脾性,堪称君子典范。最后甚至连先皇都看不下去义忠亲王仗着长兄身份再欺凌弟弟,将其圈禁,立今上为储君。不想后面义忠亲王竟由此生了大逆不道之心,举兵谋反,生生气死了先帝,今上无奈至极,这才不得不忍痛诛杀之。饶是如此,却也没有心狠手辣将其一脉赶尽杀绝,反而是厚待其在乱中留下来的唯一庶出子为顺郡王,赏赐不断,为天下人所称道……
这都是骗人的!
官场上混的谁没个政治敏锐度,要真信了这些花团锦簇的官面文章,那这官就可以不用做,直接回老家养老去了。
脾性温和?皇帝?今上要真如他面上表现出的那么温和,这会儿只怕坟头青草都有半人高了,那还能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爬到今天的地位?要知道,当年义忠亲王可是占着长子的名头,其母妃又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在众皇子中,那曾是最受先帝爷看重的,结果呢,就被今上这么给拉下了马。要说今上没点手段?谁信?!
因此今上继位后,众大臣表面不说,心里却都是忌惮着的。果然小心无大错,今上初登记时,有那老臣仗着功勋在今上面前不敬的,今上当时没有发作,不过笑笑便揭了过去,等到两三年过去,今上的位置做的越发稳当,这些老臣或被训斥或遭贬谪,却是少有落得好的,更严重的,直接罢官夺职,全家获罪。自此,再没人敢小瞧了皇帝,行事间,无不小心翼翼。
徐渭也是看穿了今上的为人,这小心低调做人,平日谨小慎微,生怕叫政敌抓了错漏,到时候触怒皇帝获累全家。此次却不过与张老侯爷当年的情谊,又看中了贾瑚的聪慧收为徒弟,也知道这是招人眼的事,本还想着无论今上背地如何,面上却是最体恤下臣不过,等过些日子再跟皇帝小心提一下,总能把这事揭过去了,谁知道,不过就是一次觐见,夏家那讨人厌的就把这事给捅了出来。
真真是奸佞小人,就见不得人好的!
徐渭心底发狠,看见今上眼神瞟了过来,摸摸精心蓄起的短须,笑道:“夏大人消息好生灵通,我这里还没对外宣布呢,你倒知道了。”也不等夏铮回答,笑对着皇帝道:“却也有这么回事,说来也是与我有缘,不是旁的人,就是已逝老靖远侯的外孙子。我那侄女儿求到我门上让我帮着教导教导,那孩子也懂事,我也就收下了。”
皇帝一听,倒来了兴致:“张卿的外孙子?我倒是记得他有个女儿,那是嫁到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