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林家派来的那个家生子早就被打发下去喝茶了,王顺家的又是贾府陪嫁出去的,在场诸人倒不怕贾母的话传到林家去,只是贾代善还是瞪了老妻一眼,道:“敏儿都嫁过去了,你就少说些。林老夫人你以前也见过,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早在婚前她不就很喜欢敏儿,林如海又是这般的人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顾忌下人在场,贾代善并没有很说,不过眼神里,已经透出了不悦。
每次都是这样。贾母心底抱怨,自己不就是说几句,本来以敏儿的条件,进宫做贵人都可以了,偏老爷一定坚持承诺要和林家做亲,现在倒好,自己说几句都不行了!贾母心里不痛快,可毕竟女儿重要,不过片刻,又开始想着要给贾敏带些什么东西过去。
“敏儿身体一贯弱,这会儿有了身孕,就更要补补,王顺家的,一会儿我让人收拾些补品药材,你给敏儿带回去,嘱咐李嬷嬷,也得小心注意敏儿的身子。她这是头胎,要紧着呢!”贾母谆谆嘱咐道。
王顺家的应了个是,笑道:“果真是母女连心,咱们小姐在林府也是天天念着太太呢。只现在要调养身体养胎,不好辛劳回府来看您和老爷,小的出门前,小姐还一再叮嘱,一定要小的给您和老爷请安,看看您两位如今身体可好。”
贾母一听这话,脸上瞬间便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敏儿这孩子,就是孝顺!她啊,自打落地,那是没离了我身边,她这一出嫁,我这心里,又何尝不是时时惦念着。”有些犹豫道,“要不,我抽个时间过去看看她?”说着,眼神却是看向了贾代善。
这年头,女儿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娘家不好轻易上门,媳妇也不好轻易回娘家的。贾敏怀孕确实是大事,可老实说,贾母当年为着婚约的事,与林老夫人之间的关系却并不很好。贾敏都嫁进林家这么久了,贾母也不过是去了那么两三回。再者女儿怀孕,自己一听到消息就去看,知道的说她关心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担心林老夫人照顾不好女儿呢。
贾代善没好气地看眼贾母,要不是她老念叨着要贾敏嫁入宗室皇家当贵人对林家的亲事不满,对林老夫人耍脸色,如今哪有这许多事!自己这妻子,就有时候办事不牢靠,只看得见眼前,却看不到以后。她但凡当初多想点,对林老夫人态度好些,哪有今天。
不过贾敏也是贾代善的心头肉,贾代善哪有不心疼的,想了想,说道:“敏儿身子不是弱?这又是林家头一个孙子。你这些日子好好想想这怀胎该注意的事儿,整理整理,再多带着补品,敏儿喜欢的,去林家拜访一下,我不好去的,你就去帮我看看,敏儿如今可还好?!”
贾代善一开口,贾母自然没了顾忌,欢喜地直道:“老爷放心,我会把该注意的都整理出来的。一定让你抱到白白胖胖的大外孙子!”
贾代善贾母如今膝下已经由三个孙子了,唯一女儿生的外孙就显得金贵起来,一听贾母这么说,贾代善也板不住自己高深莫测的脸孔,露出了一抹笑来。
王顺家的拍着手直道:“这可真是好了。小姐可是想太太和老爷了,天天念叨,见到太太过去,一定很欢喜!”贾母越发高兴,兴致勃勃地开始盘算,到底要带哪些东西去林府看女儿。
王氏瞧着贾母的这热乎劲儿,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回来跟着周瑞家的直抱怨道:“当初贾敏出嫁,太太就恨不得拆分了荣国府去给这个女儿,现在怀了孕,瞧太太那模样,还不定把整个药库都给搬空了!”拍着桌子气的直哭,“老天爷可真是瞎了眼,贾敏害了我的孩子一条命,却还能结的这么一门好亲事,丈夫上进婆婆慈爱,现在还有了身孕!那我可怜的孩子可怎么办?他连一眼都没看过这世界就没了,我肚子里的一块肉啊!”
周瑞家的跟着叹气,怨恨上天不公平:“敏姑娘在府里就掐尖好强,对我们这些下人极是刻薄瞧不起,除了老爷太太,她还看得起谁了?要不是她闹事,二爷当初能被老爷动家法,奶奶也不会……这种人,现在还能过得这般好,真真是老天没眼!”
