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的红楼生涯 第67章

众人沉吟一会儿,唐宾率先答道:“回陛下,学生认为,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贾瑚跟着说道:“回乎,人有积生平之得力,终不自明,而必俟其人发之人有积一心之静观,初无所试,而不知他人已识之者,神相告也,故学问诚深,有一候焉,不容终秘矣。回乎,尝试与尔仰参天时,俯察人事,而中度吾身,用耶舍耶,行耶藏耶?汲于行者蹶,需于行者滞,有如不必于行,而用之则行者乎?此其人非复功名中人也。”

唐宾又道:“一于藏者缓,果于藏者殆,有如不必于藏,而舍之则藏者乎,此其人非复泉石中人也。则尝试拟而求之,意必诗书之内有其人焉。爰是流连以志之,然吾学之谓何。而此诣竟遥遥终古,则长自负矣。窃念自穷理观化以来,屡以身涉用舍之交,而充然有余以自处者,此际亦差堪慰耳。”

贾瑚不等他说完,又抢道:“尝身为试之,今者辙环之际有微擅焉,乃日周旋而忽之,然与人同学之谓何,而此意竟寂寂人间,亦用自叹矣。而独是晤对忘言之顷,曾不与我质行藏之疑,而渊然此中之相发者,此际亦足共慰耳……”

一时满殿只听他和唐宾声音此起彼落,争先恐后,毫不相让,彼此针锋相对,偏政见却颇为一致,所思所言,倒似一人。众人赞叹之余,也不由好笑,这两人,倒不像是对手,反而像是至交。

贾瑚唐宾视线两两相对,也不由惊讶地笑了,他二人破题,竟有这般相似。

两人针对的紧,完全没有给别人作答的机会,皇帝是个心宽的,见他们二人如此,反而高兴,也不拦着,只由着他们辩论,心里已然决定,状元探花,非二人莫属了。

前三甲中,榜眼一直是比较被忽略的一个,状元文采卓著,探花郎却非文采卓著神采风流者不得担任。难得唐宾贾瑚都是翩翩美二郎,只是文采不相上下,当真难以决断。

皇帝又出了一题询问其余士子,定下榜眼名次,对唐宾贾瑚二人,却始终难以定下。

问左右:“众卿以为,何人堪为状元?”

众臣面面相觑,也都难以决定。“皇上圣裁,臣等实在决断不出。”

皇帝思索当前,勋贵毕竟尾大不掉,倒不如清流世家出身的唐宾好差使,且唐家内部不稳,自己用起来,也更得心应手,想及此,便有了决定。

“江宁唐宾,朕今日着你为今榜状元,入翰林院当差。”皇帝笑眯眯又看了贾瑚,“朕还记得当年你姑父年少中探花,风姿仪态,至今难忘,今日着贾卿你为今榜探花,也算是一桩美谈了。”

“臣等谢主隆恩!”齐齐跪倒参拜,贾瑚了过一桩心事,却并无自卑之感。文无第一,各有所好,经此比试,他、并不就比唐宾差。与唐宾视线交汇,各自善意的笑笑,惺惺相惜。

他倒是可以交个朋友。两人都这般想着。

第130章

没有成为状元,而仅仅只是探花,对此贾瑚心中并没有多大感触,前三甲里,状元探花向来都是最为人瞩目的两个,有些时候,探花甚至比状元郎还要受人瞩目,只要对仕途没有任何影响,什么名次,贾瑚并不在意。

成功达成心愿和唐宾比过一场,贾瑚已是满意,皇帝忖度着宣布状元探花的人选后,随即又点了贾瑚如翰林院,贾瑚就知道,皇帝对他的印象怕是很好,否则,前三甲内,只有状元郎是当廷被点入翰林的,榜眼探花并无此殊荣,如今皇帝破格提拔他,可见自己确实给皇帝留下了个好印象。

