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不知道,孩子是没道理可讲的。不管是多有心计的孩子,本质上,他还是个孩子!
看贾瑚长久不说话,徒宥昊登时就不高兴了,虎着脸叫道:“喂,贾瑚,我叫你呢,你你没听见吗?为什么都不回我话?”
这嚣张的模样,看得贾瑚越发不高兴,更加懒得理他。瞄了他一眼,贾瑚面无表情的沉默着。
徒宥昊的怒火直接就冲到了脑门,食指直直戳了贾瑚的面门上,大喝道。“贾瑚,你敢这幅态度对皇子,你这是大不敬,我要治你罪!”
还有这种蛮不讲理的。贾瑚气的笑了:“四皇子,我只是没说话,难道这也是错了?”
徒宥昊冷笑:“我问你话你不答,这就是不敬。贾瑚,对皇子不敬,你可知该当何罪!”
贾瑚现在只觉得这四皇子怎么看怎么讨厌,忒个烦人的孩子,哈的一声笑,嘲讽道:“该当何罪?我还真不知道该当何罪。四皇子若见怪,我回头去向皇后娘娘请罪,问一声如何?”心底对徒宥昊的评价是直往下掉,一个、冲动易怒的讨人嫌的孩子!
徒宥昊便是不知道贾瑚心底的想法,但只看他那讥诮的口吻,嘲笑的表情,哪还不知道他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呢。大喝道:“这种小事,还用得着皇后娘娘来过问。你既然得罪的是我,便由我来好好教训你。”说完,也不等贾瑚反应,刷的就扑了过来。
那动作,在贾瑚这练家子的眼里,可真真是堪比慢动作。不屑的撇撇嘴,贾瑚身子却不敢怠慢,脚下一个错步,赶紧闪了开去。徒宥昊一个没扑到人,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贾瑚,动作还能这么灵敏。
等一回头看见贾瑚脸上微微的笑意,还当贾瑚是嘲笑他,气又上来,大叫一声,扑上去就要打贾瑚。
贾瑚历来便是以正统的杨家子弟来要求自己,要知道,弘农杨氏可不只单单被人称作了‘关西孔子’,世代文臣辈出,家族中武将也是赫赫有名。旁的不说,当年的杨素、杨玄感,虽然为家族带来灾祸,在当年,却也是名扬天下的武将。甚至是当今戏文里常演的杨家将,也是弘农杨氏的后人。杨家的家传武艺,当年不知羡慕了多少世家子。
贾瑚在府里时,日日有人盯着不能肆意锻炼,所幸他年纪还小,正是扎基本功的时候,他便回了张氏说锻炼,让陈妈妈守着,每日在房中扎马步一个时辰,炼最基础的入门身法。坚持了一段时间,如今的贾瑚面色红色,身强体健,身体情况比以前好了不知几倍。身形比起一般孩子,也灵活的多。因此,看到徒宥昊想动手,贾瑚开始,还真没往心里去。
很显然的,他忘记了,今朝皇帝以武功起家,如今开过不过百年,旧风未去,便是宫里皇子,耳濡目染,虽没正式开蒙习武,私底下,也在各自的母妃的提醒下,开始了锻炼自己。
贾瑚以为自己练过不怕,殊不知,徒宥昊也是锻炼过的。虽然功法不及他,可架不住人家骨骼粗壮,身形比他高大啊。
两者追逐了一会儿,徒宥昊见还是没能抓着他看不起的贾瑚,发了狠,不要命地往贾瑚处撞,贾瑚被他这狠劲吓了一跳,身形一缓,就被徒宥昊抓了个正着。
“哈,抓到你了吧?!”徒宥昊得意的笑了一声,瞬间又变了颜色,“矮矬子,当我稀罕你,强赛给我的货色,平白还让我得罪人!”抡起了小拳头,就往贾瑚身上砸。
贾瑚哪能真让他打到,被个孩子打了,他还要不要脸了?腿使劲往上一蹬,把徒宥昊踹了个翻,忙挣扎着小身子起来,翻个白眼:“伴读的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你来怪罪我,未免太没道理了。”
徒宥昊瞬间瞠大了眼睛:“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怪徒宥昊惊讶,往常他说这些话,分析这明面下的勾当,陈妃老说他孩子家家想太多,身边的太监宫女可不可信不说,能信任的根本就没那眼力劲儿看出这些,白长了那么些年岁。甚至有时候,连人人夸赞的聪明懂事的二皇子三皇子,在徒宥昊眼里,都不见得有自己机灵应变。只是他母妃不争气,把谁都当好人,最后吃亏的,都是他!