王氏听得这话,反而收了眼泪,慢慢坐直了身子,冷笑道:“老天爷不开眼,不收拾这贱人,那我就亲自动手!要不是为了今天,我当初也不会安排那么许多!”叫周瑞家的靠近前来,凑在她耳边,悄声吩咐起来……
相比之下,贾敏怀孕的事对大房的冲击反而是最小的,在表达了一番对此好消息的恭贺同喜之意后,张氏迅速地准备好了礼物交给贾母,在询问了一番要不要一起去林府,什么时间去,被贾母皱着眉头拒绝后,张氏很干脆地扭身回去干自己的事了€€€€她现在宴会帖子很多,张四爷在任上通过便利还给她开拓了一条南货的路子,这会儿张氏还要联络了几个交好的夫人,一起做这生意,时间紧着呢,贾母不愿意她去林府让贾敏看着闹心,她还不乐意陪着贾母去看贾敏这个讨人嫌的小姑子呢!
回到自己院里,贾瑚正在收拾书籍,为回上书房做准备。张氏皱皱眉,很有些不情愿贾瑚再给那顽劣的四皇子做伴读,偏皇命难为,根本不容的人拒绝。张氏心疼得紧,瞧着贾瑚小小的身形,只觉儿子是在往虎狼窝里去。
贾瑚大抵也猜到张氏的想法,宽慰她道:“母亲放心,初始儿子是不知道四皇子的为人,这才吃了亏,如今皇上已经发了话,四皇子断不敢再这般肆意妄为的,儿子再去上书房,只会过得好,不会差的。”
话虽如此,可张氏哪里能放心,摸着贾瑚的头,叹气道:“要这不是皇命……”要不是皇命,她定是不会再让贾瑚再进宫里去面对那不知吉凶的伴读生活了。
张氏这样的一片慈母之心,还是叫贾瑚心里很是感激的,也就放任了她摸他头这样幼稚的事,想了想,道:“母亲你也往好处想,上书房那是天下最好的老师汇聚的地方,便是师傅,也只能说是其中之一,儿子在里面,不知能学到多少。便是四皇子再刁难,难道还能违背了皇上的旨意,处处跟儿子过不去?儿子吃不了多少苦头的。便是稍稍受些四皇子的气,能学到这许多,还能偶尔见到皇上,留个好印象,可不是大大有利将来?不也是值了?”
张氏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由着贾瑚去了。心里满是郁结,偏贾母还不消停,自己不愿意张氏去打搅贾敏是一回事,真瞧见张氏自己似乎不大乐意去看贾敏又是另一回事,憋了气一转头就改了主意,让张氏到时候陪着她一块儿去林府看贾敏,还要张氏陪着她一起挑给贾敏的礼儿,都是荣国府历年积攒的好东西,还又开了一次内库,取了一块据说是能保胎的顶级羊脂白玉雕成的观音像,气的张氏当时就变了脸色,虽没说什么,可对贾敏的观感,却是越来越差,姑嫂关系越发僵硬,直接导致了后面贾敏遇事时,张氏的袖手旁观!
徒宥昊在罚跪的时候就不老实,后来被李皇后又训斥了一顿,这才安分下来了,他可没有贾瑚韩€€的好命,今上是个严格要求的性子,第二天就命他回去上书房接着上课了。
徒宥昊去是去了,却是活脱只一个‘去了’的动作,人到了,心不在。李太傅的课还稍微听些,旁的大学士大儒的课,直接是魂游天外,要不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要不直勾勾盯着老师看,直看得人满身不自在。他皇子的身份,上书房的师傅们又不好罚他的,本该替他受罚的伴读也不在,直把这些师傅们弄得是憋气不已。也就几个皇子的话徒宥昊还能挺进去一些,可有时也是混不吝的性子,倔起来了拼着挨顿训也要出口气,叫众人一说起他,就是大摇其头。
好容易韩€€贾瑚回来了,师傅们可是松了口气。徒宥昊看见他们,眉头挑了挑,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韩€€脸色一僵,身子登时就哆嗦了一下。
贾瑚却是视而不见,自顾自拿着自己的东西,到位置上坐了下来……
第66章
徒宥昊看见贾瑚韩€€来了上书房,百无聊赖的心情总算是稍微好了些,看着韩€€跟个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期期艾艾地坐到了自己位置,不由翻个白眼,扯着嘴角不怀好意道:“韩€€,你父母是少给你生了个胆子吗?还是我跟书上那些妖怪似的多长了两个眼睛,三条手臂?至于你怕成这样吗?丢人!”
