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车时,那小厮给扶贾政下车,却感觉到,贾政搭着他的手,温度高的有些不正常,再看脸上,已经是潮红一片了……
贾赦被紧急叫了回来,路上他问出了什么事,传话的下人先头还不肯说,贾赦扔了块碎银过去,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倒了出来。
贾赦听罢冷笑:“又是老二!我就知道,要不是为了他,府里还会管我死在哪个角落!”又想着,怕是贾政回去告状了。以前就是这样,他只消回去摆个低沉的表情,贾母就会巴巴的闻讯原因,再然后,责任或多或少都会变成他,他就该挨罚了。贾政再假惺惺地出来给他求求情,有时候他可能会减轻处罚,但更多的时候,却反而会被贾代善贾母教训地更加厉害,罪名就是,不懂友爱这般好的弟弟!
呸个好弟弟!
贾赦满不在意地让车夫不要走得太急:“太快了不稳当,颠的我难受!”
那车夫不敢得罪他,只搬出来了贾代善贾母:“大爷,这可是太太吩咐的要尽快带您回府,小的……”
贾赦骂他:“太太这会儿在这里吗?你慢点,谁看得见啊?爷的身子就不重要了?你赶车赶得这么快,把我颠簸出了毛病,你有什么好处?!”呵斥他赶紧慢下速度。那车夫见说不通他,也只得算了,慢慢放缓了速度。
贾赦优哉游哉地拿起了泰明楼里打包回来的两包点心一包招牌酱肉,确定上面做的记号:“这描了花的是给瑚儿他娘的,素的是瑚儿的。可不能弄岔了。”放到一边,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啜饮,温热的茶水顺着食道下去,整个胃都暖了。想到贾政刚才急匆匆回去,怕是享受不到这待遇,不由得意:“老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马车上的水都没换,冷茶喝着可涩口呢!”欢欢喜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要等他?那就等着吧!好好安慰安慰你那心爱的小儿子!贾赦才不着急呢,他既然敢做,那就有了心理准备,不就是被骂一通,他早习惯了,反正能叫贾政不舒坦,骂就骂了!徐大人说了,他眼光得放远些,荣国府算什么,你现在就是骂了我,以后我还是府里的继承人,外面人知道这事,回头也不会说我的不是,怕还得指摘贾母偏心太过呢!
不得不说,徐渭给贾赦的劝诫作用是巨大的,贾赦有了人信任他,背脊一下子挺起来了,豁出去也要给贾政点颜色瞧瞧。
回到府里,他也不急,镇定自若的下了马车,早就有贾母派来的小厮催着他:“大爷你可回来了,太太都等急了!”
贾赦小声嘀咕一句:“事关老二,她当然着急了!”
那下人没听清,奇怪道:“二爷说什么?”
贾赦斜眼他:“没什么,你只管带路就是!”
一路行至荣禧堂,贾赦进去时,贾政歪在一边,满屋子的药味,贾母坐在上首看着下人服侍贾政喝药,满脸心疼。
贾赦当即吃惊道:“二弟这是怎么了?才多大一会儿工夫,怎么又犯病了?”
贾母贾政听着都是刺耳,贾母当即冷哼道:“你还敢问为什么?要不是你存了坏心害你弟弟,他能这样?”
贾赦表现得很是委屈:“母亲为何这般说?我害弟弟?这般重的罪名,我哪里敢受?”
贾母越发生气:“你还敢狡辩?你二弟都跟我说了,你故意带他去酒楼,让那些穷酸书生羞辱他,你还有没有良心了,那是你弟弟啊,你怎么就狠得下心……”气急败坏的,贾母直把贾赦骂了个狗血淋头。
贾赦越听就心里就越不是个滋味,以前你老说贾政出息我比不上他,偏心也就算了,这回都证明老二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你还这样护着他,想到张氏说得,便是为了瑚哥儿,也要硬气些,便高声打断了贾母的喝骂,道:“母亲你一来就呵斥我,难道就不听听我的解释?老二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贾赦对贾母惯来尊重,以前向来是贾母骂什么他安静听着,便有不满也忍耐着,这会儿竟然还敢打断她的话了?贾政吃惊地抬头看着贾赦,便是贾母也愣了一会儿,等及回过神,一股气直冲上脑门,骂道:“你个逆子,你是要气死我!”