贾瑚撇撇嘴:“我还当你很感激淑妃的安排呢,虎口夺食,多有面子!”把三皇子都压过去了,四皇子这个不受宠的,难道不是该高兴?
徒宥昊呸了一声,斜眼看着贾瑚:“方才母后对你,可不怎么热情。”
贾瑚阴了脸:“看来四皇子很高兴有我给你当垫背的!”
“哼!”徒宥昊对此,直接撇开了脸。平白被皇后记恨上,现在多了个一起倒霉的,徒宥昊绝对不承认,正阳宫看见李皇后对贾瑚哪不冷不热的样子,他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贾瑚现在已经很肯定,这个四皇子,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顽劣的孩子,最少,这孩子,够聪明!日后便是继承大统无望,平安长大做个亲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自己跟他处好关系,日后出仕了,也是个助益……
忽然,沉思中的贾瑚觉得有些不对,一股劲风带起,眼一抬,就见一个小拳头直直砸了过来,“砰!”正中鼻梁!
痛感从鼻梁处传到脑中,再反应到全身四肢百骸,贾瑚神智神智都还没有完全清醒,身体就正常的反应了一个孩子受到剧痛后产生的反应€€€€眉头紧皱,两眼眯起,两滴眼泪、流出了眼眶。
贾瑚手一抹,温热的猩红的血,流鼻血了,眼尖处的湿润……
他、被个孩子打出了鼻血,还掉了眼泪?!!
怒火烧毁了理智,那破孩子还在那里洋洋得意,贾瑚从胸腔里粗喘了口气你,咬着牙:“臭小鬼!”纵身直扑了过去!
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他贾瑚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皇帝忙过了朝政,揉着手腕转动转动了脖子,周如海忙过来给他捏肩膀。皇帝拿起茶杯啜了口茶,里面正是温热的冻顶乌龙,入口香醇,一入腹中,劳累了一天的身体,瞬间清醒了过来。
“今儿,昭儿和四皇子入学,表现得可还好?”今儿实在忙得紧,抽不开身,对于儿子入学的事,皇帝还是很上心的,没能亲自去上书房,皇帝有了时间,少不得还得问一问。
周如海是自小贴身伺候今上的,见问,手下动作不停,回答道:“奴才上午去上书房的时候,李太傅正考校两位皇子和伴读以前学过的,看样子,两位皇子都挺精神的,上课也认真,对李太傅很是敬重。”
“尊师重道,本就应该。”身子的酸乏好了些,皇帝摆摆手,让周如海停了,想了想,道,“摆驾正阳宫。”
周如海忙要下去吩咐,皇帝拦住了,“今儿也坐了一天,就停了轿撵,咱们走着散散步。”
“那奴才让他们后面跟着?”这皇帝倒是没反对。周如海便安排了侍卫宫女太监随侍,皇帝一路走过,身后长长的一串人,远远看去,便是看不分明,也知道,定是有贵人在。
一般这情况,宫里人也都知道,要赶紧避开了,便是避不开,也要小心谨慎行事,不能出了差错。偏今儿还真有那不开眼的过来。一个转角,一个小太监本来急匆匆跑着,看见他们一行,远远地就转过身慌慌张张要跑,动作也不轻点,一副紧张做贼心虚的样子,皇帝当时就眯起了眼睛,指着问:“那是在干什么?”
周如海忙过去大喝道:“那个奴才,圣驾在此,还不赶紧跪下。”
那小太监腿都软了,趴在地上簌簌发抖。周如海过去问了一通,回来时,脸色微妙。“皇上,这是凝芳阁、冷宫旁边那座空弃院落的小太监,并不曾见过圣驾,不懂事,被皇上的威仪吓到了,这才慌张失仪了。”
皇帝点点头,看了那太监一眼,问:“凝芳阁的小太监,不在凝芳阁带着,跑这边来做什么?”这里已是靠近正阳宫和正殿,俱是宫中上了名位的住所,他这么个卑微的小太监,没事,跑这里来做什么?
周如海脸色很奇怪,小心回复:“这小太监,原是要去找皇后娘娘回话的。”
皇帝看眼他:“周如海,你还跟朕玩起心眼了?到底是什么事?”
主仆两亲厚,皇帝也是半带着玩笑,不想,周如海刷的便跪了下来,皇帝沉下了脸,“到底怎么回事?!”
周如海不敢隐瞒:“回皇上,四皇子和荣国府的伴读贾瑚在凝芳阁打、打起来了,韩家的那个小伴读,趴在那里,哭得声音都嘶了!”
瞬间,皇帝的脸色雷电交加,阴云密布!