韩€€脸瞬间涨的通红。他在家怎么可能是这幅模样。锦乡伯府里,他上有母亲宠爱,后有老侯爷老夫人疼宠,除了这些长辈,就没一个是他不敢作弄的,谁敢给他气受!韩€€真不是胆小的人,可实在是被那天徒宥昊和贾瑚的那种不要命地打发给吓到了。他看得清楚,贾瑚武学的技巧分明比徒宥昊强,可徒宥昊愣就是拼着自己不好过也叫你不好过的法子,宁愿自己被揍一拳也要踢对方一脚的打法,完全豁出去的那种狠劲儿!叫韩€€当时都吓到了,他何曾见过这样不要命发狠的打架场面!
韩€€可能是被宠坏了一点,可他能得老夫人老侯爷那般喜欢,也不是没有眼见的人。对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他使得比谁都纯熟。徒宥昊身份比他高,他惹不起。他比他要拼命要狠,他斗不过。韩€€在家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听从长辈的意见最好,惹不起,总躲得起吧。不管你说什么,我只当没听见就是了!
想起来之前自己的决心,父母的嘱咐,韩€€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也不跟徒宥昊争辩,低下头自看书去了。
徒宥昊颇觉得没意思,冲着他嚷嚷了两句:“韩€€,我跟你说话呢,你耳朵是摆设吗?怎么都不回答一声!你敢藐视皇子?!”
韩€€那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娃儿,早先忍下来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了,这会儿徒宥昊还来招惹,他捏紧了小拳头,想发脾气,又怕徒宥昊的身份,咬住嘴唇,似乎就要控制不住怒气了。
徒宥昊巴不得他闹事呢,左手胳膊往椅背上一搭,挑衅地瞧着韩€€,轻蔑地笑道:“怎么,生气了?想打我?有胆子的,你来啊!”
“你……”韩€€被挤兑地都要爆炸了,可真要让他上去跟徒宥昊对着干,明目张胆地动手……他还真不敢!小小孩童,很明显感觉到了尴尬下不来台,对着半点情面不给他留的徒宥昊,再感觉身上汇集的满屋子人的目光,韩€€捏着小拳头,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徒宥昊看了韩€€一会儿,突然冲着屋里其他人大声喝道:“你们看什么看,都没事干啊。本皇子和伴读说话聊天,你们这么盯着什么意思啊?!”一双大眼睛瞪得跟牛似的,里面直泛着凶光。众人也是怕了这个才进上书房几天就得了个混不吝名声的皇子,纷纷把视线转了回去。
韩€€偷眼瞄了一圈,果然众人都各自干自己的事去了,好歹是没人再看着自己,几位皇子也不在,多了两个年级大些衣着光鲜的公子,看样子应该是前头两位皇子的伴读。不自觉的就轻轻松了口气€€€€他们终于不看着自己了!
徒宥昊似乎也觉得再跟他纠缠没劲儿,缩回搭在椅背上的胳膊,换了个坐姿,不屑地瞄了眼韩€€,翻个白眼:“男子汉大丈夫,胆子这么小!”说罢也不管气鼓鼓的韩€€,眼神直往坐在位置上拿着本字帖翻看的贾瑚,上下打量了一圈,冷笑:“看来你的伤好得很快嘛,贾瑚,我父皇赐给你的药很好用吧?”声音突然有压低了几分,凑过身去,沉声道,“希望你别用的太快,否则下次没有了,可就没有这么快就能出来见人了!”
贾瑚淡淡瞄了他一眼,突然勾出了抹笑,视线和他相对片刻,往他的膝盖上转了一圈,低声笑道:“皇上赐的药,可不是好用?四皇子放心,我那里还留了些许,若是四皇子膝盖上仍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回家拿了来给你用!”