贾赦只不理她,道:“我带二弟去酒楼,让穷酸书生羞辱他?二弟就是这般说的?那他有没有说,这些所谓的穷酸书生可都是官宦人家子弟,虽不比咱们家勋贵豪门,却也是有父兄长辈在朝为官,有些脸面的。对了,好几个,还是二弟的好友呢?难道我还能指使了他们说二弟的坏话不成?”
这话一说出口,满屋人俱皆惊异地看着贾政,贾政被看得有些难堪,狐疑地看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贾赦,低头道:“也不是什么好友,不过是求了我几次,央着父亲帮忙拉一把的几个认识的人。”
贾母听完便说道:“都求到咱们家来了,可不是巴着咱们的?那跟穷酸书生有什么区别?都是等着我们赏口饭吃的!”
贾赦嗤笑:“既都是等着二弟赏口饭吃的,哪里会听我的话?谁不知道我贾赦是荣国府里最没用的,最说不上话的?!”
“你!”贾母手指着贾赦,一口气哽在了胸口,差点没气背过去!
贾赦瞧贾母这样,一瞬间有些难过,但很快,又被贾政脸上那惊怒交加的模样压了过去,只觉得终于出了口恶气,看着贾母道,很有些伤心难过道:“再者说,母亲忘了,可是你叫我领着二弟去泰明楼的?今儿出去也是你先决定的,怎么出了事,倒全是我的责任了?可不是我挑的日子!”贾赦黯淡下眸子,很是委屈!
贾母再忍不住,一个杯子扔了过去:“滚、滚!”
贾赦躲了开去,焦急道:“母亲别生气,要是气坏了身子,儿子可真是不孝了。您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了!”又对贾政道,“母亲年纪毕竟大了,有些事你要对我不满意,只管来找我,别烦扰母亲,免得母亲急坏了身子!”活脱的孝子模样,直让贾政看得是目眦欲裂。
晚上贾代善回来听说这事,在书房坐了良久,最后,苦笑一声:“老二这次,不该落榜的啊!”
他这一落榜,可叫贾赦张氏再也压制不住,跳出来要跟贾政相争了!
贾代善忽觉得胸口一痛,微躬了身子,闷闷咳了起来……
第58章
荣国府下人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贾赦张氏夫妻,比之以前,大不相同了。
以前,府里吃穿用度,一切让二房先挑,如今张氏半点不客气,但凡这种场合,亲自带着人去给贾母请安,由她先挑过后,便径直给大房选好挑好。贾母原本不愿,张氏只冷笑:“莫不是二房都不知道何为长幼之道?二弟好歹读了那么些年书,便是落榜了,好歹也该知道这些三岁孩子都知道的事才是。”直把贾母气得半死,王氏脸色通红,半个字反驳不出来。
以前,有客来,前往招待客人的,大多都是贾政,贾政朋友也多,来往不绝,府里好生热闹。如今倒也一般热闹,只是这主角却换了人,由贾赦代替了贾政,客人也不再是以前那些文人学子,说些文章诗词,而是权贵富豪子弟,吃得山珍海味,说得金石玉器。几次贾政偶遇道贾赦招待客人,咕囔了一句“玩物丧志。”贾赦瞧着他表情不对,肯定不是在说好话,直接笑眯眯道:“二弟可是许久不曾请客来府里玩?莫不如也下个帖子让人来?一个人闷着可不好!”让贾政瞬间阴沉了脸€€€€谁不知道他现在的名声,还有谁敢来应他的邀?
最最奇特的,还要数贾代善的反应。要搁以前,贾赦张氏敢如此放诞,贾代善早就拿着他们教训了,偏这次,贾代善似乎是没看见一样,贾母有次借故刁难贾赦,还被贾代善拦住了。下人们都议论,莫不是老爷真对二爷失望了?可明明老爷对二爷都是和颜悦色的啊?