这是好事。贾瑚对当前的状况,很是满意。

请安告退,一众学子此刻便是天子门生,今届的进士及第,榜眼是湖南来的三十几的斯文男子,姓康名广季,乃湖南常德当地大族康家子弟,家中祖上曾任过官职,但如今这一代已经有些没落了,看得出,这个康广季是个有野心的,出得正殿,他便上前来找唐宾和贾瑚:“还要恭喜唐大人贾大人,如今咱们也算是同年了,在下康广季,幸会。”

唐宾贾瑚已经被点入翰林,也算是有官职在身,不是白丁了,康广季喊出这一声大人的时候,眼中快速划过一丝嫉妒。同为前三甲,他这个榜眼,却什么都没捞着还要等着后继的命令。虽然无论怎么样他榜眼的名次绝对不可能会没有任命下来,但是后来的吏部派任与皇帝亲点,其中差别,可谓天差地别,如此,怎不叫康广季心中难平?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上这么个笑盈盈的康广季,唐宾贾瑚少不得也打了声招呼:“康公子,幸会。”

不过唐宾性子最是随心所欲,如果不高兴,就绝不会勉强自己招呼对方,加之考完之后,身体的不适再度卷土重来,唐宾本还要跟贾瑚好好交谈结识一番,此刻也只能作罢,也不理会站在一边的康广季,唐宾对贾瑚抬个手:“此次还要多谢贾大人,下次大人若有暇,我备下酒宴,还请贾大人一定赏脸。”

贾瑚是知道他的身体的,也不觉被怠慢,只是笑着点头道:“唐大人客气了,到时候我必带好久一道。”

“好,爽快。”唐宾大笑一声,“那就等那时候,咱们不醉不归。”说完对着康广季点个头示意一番后便告辞离开。一路好些进士跟他打招呼,他也不过点点头就算了,并没有停留。

好不猖狂!康广季脸上一晃而过的嫉恨,深深觉得自己被人怠慢了。同为前三甲,对贾瑚唐宾就这般客气,还约了下次喝酒,对自己,不过是点个头,笑话,大家同年,他还当自己比自己地位高不成?!回头看着贾瑚,状似不在意的笑道:“唐大人和贾大人是旧交?状元郎和探花公友谊深厚,传出去,也是美事一桩啊。”

贾瑚还是一派温文的笑着,看着唐宾远走,只当没看见康广季那掩藏在眼底的愤怒,这样的人,他并无意深交,敷衍过去也就是了。“我和他并不相识,不过是今日遇到了,随手之劳帮了一把,唐大人太客气了,区区小事,很不值得放在心上的。”不等康广季再€€嗦,笑着跟一旁的二甲传胪嘉兴顾子怡打招呼道,“卫琼,好久不见,不知顾世叔最近可好?你来了京里这许久了,大家一直都在忙没联系,改天一块儿出来喝杯茶?”顾子怡族叔顾霰顾侍郎是徐渭好友,当年贾瑚拜师礼,他还是主宾,只是去年他老母亲去世,丁忧回了嘉兴老家。顾子怡来京次数不多,两人却也见过几面,不过交情不深罢了。

但以前白身无所谓,如今大家同朝为官,有些关系还是要打好了。顾子怡当即也热情笑道:“是子方啊,当真好久不见,叔叔身体好着呢,如今你是探花郎了,还肯请我喝茶,我正求之不得呢。”

两人聊的热络,少不得有些忽略康广季,偏他脸皮还厚,硬是当看不见贾瑚顾子怡的疏远之意,可贾瑚顾子怡都是官宦人家出来的人精儿,康广季想攀交情,也得看他们答不答应,既然一计不成,两人说笑过一番,只说回家还要报喜,赔了个歉意,各自离开了。

康广季讨了个老大没趣,对着两人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家族里有人吗,迟早有一天,他也会让康家在他手里发扬光大,到时候,谁也不敢小觑他康家!