徒宥昊被罚跪了好几个时辰,还有太监盯着不准动,被允许可以动的时候,腿都软了,根本站不起来,膝盖上两团乌青,即使擦了药,也过了五天才好。再加上贾瑚当初在他身上留下的伤,最初那几天,徒宥昊险些就憋不住那张嚣张跋扈的脸,叫人看出了端倪来。这会儿贾瑚还敢往他伤口上撒盐!徒宥昊的视线跟着贾瑚的在自己膝盖上转了一圈后,气的脸都变了,当即拍着桌子大声吼道:“贾瑚,你眼睛往哪里看呢,谁还稀罕你那罐破药!父皇随手都能赏你一瓶的货色,我还稀罕不成?!”
书房内的重任被他激动的神色吓了一跳,遮遮掩掩地都往这边看了过来。尤其那两个年纪大些的,只听说过这个四皇子和伴读不对付,却不像王明通容铭这样亲眼目睹过,仗着自己的身份,看得尤为明目张胆,不但看了,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起来。徒宥昊的脸更黑了。
贾瑚嘲讽的看了他们一眼,对徒宥昊道:“看来四皇子的话,也不管用。”声音低了几分,用只能徒宥昊能听到的声音讥笑道,“区区一瓶伤药,在宫里自然是不稀罕的。只是四皇子稀不稀罕,就说不定了!”
目光中透着的深意,直把徒宥昊给噎住了。区区一瓶伤药,就算是皇帝御赐的,在宫里,那也绝对不少见,没什么稀罕的。可徒宥昊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就算母亲占据妃位,那群见高踩低的宫女太监却并不会为此而高看他一眼,甚至因为陈妃的关系,徒宥昊更要多受几分苦。分到他这里的伤药,还真不见得有贾瑚手里的那瓶来的好!君不见他方才才撂下话不准人看他的热闹,这会儿人不但看了,还聊上了!他在宫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被贾瑚这么踩着伤口死命地踩,徒宥昊真火上来了,反而不比前头那样高声喊骂,甚至连怒色也没有,只是平静着脸,目光如寒冰一样,死死盯着贾瑚,在一边看着的韩€€只觉得,如果说前面发怒的徒宥昊让他心头怒火中烧,这时候的徒宥昊,则就是叫他害怕了。
这一刻的徒宥昊,就像是被冒犯了领地的小老虎,尽管还年幼没有威慑力,却已经隐隐露出了凶性!
贾瑚忽而微微一笑,在徒宥昊微微皱眉中扬声道:“四皇子恕罪,是小的不会说话,您皇子之尊,自然有太医看诊用药,皇上赐予小子的药,早已被小子仔细收藏,留待后用,哪敢拿出来在四皇子面前献丑。言语失当处,请四皇子海涵!”这姿态摆的,可真是低极了。
徒宥昊先是一愣,继而便是大怒。好个贾瑚,真把他当傻子了,给了他一巴掌,以为再给他在人前留点面子,这事就算完了?!做梦!
正要发作,却听得后面有人轻笑道:“什么事要四弟海涵啊?”
众人转头望去,来人一身紫色四爪龙纹袍子,大约十一二的年纪,剑眉秀目,身姿挺拔,脸上挂着极温和的笑意,软化了剑眉的锋利,透着一股可亲来,身后跟着两个面目清秀的小太监,此刻正笑盈盈地瞧着众人。徒宥昭站在他身边,本也是灵透可爱的孩子,可所有人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都放在了他旁边人的身上。
那两个年长的伴读率先道:“见过大皇子。”其余众人也忙请安:“见过大皇子。”
这、便是皇后的嫡长子徒宥煦了。
贾瑚打量着徒宥煦的同时,人家也同样在打量着他,不过在注意到贾瑚精致宛若女孩的脸孔和小小的身板,再结合他初进宫时闹出的事,徒宥煦心里有了计较,笑问道:“这便是四弟的伴读贾瑚吧?今儿应该是你回来的日子,方才我听你们争执,怎么,是出了什么事了?”