不管怎么说,荣国府的下人都是最会见风使舵的人,对大房的态度便都慢慢恭敬起来。
其实,不止这些下人心里迷惑不解,便是贾赦张氏,也是满头雾水,不知其所以。
贾赦和张氏开始转变态度时,还担心贾代善贾母会苛刻压制他们,早就已经准备了好几种方案,就打算贾代善怪罪时可以拿出来辩解,谁知道贾代善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好像默认了他们的抗争。可要说赞同,分明又几次站出来暗示,不许他们闹得太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张氏和贾赦私底下说起,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弄不明白,那就算了!贾赦张氏如今也忙,顾不得这许多了。
先头贾赦参加了水文先生的金石宴,果然如外界传闻,金石古玩界名人聚集,京中权贵子弟多不枚举,贾赦开始跟着水文先生走进正厅的时候,瞧着那一个个或久闻大名或富贵熏人的脸孔,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索性他还记得徐渭的劝诫,没到处显摆自己的出身,反而很是谦逊地只报了自己的名号,便静静听其他人的讨论,更不讨人厌的随意插嘴,显摆自己的才学,只是或疑问或简单的表述自己的看法,向众人学习,不高傲,不卑微,不卑不亢,可以少言,但不能呆板€€€€为了做到这些,贾赦在家里练了许久,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这态度,总算是让他博到了这群金石古玩的爱好家的好感。
都说古玩是权贵富人爱好的玩意儿,这话说的可半点没错。乱世里古董字画可能还不如个馒头值钱,可如今太平盛世,古董字画都值得天价。普通人得一幅古画卖掉,马上就能成为小地主过上好日子,哪玩得起这些。喜爱古玩金石,并能长期浸淫其中的,出身大多富贵,就如水文先生!
贾赦出身有,眼力有,行事也还入得眼,再看在徐渭的面上,宴会中间,水文先生还亲自给他介绍了几个人脉很广的老人,托他们照顾。他这般给贾赦脸面,旁人见了,自然也要高看三分,等及宴会结束,已经有好几个打算邀请贾赦去他们府上参加宴会了。
有了这些人的邀请承认,贾赦在古玩界里,算是拜过山门,正式入行了,说出去名声也好。贾赦心里感激,回头便拿了老国公夫人传承下来的几样珍品古器,亲自上郡马府拜谢水文先生。水文先生回头和郡主说起,夫妻俩皆道:“果然外界流言不可信,都说贾赦不着调,我看啊,他行事有条有理,却是很不错!”
“不过是荣国公和国公夫人偏爱幼子,随口说了几句,被人传开,最后坏了名声。”叹息不已,“当真是可惜了!白白被误解了这许多年。”
郡主后头见到张氏,想起贾赦,对她很是和气,旁人见了这两人和睦,自然更高看张氏一分。为本来就事事顺心的张氏,更增添了一份光彩。
要说张氏在外应酬,确实比贾赦好上许多。她出身好,父亲虽去了,张家名声还是很好听的,少有流言蜚语,大家都信任张氏的教养。再来张老侯爷未去之前,张氏的手帕交还是有好些的,交情也是不错,不过后面随着张老侯爷去世,贾母改变态度不准她随便出府,这才慢慢远了往来。如今,她有徐夫人张老夫人一起帮衬,后头丈夫浪子回头名声渐好,儿子日渐长大小小年纪已拜名师,自己还是荣国府长媳妇,往来间,很快便又找回了当年在闺秀中间受人欢迎的局面。
再有贾瑚的功课备受徐渭称赞,贾琏已经能说话能叫人能走路,两夫妻对眼前的生活满意极了。
他们满意了,自然贾母贾政就不满意了。
再一次被张氏不软不硬顶撞了一通,贾母是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带着人怒气冲冲来找贾代善要个说法:“你说不准我管着老大老大媳妇,不要斥责他们,可你看看他们现在都是什么样子了?哪还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老爷,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变得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贾代善连日来都觉得胸口憋闷的慌,调养都来不及,府里的事是真没心情管,且他也不认为贾赦张氏会做得多过分,这两人的性子他知晓,一个是名门闺秀懂事,一个平庸胜在乖顺孝顺父母,趁这机会会出口气是真的,但是忤逆?绝对不会。贾母这么莽莽撞撞冲过来,一点都没注意到他身子不适也便罢了,还这般口气质问,贾代善的好心情登时败了个彻底。看着她,冷笑道:“不把你放在眼里?老大老大媳妇对你恶言恶语了?对你摆脸色了?克扣你院子里的用度了?”