第63章
没有哪个父亲会高兴自己的孩子不学无术惹是生非,尤其这个父亲还不止一个儿子,甚至还是帝王的时候,这种事,就变得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周如海跪在地上,感受着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整个人都微微有些发抖了,侍立的宫女太监噤若寒蝉,低着头,只恨自己少生了两个耳朵,听见这样不该听见的事,运气不好,偏就赶上了这趟差事。
皇帝默默运了运气,硬是拿出了在朝堂上的威严才生生压住了喷薄的怒气,压着火沉声道:“那个孽子,现在在哪儿?”
周如海不敢隐瞒:“凝芳阁偏近冷宫,没有主子入住,四皇子身份尊贵,底下人不敢很劝,这才来前面禀报皇后娘娘……这会儿,四皇子怕还在凝芳阁里。”
皇帝冷笑:“好个出息的东西,跟人打架还打上瘾了。去,把他们都带过来,朕倒要瞧瞧,朕的四皇子,到底有多英勇!”脸色铁青地一甩袖子,抬脚就往正阳宫走。
周如海不敢怠慢,忙招了两个太监过来低声吩咐了一通,让那还跪着的凝芳阁小太监带着过去找徒宥昊:“不管你们看见什么,都别管,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无需收拾,只记着一条,赶紧把人带来,别让圣上就等了!”
这意思,就是不管到时徒宥昊几人多狼狈也别休整,叫皇帝看个仔细。也是半点脸面也没给徒宥昊。也不能说周如海狠心,在宫里生活,总要有个取舍,如今皇帝都气成了这样,总要让他有个出气的地儿,否则,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伺候的奴才?等皇帝出完气了,他在好好劝劝,也是他自己的脸面。四皇子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周如海身为皇帝的贴身大总管,自然不会把他很往心里去。
等着交代完了,周如海小步跑上前,看皇帝脸色还是不好,眼珠子转了转,悄声道:“四皇子毕竟年幼,一时贪玩也是有的。”
皇帝依旧是面无表情,全身带着冷意,周如海便不敢再说,一路沉默着跟着进了正阳宫。
李皇后正拉着下学回来的徒宥昭王明通容铭说话,听见宫人传话皇帝来了,忙起身相迎。她与徒宥昭都是见惯了皇帝的还无妨,王明通容铭两个激动地心都要跳出来了。先头家里就千般嘱咐,在皇帝面前,一定要好好表现,拜师时皇帝不曾出现,王明通容铭只当自己今儿是见不到皇帝了,不曾想,下课了反而见着了,一时都是兴奋激动,绞尽脑汁回想长辈嘱咐的礼仪,一边忐忑不安地跟在李皇后徒宥昭身后,一起迎接圣驾。
皇帝进来时脸色还是不好,不过对着李皇后,还是竭力缓和了声音道:“皇后快起来吧,不必拘束。”看着徒宥昭,免不得想起了徒宥昊来,不由得皱眉,“昭儿也在?”再看王明通容铭,俱是不认识的,便投了疑惑的眼神看着李皇后。
李皇后狐疑,怎么皇帝看着心情不好。眼神往周如海身上睃了一圈,周如海为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李皇后心里有了数,笑道:“上书房下了学,昭儿想着来给我请安,正好带着两个伴读来给我辞别。”让王明通容铭两个过来,“皇上,这边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的两个孩子了,这是王尚书家的王明通,这个,是容家的容铭。”
“小子王明通(容铭)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两个孩子忙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皇帝也看过几个伴读的身家背景,本没怎么放心上,这会儿刚听说了徒宥昊跟伴读打起来的是,倒是多了几分重视,上下打量了几眼,随口问了几个问题,王明通容铭不敢怠慢,竭尽全力地回答,也是大家子的教育,没出什么岔子,答得颇为得体。皇帝心中满意了几分,道:“倒是眉清目秀的孩子。两位爱卿可是有个好儿子。”王明通容铭羞赧地连道“不敢”。
徒宥昭笑着上前给皇帝道:“父皇,您看,您的威仪都把他们吓到了。还是快让他们起来吧,万一吓坏了他们,儿子明儿可就没有伴读了。”
皇帝很是受用儿子对自己的亲昵,慈爱地看着徒宥昭,道:“怎么昭儿很喜欢他们?”