徒宥昊对徒宥煦可不敢耍脾气,当即鼓着气抢答道:“回大皇子,可不是我刁难他,是他自己说话没分寸。”
贾瑚也忙赔罪:“回大皇子,小子与四皇子不是争执,实在是小子一时说话没过脑子,说了糊涂话,四皇子心里不悦,也是小子的错。”
徒宥煦还要说几句,门外猛然又进来一行人,领头的照样一件四爪龙纹的袍子,却是淡黄绣银线的升龙图案,瞧着比徒宥煦的紫色团龙衣服还要华丽几分,脸上带着张扬,修眉飞舞,微翘地丹凤眼在贾瑚徒宥昊两人面前不过那么一瞬就又收了回去,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在上书房还敢这样抢大皇子风头的,除了淑妃所出的二皇子徒宥昃,再没有别人了。
徒宥昃身后一步站着的是两个身形修长容貌俊美的男孩,衣饰华丽,想必是他的伴读,在其后,却是跟了四个太监,其中一个拎着个木匣子,装着文房四宝,一进门,见徒宥煦站在那里不入座,挑挑眉问道:“大哥怎么站在这里?”转过头才算是给了徒宥昊贾瑚一个睁眼,笑道,“这边是四弟的伴读吧,倒是头一次见。大哥难道是在和这两个说话?那可是弟弟打扰了。”
见了徒宥昃,徒宥煦还哪还有心情管贾瑚和徒宥昊,叫起给他请安的几人,打量了一番徒宥昃身后的那四个太监,徒宥煦笑得颇有些寒凉:“没什么打搅不打搅的,不过是跟四弟随口说几句罢了。倒是二弟,今儿来得可晚了些。”
徒宥昃颇有些愧疚:“是比往日晚了些,好在师傅还没来,否则我这可就不好了。”徒宥煦没想到平日争强好胜的二皇子竟然会这么干脆地承认了错,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可下一瞬,他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事出反常必有妖,徒宥昃还是徒宥昃,绝不会叫他心里有片刻舒爽。
只听徒宥昃说道:“本是早早就起来了,不过早上出门前,恰好遇到了父皇,便陪着说了几句话,再赶来,便迟了些。不过总算,是赶上了!”对着徒宥煦徒宥昭两兄弟灿烂的笑了起来,好像真是在庆幸没有迟到一般。
徒宥昭当时脸就拉下来了,倒是徒宥煦轻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也不是什么大事,赶上了就好。不过二弟也经心些,今儿你是赶上了,可有些时候,是晚了就是晚了,想赶也赶不上的。规章制度摆在那里,便是父皇也无可奈何。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二弟?那些事可以轻慢那些事要仔细慎重,二弟可要明白!”
徒宥昃并不在意,摆手道:“大哥这话说得可不对,父皇富有天下,江山万里都以父皇为尊,父皇开了口,有谁敢说半句闲话?!说到底,这天下,是父皇说了算!”
两兄弟直直对视了好一会儿,脸上都挂着笑容,可满上书房里,谁都不敢多说一个字。全场,静寂无声!
最后,还是徒宥煦先笑了起来,对众人道:“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都赶紧落座吧,一会儿师傅可就要来了。”
众人这方转身各归各位,经过徒宥昊身边时,贾瑚低声道:“大皇子二皇子与三皇子和您的岁数相差甚远,小子听说,皇上在潜邸时,曾有不少骨血流产夭折,甚至都来不及进入族谱……小子与四皇子的心愿一致,不过是求得平静安稳的日子罢了!望四皇子莫要将我当了韩€€一般才好!”
徒宥昊喷出一口浊气,冷哼了一声,甩甩袖子,理都没理贾瑚。
他方才刁难韩€€,转头又稍稍示好,对付韩€€这个没有心机的,正正好叫韩€€对他既有畏惧却不厌恶,把住了一个度,没成想,还没等他把同样的手段用在贾瑚身上,贾瑚就先给了他一巴掌,接着又是一个甜枣,在众人眼里,他还是那个委曲求全,被他吼了还认错的识大体之人!
徒宥昊这会儿只恨不得活剥了贾瑚,哪里还有什么好颜色!
此后好几天,徒宥昊并没怎么理会贾瑚,而是把大部分重心都放在了韩€€身上,每每逗得韩€€直跳脚,却又并不过分,给他留了面子,次数一多,韩€€是再不敢违拗徒宥昊的意思了,便是偶尔被说得急了,也不敢露出怨恨的神色来,生怕叫徒宥昊看见,再使出些他想都想不出的损招来对付他!