贾母气急:“他们敢!”
贾代善便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虽然稍稍有些不合你意,可我瞧着,他们这样改变,倒也不错,也可以为府里多些帮手人脉。”
这要是贾政给府里带来的好处,贾母自然是高兴万分的,可偏偏这是贾赦弄来的啊,贾母心里哪能乐意?急道:“不过就是些喜好玩乐的人而已,老大跟着他们一起聊聊古董字画便罢了,真有事,这些人能帮咱们府里什么?老大现在这模样,倒好像自己多了不得似地,你叫老二看了心里怎么想?他本来就为着外面人乱说话苦恼呢。大哥不但不帮他想办法,反而这样幸灾乐祸,他该是有多难过?”
贾代善终究是在乎贾政的,想了想,对贾母道:“老二这也在府里呆了许久了吧?他上次说喜欢我这里唐寅的山水图,你一会儿拿过去给他。”又有些不满意,“就算人说些闲话,他自己心里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也就罢了。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他也该放下了,天天窝在家里能干什么?”
贾母是目瞪口呆,这就完了?“老爷,你到底是怎么了?老大做了这么些错事,你偏要维护他,就拿着幅破画来给我们母子?你要厌恶了我们就直说,我带着老二回金陵祖宅去,不再碍你的眼就是了,你何苦这样吊着我,我这些日子,都成什么样了!”
贾代善板下脸:“你胡说什么?回金陵?当着我的面,你也敢说这些?”
贾母梗着脖子:“老二都快闷出病来了,我哪还管的了你高不高兴?他前头病才好,这会儿要再病了怎么办?倒不如我们母子回祖宅去,不定祖先保佑,能叫我儿平平安安到老!”
贾代善被这样的贾母逼得没办法,摇头恼道:“老大就是最近稍稍有些轻狂,你忍忍又如何,非得闹个不休。”
贾母见他软化了态度,便也婉转了声音,道:“老大也是我儿子,我哪能不心疼的?可他和他媳妇办的事实在是叫我欢喜不起来,这小人得志的模样,哪有半点国公府大爷奶奶的模样!偏老爷你还不许我说他们,倒像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说不得他们了,你说,这叫我心里哪能好受?”
贾代善微微皱眉:“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心里以为我们偏心老二,不服气着呢,老二这次落榜,总不能什么都不罚吧?我就是要纵着老大刺激刺激老二,叫他知道,不考好的下场!”
贾母一听这话那还了得,气怒道:“老爷竟是故意让老大刺痛老二的?你怎么就狠得下这心?老二为了科举落榜,都病成什么样了你又不是没看见,你怎么下得了手?”
贾代善怒道:“老大是打他还是骂他了?不过说些风凉话,怎么就不行了?他个男子汉大丈夫,听几句闲言碎语就受不了了?”贾母被他的怒意一惊,不敢说话了,只是心里犹自不服。
贾代善还以为她听进劝说了,叹了口气又道:“我也不单是为了教训老二,还有叫老大出口气,恢复兄弟和气的原因在。这不甘心不服气憋久了,早晚得兄弟离心,不若乘这个机会,叫老大出口气,以后别再记恨老二。”
贾母沉声道:“他敢记恨老二!”却也知道贾代善说得有礼,若真能兄弟和睦,稍稍受些气,忍了也就忍了。
贾代善又道:“不仅如此。老二这次落榜,三年里,是不能再有什么作为了,现在他又不好出门交际,我寻思着,让老大在外面闯闯也好,他多认识些人,以后也能帮老二一把。”看了不以为然的贾母一眼,“你也别小看了那些玩古董的,权贵不说,富豪之家却是不少,咱们家这些年铺子收益都被兴起的承恩公府和将军府夏家几个王爷门下的铺子抢去许多,收益不比当年,老大能拉着他们帮衬一下生意,府里多些银钱,老二只有好处的。”
听着这话贾母心里才算是舒坦了:“这么说,就是让老大帮着看顾府里的庶务?”