贾瑚可不管康广季怎么想,他对这人印象并不好,而他完全没想过委屈自己跟他结交,说穿了,康广季一个地方乡绅出来的榜眼,如今还没有资本让他放下身段违背自己的心意跟他结交的。

一路走出正殿,穿过甬道,贾瑚出了宫门,远远就看见那里停了一辆熟悉的马车,韩€€坐在车辙上,伸长了脖子瞪着宫门,看见他出来,忙忙跳下了马车。

贾瑚心头一暖,加紧了脚步过去,走近了,韩€€迎上来便是欢笑道:“我都听说了,不错啊子方,以后你可就是探花郎了。啧啧,如玉君子,家世好,自己还有能力,京里的闺秀小姐们这下还不抢破头去。”

贾瑚白他:“你小子想娶妻想疯了吧,什么都往这上面扯,你要有意思,回去跟你家里说,也给你好好挑个媳妇,消息放出去,去你的人怕都得把门槛都踩平了。”

要不是此时正在宫门口,韩€€止不住就要大笑起来:“那可不,我虽然没你探花郎的本事,可条件也不错的,我娶媳妇,当然得好好挑挑。”

马车门帘被掀起,徒宥昊探头出来,对着韩€€肆意的笑脸,一阵见血道:“等他们知道你那懒散的性子,再好的条件,也得被你吓跑了。”回头让贾瑚上车,“你今日高中,我们送你回去。”

贾瑚笑起来,也不理气得直跳脚的韩€€,踩着矮凳上车去了。韩€€忙也跟了上去,坐下来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伸冤:“我哪是懒散,是实在不耐烦跟那些人为了点蝇头小利争来争去,我先掉价!怎么说我也是京里有名的青年才俊,比不得子方,可也是数一数二的,到时候选秀,殿下,你可得帮我挑个好的出来。”

徒宥昊凉凉的拿起酒壶给三人满上,断然拒绝道:“这种三姑六婆的做的事情,还要我帮忙?你看我就这么像媒人?让你母亲和祖母去,她们盼着你成亲盼得眼都绿了吧。”

说起她们,韩€€不由苦笑:“那还不如殿下呢,真真如殿下说的,她们眼里,我便是九天仙女也是配得上的,好像我那些个毛病都不在似的,老打算给我挑个十全十美的,这世上,哪有这般好事?我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我劝过几次,都给驳回来了,我就担心,她们最后给我找个不省心的回来。”要那样,还不如徒宥昊帮忙牵线随便找一个呢。

在韩二夫人韩老夫人的眼里,自己这儿子(孙子),那是半点瑕疵都没有的完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好的,哪怕有错,也是别人的,是下人撺掇的。这世上,儿子可以匹配最好的姑娘,偏韩夫人当年生韩€€时年岁大了,彼时韩€€父亲韩二爷已有庶子出生,庶长子还是个韩二爷喜欢的宠妾生的,韩夫人也能忍,一直到韩€€六岁入了族谱的时候,才动手算计了那庶长子,此时离韩€€出生已经六年,那宠妾和庶长子都放松了警惕,叫韩二夫人一招得手,从马上坠落下来,当场就没了性命,韩二爷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可什么证据都没找到,那宠妾一直吵闹,弄到最后被韩二夫人抓住了把柄,一状告到韩老夫人那里,被远远打发到了庄子上去了。这些年,韩二老爷对韩二夫人一直存有心结,对韩€€也并不喜欢,反而对韩€€的两个庶弟颇为慈爱,哪怕是为了一辈子压得那两个庶子出不了头,韩二夫人也一定会给韩€€找一个高门贵女做媳妇,好让那些庶出看一看,什么叫正室嫡出。

可那些高门贵女,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家世好的,腰板也硬,阳奉阴违不把婆家放在眼里的还少了?韩€€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还不如门第稍微低一些,娶进门来也好脾气,自己一来能过安宁日子,二来也不用老被韩二夫人催着和岳丈联络感情€€€€要真如韩二夫人的愿娶了高门贵女,这种事绝对会发生的,韩€€可不想以后求着岳家,在自家娘子面前矮一头!