贾瑚并没有插入到里面去,他只细细观察着徒宥昊的行事,暗自戒备着。他给了徒宥昊那么大一个没脸,这个倔强傲气的四皇子要能忍住就奇了怪了!别以为他没看见徒宥看向他是眼底的那丝恶意!
谁知到,贾瑚还没等到徒宥昊的报复,那边贾敏就先哭哭啼啼跑回了荣国府!
第67章
按说有了身孕此时日子过得很是和美的贾敏突然哭哭啼啼半句招呼都没打就跑回了荣国府,着实是惊吓到了荣国府众人。晚上贾瑚从宫里回来时,都没见到张氏,只有贾赦坐在那里愁眉苦脸。一问,张氏这会儿,正陪着开解贾敏呢!
“上次王顺家的来,不是说敏姑姑过得很好吗?”贾瑚很奇怪,这前后,还不到一个月吧,怎么贾敏就这么急匆匆回来了?还半句招呼都不打。难道是林家欺负她了?不该啊,林家人丁单薄,林老夫人林如海就算不待见贾敏,也不可能不理会贾敏肚子里的那块肉,更不要说,林如海和贾敏,好像感情很好。贾瑚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原因来。
闻言贾赦颇有些尴尬,不耐烦地看了眼贾瑚:“你小子多大年纪,就敢问长辈的事?!下学回来了就去洗漱一下,今儿你祖父祖母没空,你也不用去请安了,回你得书房温书去!”
自贾瑚跟贾赦越见亲密之后,贾瑚可是好久没看到贾赦这样一幅不耐烦瞒着他的模样了,不由更加好奇道:“父亲,我不过是问一声,也是关心敏姑姑。敏姑姑这还怀着身孕呢,突然回来,一定是发生事情了。是不是林姑父欺负她了?要是这样,父亲,你可得为敏姑姑做主才是!”
不曾想,贾瑚这番贴心真切的话却叫贾赦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甚至连眼神里都透出了恼羞成怒的光,瞪着贾瑚,贾赦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羞恼道:“小孩子家家的,操的忒多心,难道我还比不得你个小孩子的见识?!”叫过陈妈妈,连连摆手道,“你,快带他回去洗漱,晚上他练完字了拿来我看看。”又盯着贾瑚,撂下狠话,“这么久也没检查过你功课,晚上我问你你要打不出来!”鼻腔里发出的一记冷哼,贾赦板起脸,努力让自己的威胁更有些气势。
贾瑚本来对贾敏的事那是真无所谓,并不关注,可被贾赦这么反常的一弄,那心里痒的,就跟猫抓似的,可贾赦摆明了是不肯说了,贾瑚想想,也不问了,很干脆地掉头跟着陈妈妈走了,你不告诉我,自有别人告诉我!那干脆利落的样子,可把蓄势待发等着应付贾瑚胡搅蛮缠的贾赦郁闷地够呛。
陈妈妈为贾瑚整理了一下才换上的一套常服,正了正袖子,憋着笑道:“哥儿别生气,大爷也不是故意不肯跟您说,实在这事啊,本不好跟小辈说的。”
贾瑚疑惑:“不好跟小辈说?那就真是有事了?!事关姑姑和姑父?看父亲的样子,也不像是恼林家,怎么难道是敏姑姑自己做错事了?”因为害怕所以哭着回娘家了,娘家兄嫂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么说的话,倒也对的上……
陈妈妈打断他的思路,笑道:“哥儿想什么呢,不是您想得那样。”见贾瑚实在要听,只能无奈道,“说来这是姑爷姑奶奶夫妻之间的事,只是姑奶奶年轻,在府里的日子太太宠得紧,这会儿叫身边的人落了面子,一时恼不过,这才回来的。”
贾瑚惊异不解:“敏姑姑身边的人?”
陈妈妈也是摇头叹息:“以往敏姑娘身边的人可从没见有什么毛病,这才跟着去林府多久啊,就生了二心了,要不是今儿我当场听见敏姑娘在那里哭,我都不敢相信,那安雅竟有这样的胆子!”