贾代善拧眉:“他是长子,庶务怎么能由他管,不过是帮一把生意而已。”
但就是这样,贾母也满意了。原来是看着贾赦有用才捧着他的。贾母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贾代善,道歉道:“方才我说话语气冲了些,实是有口无心,老爷可莫往心里去!”
贾代善横眼她:“罢了,老夫老妻的,我能怪责你什么?”贾母笑笑,亲手倒了杯茶递给他,算是赔罪了。
贾代善接过一口饮尽,突然想起先头接到的消息,笑道:“都被你气糊涂了,差点都忘了这么件喜事。”看了贾母道,“宫里三皇子四皇子要进上书房了,皇上要给两位皇子挑伴读,好似选中了咱们家瑚哥儿!”
贾母吓了一跳:“瑚哥儿?”
贾代善笑眯眯点头:“可不就是。我听说,好像是看在徐大人的面上,还有安荣郡主也帮着说了好话!”睨眼贾母,“老大跟着水文先生玩这些古董字画,你以为,真就没用了?!”言毕,自顾开怀喝茶,留着贾母,神色变幻不已……
第59章
巍巍皇宫,广厦千万,红墙黄瓦,雕梁画柱,彩壁飞檐,大桥磅礴,无一不昭示着天下至尊居处处的尊贵。
甘宜宫并不是后宫里非常恢宏大气的建筑,论大小,比不得福仁宫,论精致,比不得飞鸿殿,论福缘,比不得落霞阁€€€€那可是当今太后当年的居所。可就是这样的一座宫殿,却是后宫妃嫔除换购正阳宫外最觊觎的一座宫殿。原因为何?不过是因为这座宫殿,是除了正阳宫外,最靠近皇帝寝宫乾元殿的一处宫所了。
而如今这所宫殿里居住的,正时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淑妃!
当今皇帝是个有抱负野望的,自登基后,宣告要为先皇守孝,三年不曾选秀,后宫妃嫔新进着,都是四年后皇帝拗不过重臣恳切,才选中了一些入宫服侍,却并不十分恩宠,到如今后宫里,皇后除外,四妃只有德妃、淑妃,贤妃,二品三妃也只有陈妃李妃,九嫔也只有四位,倒是之下贵嫔,婉仪贵人之列十几人,比之前朝后宫,可说是十分之少了。
其中,立皇后出自书香世家,为人端正平和,育有大皇子徒宥煦三皇子徒宥昭,淑妃德妃具为今上侧妃,德妃出自齐鲁大族顾家嫡支,为先皇皇后娘家侄女,自嫁给今上,虽无孕育子嗣,可靠着身后娘家势力,为今上登机,立下汗马功劳,皇帝迫于此,便是她不曾生育,也封了四妃之首德妃。而淑妃,却是将门虎女,夏家一族,自来便是走武官一途,其父夏老将军先皇时便是镇守边界要塞的老将,到如今,已经位至元帅,其麾下将士如云,所率兵马,是朝廷防御西戎的一道天堑,民间流传,夏老将军之名,在西戎,旦有人提到,必叫在场诸人噤若寒蝉,威名由是可知。
淑妃本人育有二皇子徒宥昃和大公主,都很受到皇帝宠爱,背后又有夏家势力撑腰,在宫中,除了皇后德妃,很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偏皇上宠她,谁也不敢多话。
陈妃也是武将侄女,其父宣化将军,是夏老将军麾下的,虽为嫡女,在家却并不受宠。当年淑妃在潜邸有孕,要找人固宠,也是要增加势力,让夏家帮着物色人选,最后选中的就是陈妃。陈家要攀住夏家,没二话便把陈妃送进了当时的皇子府做了个妾室。陈妃貌美有才,却因为常年不受重视,寡言少语,并不得今上恩宠,谁知身体却是不错,眼见着承宠次数不多,就要失宠了,突然就有了身孕,诞下四皇子徒宥昊,由是从修容升为陈妃。只是这一来,淑妃心里便不痛快,找着机会跟皇帝说了几句,母子两在皇帝那里便失了宠。
至于李妃却是皇后的远房族妹,貌美活泼,很受皇帝喜爱,生育有五皇子徒宥昂,还有杜昭容,身份是所有后宫女子里比较低的了,其父只科举出仕的一方知州,祖父只是个田舍翁,但本人却很能生,六皇子二公主具出自她腹中,惹得淑妃嫉恨不已,如今投靠了皇后这边,转跟淑妃一派作对,可叫淑妃心底把她恨了个半死。
至于旁的一些妃子,分位不高,膝下无子,便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单这些分位高,膝下有儿有女,特别是有儿子的,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争斗最激烈者,便是李皇后和夏淑妃,一个地位尊崇娘家稳固,一个占尽皇宠,娘家势大,偏偏都有儿子,怎能不争锋相对?