可是,他的这个愿望要实现,怕是难了……韩€€唉声叹气,他母亲是祖母的娘家侄女,所以祖母一贯偏心他,这会儿他再娶个高门贵女回来,大房的堂兄大伯母,看他的眼里怕更要沾上毒液来了。

贾瑚徒宥昊不妨戳到了他的伤心事,交换个视线,最后也只能宽慰他:“她们也是一心为你好,以她们的方式为你稳固地位,怕你以后吃亏。”锦乡侯府如今还未分家,韩€€有韩老夫人撑腰,韩二爷官职也高,日子过得自然不错,可等日后分家了,韩老夫人去了,就韩二爷对韩€€的心结,怕不会照拂他多少,韩€€自己读书又不行,也难怪韩老夫人和韩二夫人把主意打到韩€€未来的妻子身上去。

韩€€闷声道:“我知道她们是对我好。”正是因为这份好,他才更觉得难办。若是歹意,直接对上去就是,可偏偏是这般深沉的爱护之心,韩€€自己娶妻不合心意也就算了,他更怕韩老夫人韩二夫人这种挑挑拣拣的行径,最后惹恼了人得罪了人啊。她们还真当自己儿子是什么香饽饽了,还对人家姑娘挑挑拣拣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韩€€家里的情况,贾瑚徒宥昊谁都没法干涉,看他苦恼成这样,徒宥昊皱起眉头:“以前也没见你操心成这样,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韩€€知道单凭自己,绝瞒不过这两个说好听了是聪慧过人说难听了是奸猾精明的两人,便合盘说道:“昨天我才知道,我祖母那里,有意想向夏家求亲。”

京城里如今可被人称作夏家并叫人一下反应过来的夏家,就只有皇帝最最宠爱的淑贵妃娘家,二皇子的舅家。尤其近两年二皇子娶亲领差,淑贵妃宠冠后宫,夏家更是如日中天生命日渐,韩老夫人想给孙子娶夏家的女子……

贾瑚迟疑了一下,对着徒宥昊难看的脸色,还是问道:“你祖母母亲,相求娶的是……”

韩€€又是长长一声叹息,苦如黄连:“夏铮夏大人的嫡出次女。”

这下连原本不悦的徒宥昊也不由得被惊住了:“你祖母母亲好大的胃口,夏铮是如今夏家最有能力的一人,可说除了夏老爷子,夏家隐隐以他为首,淑贵妃向来信重他,他的长女更是嫁到了益王府做世子妃,你祖母却要给你求娶人家二女?”

韩€€苍白无力的解释:“我只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到底是不是也不知道,但是夏家小姐没错了……”

心虚地不敢看徒宥昊,“我今天本来一直想找机会跟殿下说,可又赶上了二殿下劝说着皇上给士子们赐下饭食……我不是故意瞒着不说的。”

贾瑚听到这话,心里一个咯噔,惊问道:“竟是二殿下劝说皇上赐膳的?皇上也答应了?”进士及第后,分别授予官职,于各地就任,二皇子本就有皇帝在背后支持,朝中做事一帆风顺支持者甚重,如今竟还插手到今科的进士身上了?皇帝赐膳何等荣耀,若叫士子们知道是二皇子提议的,心中少不得多有感激……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准许了二皇子的请求,这是何等的荣宠……他下意识看着徒宥昊,果然他的脸色已是出离难看了。

马车一路前行,三人坐在车厢里,好半天都没说话,只留下两道百姓的嘈杂声越来越响。

韩€€坐立不安地暗自给贾瑚打眼色,贾瑚只让他稍安勿躁,这么多年结交,徒宥昊什么脾性他还不知道,看着淡漠,实际却重感情,被他放进了心里的人,只要不背叛他,他就绝不会亏待了。果然一会儿,就听徒宥昊道:“你既然不愿意娶夏家的姑娘,就自己想办法拖两个月,再两个月就是选秀了,到时候我帮你去父皇那里露个脸,你自己争取一道指婚的恩典,谅你母亲祖母,也没法子再反对了。”

韩€€正求之不得呢,当即大喜道:“谢殿下,那就劳烦殿下操心了。”

徒宥昊懒得理他,跟他出来一趟,结果自己就多了个大包袱,回去还得想想怎么给他找个温和贤惠的姑娘好配他,引起父皇对他的注意……这都多少次了,韩€€这小子,怎么老就这么多麻烦,最后还都牵上他!