徒宥昭半点没有迟疑:“这是自然。他们年纪比我大,懂的比我多,今儿我们一起读书,儿子觉得,比以前学的都快。母后也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要我多多向他们学习优点呢。”
“知道取长补短,相互促进,皇后,你把昭儿教的很好。”天下再没有比儿子懂事更叫父母高兴的了,面对着徒宥昭这么一个年幼完全没有什么利益纠葛的孩子,皇帝还是很疼爱的,更是为孩子的懂事知礼而高兴,对教导他的皇后也是赞誉有加,“老大你就教的很好,老三也很好。皇后有心了。”
李皇后抿嘴轻笑:“瞧皇上说的,他们不仅是我的孩子,也是一国皇子,所代表的是皇室尊严,我自是要尽心教导,纵不能与皇上一般英武,也不能堕了皇上的威名不是?!”
这话皇帝听着入耳:“朕的儿子,自然是要……”正想说与朕一般的,猛然又想了打架的徒宥昊,这半句话就停在了舌尖上,脸色也微妙起来。
李皇后见状,关心的问道:“皇上脸色看着不怎么好,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皇帝冷哼一声,笑容瞬间褪去,阴冷如水……
太监到时,贾瑚和徒宥昭还扭打在了一块。
贾瑚胜在武学经验丰富,有武学功底,可惜,缺点在年纪太小,身子板太过纤细。徒宥昭呢,练过粗浅的武艺,打架经验少,却有着贾瑚难以匹敌的大块头,劲儿也大,最最重要的是,这是个顶顶倔强不服输的性子,都被贾瑚打得一身青紫了,愣就是不肯服输,哪怕是顶着被贾瑚揍一拳,也要狠狠踹贾瑚一脚的性子,一双大圆眼睛鼓鼓地瞪着,看得贾瑚一阵火起。
一手肘打上他的肚子,贾瑚另一手卡主徒宥昭的脖子,低声喝骂道:“你服不服?!”
徒宥昭对此痛的眉眼都皱起来了,却是梗着脖子冷笑:“让我服气?你做梦!”全身不断扭动挣扎,被贾瑚压在了身下的两双手不能动,脚就死命往贾瑚腿上踹,只可惜他穿着的是软底的鹿皮浅口鞋,便是踹上了也不很疼。徒宥昭一时着了急,看贾瑚压在他上面冷笑,干脆不管他横在脖子上的手臂,头往上一顶,正正好撞到贾瑚的鼻梁处,先头本就受过伤的鼻子哪受的这一撞,贾瑚痛的直抽冷气,徒宥昭乘着这机会很快翻过身来,一把甩开了贾瑚,手忙脚乱的半爬起来,还没稳住身形呢,拳头就往贾瑚的下巴那里揍……
所以韩€€吓得直哭,那真不是疼的,实在是被这两个凶狠得孩子给吓到了。
两太监本来没把这差事怎么放心上,两个孩子打架,再惨烈又能怎么样,拿出皇上的名号,不就没事了?到现场一看,才真真吓了一跳,那个穿着一身淡蓝色衣服的孩子,脸都看不出原形了,鼻子嘴巴上一圈的血,他们四皇子的脸也肿了,衣服也破了,偏两人都跟没感觉疼似的,扭打在一起,从这边打到那边,从那边打到这边,根本没注意到他们。
再这么打下去,可怎么得了。
两太监想起周如海的吩咐,忙上前过去,一个拉着一个,把他们两个分了开去,口中直道:“四皇子,贾少爷,你们快些住手吧,这事可闹大了,皇上召见呢!”
在太监手里还要挣扎着冲对方扑过去的徒宥昊贾瑚都是一愣:“皇上?”被愤怒冲昏了头的脑子这才慢慢清醒开来。
这事闹大了,连皇帝都惊动了!
贾瑚瞧眼徒宥昊,稍稍放了心,亏得自己刚才还多留了个心眼,尽往肉多的地方打了,他看着虽然也有些不好,不过总该比自己流血了来得强些。自己这年纪,又是第一天进宫,皇帝总该从轻处置才是。贾瑚心思思忖着到时见了皇帝,自己该怎么说。斜眼看着徒宥昊,郁结的心情登时又好了些,纵然自己不好过,不过瞧徒宥昊这样冷汗直冒眼珠子乱转的模样,怕也在想着怎么在皇帝面前分辨自己吧。该!