这次两位皇子一同进学还要选伴读,说来,里面还有淑妃掺了一脚。
本来,三皇子和四皇子相差两个月,三皇子如今已满六周岁,四皇子却是没有的。皇子六岁进上书房读书,皇后借着这事,几次拉了皇帝过去,引着跟大皇子三皇子聚了好些时候,淑妃心里不忿,便跟皇帝进言,四皇子年岁虽还有些不足,不过也不差这几个月。皇子进学这样大的事,总要有些庆贺,与其两个月后再来一场劳烦皇后操办,不若就一次让两个皇子一起进学了,便是挑伴读,也可以一次全部弄好,免得到时候再烦累。
皇帝一听,觉得有理,便就答应了。不说皇后知道此事如何气急败坏,陈妃作为生母,听到这消息,也并不欢喜。
“皇后是中宫,三皇子是嫡子,昊儿如何能跟他比?两人一块儿进学,一块儿挑伴读,这不是往皇后眼里扎针吗?皇后还不得嫉恨昊儿抢了三皇子的风头?”陈妃私下里跟心腹嬷嬷说起,急的眼泪直掉。她少年时丧母,其后由不得父兄疼爱,甚至被当做棋子送给了夏家帮着淑妃固宠,空有美貌却没有可以安身立命的智谋,不得不一直依附着淑妃,因为淑妃对她生下四皇子有意作践,外人看她陈妃只当她有儿傍身从此有靠,真正知道实情的却知道,她只是淑妃手里的一枚弃子,日日被淑妃派来的人揉搓。
陈妃心里也有怨愤,也指望有朝一日能够反击回去,叫偏心无情的父兄见见她的出息,叫淑妃也尝尝每日被人作践忍气吞声的滋味,可惜,她却没这个本事,没这个心机,到如今,她只想安安稳稳得过日子,可就连这一点,淑妃也不愿意成全她。
“皇后要以为我也有意让四皇子跟三皇子竞争,然后迁怒我……我该怎么好啊?!”陈妃瘫坐在椅子上,惶惶不已。
那嬷嬷是陈妃当年在潜邸时便带在身边伺候的,平日帮衬了她许多,很受信任,听见陈妃着急之下竟把皇后淑妃全扯上了,赶忙说道:“娘娘可要谨言慎行,需防隔墙有耳啊!”瞧眼四周,见没人了才又回过头来对陈妃道,“娘娘,咱们宫里谁知道有哪些人是心存外道呢,奴婢跟您也说了几次了,您怎么还这般毛糙,万一真叫人听见传出去,娘娘可怎么好?”
这话说的着实不客气,陈妃却是感激不已,拉着那嬷嬷道:“季嬷嬷快别急,我这不也是急了,在你面前说说,以后一定不会了。”
季嬷嬷忙道:“娘娘哪里话,奴婢也不过是白叮嘱一回罢了。”
陈妃自小便没有人真心对她,不曾有人尽心为她筹谋,因此对季嬷嬷的这份关心才更加在意。纵使是没规矩了一些,但也是为她好不是?季嬷嬷这番失态,可不还是为了她?这要这一想,陈妃心里就不尽欢喜,哪还会生气?“妈妈不必再说,我以后必记得你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