徒宥昊从马车中的矮几下摸出一小坛子酒来递给贾瑚:“本来是打算好好庆贺你高中探花的,结果遇到这么个糟心事……”说着狠狠瞪了眼韩€€,韩€€傻乎乎陪着笑,徒宥昊嘴角抽了抽,再不理他,只让贾瑚收下酒,“你家里怕也给你备了宴席,这是宫里佳酿,拿回去也和贾将军夫人尝尝。”

贾瑚领他这份情:“我还要好些时候才去翰林院当值,琼林宴后有好一段时间休息呢,咱们干脆去庄子上住一天,你等宫门下钥再回去,我们三儿到时再好好聚聚。”

韩€€很没眼见地插嘴道:“子方,你都考到探花了,伯父伯母还不赶紧给你挑媳妇准备婚礼,你有时间吗?”

贾瑚学着徒宥昊那抹冷笑,狠狠一个眼刀甩过去,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徒宥昊轻笑起来:“得了,也不用约时候,有空了打发人传个信儿,我出来就好了。”反正他如今没领差,上书房也不怎么去,时间大把多得是。

贾瑚看出他眼底的不渝,还要说什么,车夫在前头低声道:“殿下,两位公子,荣国府到了。”

徒宥昊截住他要说的话,赶他下去:“今儿是你大好日子,别想那么许多,赶紧去给贾大人贾夫人报喜去,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不由分说的把贾瑚推下了马车,吩咐车夫赶紧走,一会儿马车就消失在了转角……

荣国府早已张灯结彩,贾瑚抱着酒坛,失笑摇头,转身往荣国府走去,门口小厮欢叫着跑过来:“大爷回来了,恭喜大爷,得中探花郎了!”

下人拿着鞭炮出来点燃,噼噼啪啪的爆炸声顿时响彻入耳,贾瑚放下愁结,向着一路大笑着走出来的贾赦迎了上去,“儿子给父亲请安,总算没有辜负父亲多年教导……”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里,贾赦脸上笑开了花……

第131章

贾瑚高中,这般喜事,贾赦张氏自然不能不大办一场。

也不管贾瑚苦苦劝说,贾赦张氏兴致勃勃地议论着该请多少宾客,开多少桌酒宴,请哪个戏班子过来唱戏,贾瑚还要参加谢师宴,去孔端房师处拜谢,走之前跟贾赦张氏好说歹说,稍稍庆祝即可,万不要张扬,可他一走,贾赦张氏转头就忘了他的话,兴高采烈的想着,金榜题名,人生四喜之一,儿子这般的出息,怎么也得让亲朋好友都看一看,自己也好好炫耀一把。

等着贾瑚从孔家出来回家,洒金红帖早已四处发了出去,亲朋故友,远亲旧交,全都通知了个遍,算算到时候,开个一二十桌都是少的。

对着贾瑚的无奈,贾赦很是理直气壮:“怎么,老子愿意为自己儿子出息摆酒席,难道旁人还有什么话说不成?!”他儿子这么出息,怎么能就这么藏着掖着,怎么也得当着所有亲友的面,好好把儿子拉出来给人看看,听听他们又羡又妒的酸话才算完啊,不然,自己等了那么多年他中举,不是白等了?锦衣夜行,那有什么意思,他贾赦好容易养出了个探花儿子,怎么也得挺直了腰杆在人前好好享受一把旁人艳羡的眼神才行啊。

张氏也不帮贾瑚:“以前你常说等科举后再议亲,现在可不是科举后了,你还得了这么个好名次,不赶紧乘热打铁请亲朋过来多看看,好好给你筹谋筹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客人全来了,你往人前那么一站,我再说两句你还没娶亲,大家还不赶紧给你挑对象?我一个人能知道多少好姑娘,正要大家一起帮着找才找的好呢。”

贾瑚还要垂死挣扎:“可我才只中了个探花郎,又不是状元……”

他话还没说完,贾赦张氏就瞪起了眼睛竖起了眉毛:“探花怎么了,谁说探花就比不上状元郎了,谁不知道探花郎是前三甲里最最丰神俊秀的?别人倒是想中个探花郎呢,看他们有那能耐嘛!”