两个太监宣读了皇帝的口谕,贾瑚和徒宥昊本还想争取些时间好收拾一下自己,那太监却道:“四皇子、贾公子,你们就别耽误时间了,皇上盛怒正等着呢,万一让皇上等久了,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你们?”另一个过去扶起跌坐在坑里哭得眼睛都肿了韩€€,不过帮他拍了两下身上的灰,几乎是半搀着韩€€就要走。
贾瑚和徒宥昊对视一眼,拉下了脸,他们哪个都不是傻子,这两个太监分明只是一般伺候的太监,上不得台面,还没有这么大胆子不给四皇子和勋贵臣子家的公子面子,那么,他们说的这番话,就是有人特意交代的。联想到皇帝正是盛怒……两人视线交汇一瞬,马上便又分开了来,心底都有各自的思量。
最可怜的反倒是韩€€,他也是勋贵家门里出来的,家里耳提面命了多次,可知道蓬头垢面觐见陛下,一个不好,可是会落下个‘大不敬’的罪名的,歪缠着那太监直喊着要换衣服,那两太监哪里肯,只说不能叫皇帝就等,韩€€个孩子,吓得眼泪又掉出来了。
一行人到正阳宫时,韩€€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贾瑚和徒宥昊却反而冷静了下来,徒宥昊看了贾瑚脸上的青紫,撇过了脸。
贾瑚也打量了一下徒宥昊身上的伤处,有些后悔,自己今儿太冲动了些,觉得失了面子,被这四皇子的纠缠不休给刺激的动了火,结果手下忘了分寸,竟留下了这么多的‘铁证’,却给辩解增添了不少难度。
有宫人出来传话:“四皇子,韩公子,贾公子,皇上召见。”
三人俱是一凛,不敢怠慢,低头检查了自己的衣着,破损落灰的已经是没有办法,好歹不能再凌乱不整齐不是?悄步走进正殿,三人用眼角扫了眼殿内,早上才见过的大殿,上首坐着的人已经由皇后变成了皇帝,李皇后坐在左侧第一位,徒宥昭王明通容铭等都站在右边下首。三人不敢怠慢,忙跪下请罪。
“儿子(小子贾瑚、小子韩€€)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皇帝并不叫起,眼睛在三个孩子那沾满灰尘甚至还破损了衣服上打了个圈,又重点看了一遍孩子头顶上那明显的灰尘,四皇子和那个明显小些的孩子的发髻甚至都是凌乱的,虽然勉强扎好,但是显然梳的人并不擅长做这事,头发堆积成一团,凹凸不平的,怕是先头下人梳好的散掉了,他们怕失仪,自己收拾的。
皇帝心底的怒火已经烧成了一团,幽幽看着四皇子,道:“老四,你来跟我说说,下课了,你不回去给你母妃请安,温习功课,跑出去干什么了?”
贾瑚微不可见地哆嗦了一下,跪在他旁边的贾瑚低着头的脸上很快露出了抹幸灾乐祸的笑容,下一刻,就听徒宥昊结巴了一会,道:“回、回父皇,儿子方才,方才和伴读打架了。”
殿中众人俱皆惊讶,徒宥昊居然就这么直白地认了?
皇帝眼中快速划过一抹情绪,很快又隐匿不见,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个姿势,似笑非笑道:“你倒是老实,怎么,当这是什么好事不成?还是说,你认定朕不会罚你?”
徒宥昊磕了个头:“儿子并不敢这么想。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儿子今日初进学,却与伴读打架生事,着实是犯了大错。儿子不敢期满父皇,更不敢逃避责罚。儿子知错,不论父皇如何责罚,儿子甘心认罚。”
这般的干脆利落,倒叫皇帝心情好了些。朝堂上那些官员,遇到事就互相推诿找借口,却少有人敢这样出来直接承担责任。老四虽是荒唐了些,到底知道认错,还不算是无药可救。
正这时,贾瑚叩首请罪道:“小子斗胆,今日之事,不独四皇子有错,小子忘记尊卑有别,与四皇子扭打,将小小口角变成争斗,破坏宫中规仪,以下犯上,犯下大错,求陛下降罪。”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明显最小的孩子,先头他就注意到,他鼻子都已经淤紫了,衣领上还沾着血滴,怕是前头被打出鼻血来了才是,再加上三人中,韩€€除了沾满灰尘狼狈些,并没有其伤处,反而是贾瑚和徒宥昊,满脸青紫,那么打架的,应该就是这两个人了。这会儿贾瑚还出来这样认错,就很值得皇帝玩味了。
“贾瑚,你就是荣国府的那个拜入徐卿门下的孩子吧?”皇帝也不等贾瑚回答,接着问道,“你就这样出来跟我认罪,就不怕我真的下旨重责你?”
贾瑚并不很显得惊慌,只苦笑着说道:“家父常说,身为男子,要担起责任。师傅也常教导小子,有错便要面对,不能做推诿之人。小子今日确实是犯下大错,不敢推卸责任,更不敢为自己找借口。”
皇帝‘哦’了一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你父亲你师傅教导的不错。”转头又问徒宥昊,“今儿个,你们是谁先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