一早贾瑚就去宫里上书房读书去了,陈妈妈如今白日也没什么差事,便往张氏那边去伺候,陪着说说话,本来一切风平浪静,张氏还准备着过几日参加宴会要穿的衣服,猛不丁的,前面就来人说是贾敏回府了,红着眼睛只带了贴身的两个大丫头和王顺家的几个回来的,一回府,就直往贾母那里去了,抱着贾母,哭得好不伤心呢。
张氏哪还敢怠慢,忙带着苏妈妈金妈妈赶了过去。陈妈妈有心瞧热闹,也跟着去了。
去了才知道,那下人说的贾敏抱着贾母哭得形容都是粗浅的,贾敏这哪里只是伤心啊,都快哭得撕心裂肺了,抱着贾母,只会喊“母亲”,抽抽噎噎,气都要喘不上来了,鼻尖通红,眼睛都肿了。把张氏吓得,都不敢劝。面面相觑地与一同赶来的王氏对看了许久,静默地站在了贾母身边。
贾母看着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这样,心都要碎了,环抱住贾敏,一手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焦急问道:“敏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别哭,有什么话,跟母亲说,跟母亲说,啊!”
贾敏倒是想说呢,可几次才开口,看着贾母,眼泪又汹涌着流了出来,止都止不住,不过吱唔了两个“我”字,扑进贾母怀里,又是痛哭起来。
贾母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地直轻拍着贾敏的肩背,迭声问道:“是不是林家人欺负你了?敏儿,你别光顾着哭,你倒是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这一哭,把我的心都哭碎了!”说到最后,自己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张氏王氏少不得跟着劝了几句:“是啊,小姑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只管和我们说,林家要敢欺负你,我们荣国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贾母说得更厉害:“敏儿你别不好意思说,他林家要真敢欺负你,我豁出去上门跟他们讨个说法。你本来就是下嫁的,他林家当年都那番景况了,我们还遵守了婚约,你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嫁到他们家,现在还给他们林家传宗接代,他林家还有什么不满的,啊?我非要他们给我个说法不成。他们要这么欺负人,我让你父亲到金銮殿上,好好质问质问那林如海!”说到最后,都要让人给她准备品服大妆,要进宫去给皇后告状了。
事情闹的大了,贾敏赶紧抹了眼泪拦住她,哽咽着道:“母亲你这是做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要去找皇后娘娘告状,回头叫我婆婆知道,不更不待见我!”
贾母一听,眉毛都竖起来了:“怎么,现在你婆婆不待见你了?”见贾敏沉默不语,贾母的声音更是拔高不少,尖利道,“那林家老太婆,刁难你了?!”上下打量了贾敏,拉着她紧张问道,“你婆婆让你立规矩了?罚你站了?还是怎么你了?你快说,你诚心要急死我这老婆子呢!”
贾敏帕子掩住眼角,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没立规矩,也没故意罚我站,自打我怀孕,婆婆就让我好好休息,连以前站一站的立规矩都免了。”
贾母不由得不解道:“那不是挺好的,你还哭什么?”
谁知贾敏突然就痛哭起来,高声喊道:“谁要她这样对我好了!谁要她这样对我好了?!我倒宁愿她让我立规矩,不就是站着嘛,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宁愿她让我立规矩!”
贾母张氏等何曾见过这样失态的贾敏,都有些被吓住了,贾母心头越发着慌,认定了贾敏这一定是在林府被欺负得狠了。偏贾敏就是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贾母瞧眼四周,沉声道:“紫芙紫穗,你们带人先出去,到外面守着,没我的吩咐,都不准进来。”
紫芙紫穗听命领着众人出去,苏妈妈金妈妈等并王氏身边的下人也不好多待,都退出了屋子,不过陈妈妈苏妈妈等实在好奇,她们身份也够,便站到了门边上守着,仔细听,多少还能听见里头的动静。
只听里面一阵寂静,唯有贾敏的哭声抽抽噎噎,好不可怜,好一会儿,才听得贾母叹着气心疼道:“敏儿啊,你这么一直哭,都不肯说为什么,我便是有心为你做主,也不知道该从何着手啊。林家到底是哪里委屈了你,你只管告诉我,你跟为娘的,还有什么不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