就连苏妈妈金妈妈等人也笑道:“可不就是,也就是老爷和太太,才生得大爷这般俊美倜傥,一般人,便是学问够了,那相貌,也够不上探花郎的位置。只有咱们大爷,真真是比姑娘还要貌美俊秀呢。”

贾瑚实在掌不住这样玩笑,无奈得呻吟着:“妈妈快别说了,我个大男人,怎么能说貌美呢。”

可这年头,男子色若春花是好事,就贾瑚,嘴里抗议,可那天不是细心养护了自己的发肤身形,就贾赦张氏,每天也用着养身养颜的补药补汤呢,听到苏妈妈等人开玩笑,这两人心里反而高兴,得意道:“可不是如此,我儿容貌,在京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谁人不夸上一句好相貌。”若不是他们夫妻也是面容姣好的,怎么能生出这么个英俊的儿子来?贾赦张氏把关系绕过来,发现夸儿子就是在夸自己,笑得越发合不拢嘴,只张氏假意苦恼道:“只一点,我儿这般好相貌,一般姑娘可配不上,要给你挑个贤淑貌美的,可得费些功夫了。”

说起贾瑚的亲事,苏妈妈金妈妈登时也来了劲儿,打趣着说道:“可不是费劲儿了,上次随着太太去周大人家赏菊,哎呦喂,那些个姑娘,看着倒是清秀漂亮,可如今想想,要站在咱们大爷身边,那就真真是日月之光与萤火之别,怎么看都不般配呢。”

张氏笑得前合后仰,戏谑地看着贾瑚,口中只道:“是啊,现在想想,瑚儿的婚事,可是愁人呢……”

贾瑚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贾赦张氏大肆庆贺一番的主意了,为了避免张氏贾赦等人再拿他打趣开玩笑,贾瑚果断推说还有事,回屋去了。

落在贾琏眼里,不由得同情大哥,母亲父亲越来越没正形了,哪有这般拿着儿子打趣的,瞧大哥,被说得都落荒而逃了,自己以后,好在自己离娶亲还远着呢……

贾瑚入翰林院是皇帝钦点的,不过礼部还有些程序要走,因此贾瑚还有些时日可以休息做自己的事,贾赦张氏定下喜宴的日子就在前三甲打马游街的第二天晚上,想到儿子白天身穿喜袍骑着大马,由礼部官差开路,绕着京城大街,被人啧啧称赞这般俊秀年轻的探花郎,贾赦张氏喜得一夜没睡,早早起床穿戴好,等着贾瑚来给他们请安。

索性贾瑚还真体谅他们,知道他们定是激动的难以入眠的,干脆也早早起来,过来陪着他们一起说话用早饭。果然看到儿子穿着礼部送来的吉服,鲜红的颜色益发衬得他色若朝霞,眼如波光,身如青松,俊美难言,贾赦张氏真是骄傲又欢喜,连贾赦也顾不得早上还叮嘱自己的‘要揣着当父母的架势’的话,欢欢喜喜陪着张氏一起笑话自己儿子:“今儿去看前三甲打马游街的人可多呢,我儿子这般好看,不知道得迷倒多少姑娘家。到时候鲜花帕子砸下来,儿子,你可得看清楚了,那些不好看的,颜色一般的,你可不能接。也别害羞,要有中意的,让人留意着,回头跟我们来说,我们也好请媒人去。”

贾瑚涨红了脸:“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自己能看中谁!”

这般笑闹着到了时间,贾瑚郑重给贾赦张氏施了一礼,郑重拜谢父母:“多谢父亲母亲这些年悉心教导,儿有今日,全是父母之功。”

贾赦张氏收敛了玩笑之心,坦然受了这礼,方道:“这也是你自己勤奋,不独我们的功劳。”虽是如此,儿子这般尊敬他们,贾赦张氏心里端的是骄傲非常。

贾瑚到得荣国府门口,那里已经有礼部的人牵了御马来,马头还扎了个红艳艳的丝绸大花,贾瑚便是嫌俗,这会儿也不得接受,稍稍撩起袍脚,也不用礼部的人搀着,一手抓了缰绳,左脚先上了马蹬,一施力,干脆利落地就上了马,笔挺地坐在马上,整了整鲜红的吉服,英姿勃发,旁边看热闹的人俱都大声叫好:“真不愧是探花郎!”听得贾家门口堆挤在一起的小斯下人们俱都与有荣焉的挺直了腰杆。这可不是一般探花郎做得到的,也就他们家大爷,不止学问好,武艺也好,所以才上马这么利索漂亮,你们还以为谁都能做到这点不成?!

贾瑚从宁荣街出发,一路先去宫门口与唐宾康广季二人汇合,三人在宫门口对着正殿方向先行拜谢皇恩,然后再从宫门口出发,向西到朱雀大街,穿行大半个京城,晚间还要再赴琼林宴。可以说,今日,唐宾康广季贾瑚三人,是整个京城的焦点。

为官者仪态也是一要求,所谓官威,也要为官者本身姿容过得去,穿上官威才能像模像样。若是相貌猥琐者,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这样的人,便是学问再好,也是不能为官的。否则前朝今朝也不会规定,残疾破相,相貌不端者,不得入仕为官。可见,能从几轮考试中脱颖而出,最后的得中功名的,样貌皆都不差。

今日三鼎甲中,贾瑚不说,就是年纪最大的康广季,三十好几的岁数,家中孩子都已然大了,却依旧是风度翩翩,眉目儒雅,换上吉服,虽不能与贾瑚唐宾相提并论,也是精神抖擞,笑容满面,见之倍感亲和。

而唐宾,五官直如雕刻一般的俊朗,肤色康健,红色也颇为衬他,他那凤眼流波转动时,风流体态叫两道旁的年轻小姐都不由怦然心动。他身形高挑,偏狂放不羁,好好一身吉服穿在贾瑚身上,温文尔雅,就连那火红色仿佛消退了几分炙热,可穿在他身上,却如火中浇油,本就是肆意热烈的颜色,如今更是张扬狂放,让他笑间,抬手间,回头间,恍若阳光般直让人眼前一片炫目,再难不为之心折。

这三人一起打马游街,又是三鼎甲的身份,道旁的看热闹的人都要挤疯了,尤其唐宾贾瑚还未娶亲,三人才开始走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谁抢的先,一朵鲜花抛了过来,随后便是无数花朵手绢荷包冲着三人砸了过来,两边路旁有喊“状元公好生俊美的”,也有喊“探花郎好模样”的,热闹地仿佛过节一般。

唐宾和贾瑚被那鲜花手绢荷包砸了一路,亏的身上是大红喜服,不然非得叫鲜花沁出的汁液染花了不可。更有谁不知道在荷包里手绢里包了什么藏了什么,原本轻飘飘的物件,有些打在身上还颇疼,唐宾贾瑚两个可不是什么钢筋铁骨,肉体凡胎可是痛得紧,又不好埋怨百姓太过热情,只能顶着凌乱脏污了衣服,强忍着疼,挤出笑来看着四周。

康广季看着他们这模样,再没有什么羡慕之情了,发笑道:“古有看杀卫€€,今儿个看到两位大人,我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瞧那姑娘好生阔绰,好一个宝石耳环都扔了出来,不过看打在贾瑚身上时他那皱紧的眉头,啧啧,一定很疼。康广季无比庆幸,亏得自己成亲了,人人皆知,自己才逃过了这一劫啊。

唐宾随手捞了一朵花,低头深深嗅了一会儿,回头笑对着康广季和贾瑚道:“那卫€€可是个病秧子,否则不过被那瓜果砸了那么一会儿,怎么就没了?白白辜负了美人恩,我可不比他,美人如花,她们的好意可不能辜负了。”说着回眸对着道旁那些仿佛疯了一般尖叫脸红的女子绽开一抹灿烂的笑来,满意地看见那些本还遮遮掩掩的女子都羞红了脸,连酒楼上带着帷帽的小姐身边的丫头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本就沸反盈天的气氛更是火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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