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贾瑚跟他相交多年,本来大家之间关系就好,私下说话也随意,只当徒宥昊是顺嘴一提,压根没听出来他话语里的不高兴,还笑道:“也不是关系很好,只是唐宾这人才学好人品也不错,又是个直爽人,我瞧着倒是可以结交之人,我们又是同朝为官,一起在翰林院当差,总要打好关系不是。”
徒宥昊听到他说可以结交,原先的那些顾忌登时又都忘了,脑海里浮现起郑老大人讲经时贾瑚和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模样,脑子一热,就不高兴道:“你倒是把那唐宾夸成了一朵花,我怎么听着人说他性子很傲,人也狂,仗着才学好,待人很不留情面,有学子和他比试,他赢便赢了,偏还要嘲笑人家自不量力,如此品性,哪值当你跟他交朋友。”
贾瑚也知道唐宾那狂傲的性子在讲求君子之风的士子之间很不讨好,不过他自己骨子里还存着前世世家子狂傲不羁,魏晋风流的思想,却没把这当回事,笑着对徒宥昊解释道:“恃才傲物,唐宾他腹中有才,能力也着实是有,人难免傲一些,但要说故意羞辱人还不至于,怕是当初那学子本身也有错。殿下你没见过唐宾,这的确是个好人才。”
贾瑚越是这般为唐宾辩护,徒宥昊心里越是不爽快,总觉得自己的好友被人撬了走了,明明贾瑚最好的朋友该是他才对,如今倒是一口一句只念着个唐宾。对着贾瑚的夸奖,徒宥昊当即就撇撇嘴:“官场上谁不讲究个小心低调做人?便是我,如今也小心翼翼,做点什么都得考虑周全,生怕惹了人眼去,他区区一个六品,京里随便块招牌砸下来,打中的都可能是官儿,就他那品阶,还敢这般随心,我看以后想出头,难!”
贾瑚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徒宥昊似乎不怎么喜欢唐宾,说起他来都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不由奇道:“怎么听着你很讨厌唐宾?你是听说了什么事吗?”
徒宥昊被他这一问,脑子倒是清醒过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就没忍住,在贾瑚面前说了这一通,还好贾瑚不知道他是吃醋他和唐宾亲近,否则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得多丢人,忙忙描补说道:“倒也没听说什么,就是今儿恪亲王叔家那个徒宥昂带来了个唐家的人,大家聊起唐宾的时候说起,这位状元公素喜美人儿,前儿个去恪亲王府做客,竟当中调戏婢女,那婢女不堪羞辱,要不是救得及时就要没了。世子妃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果人唐宾还不识趣,硬生生闹了一场,酒也不喝了,扭头就走,忒不给人面子。这性子,迟早得吃大亏。”
虽说大家都知道,唐宾一个能考中状元公的,脑子绝对不蠢,上门做客还调戏差点逼死个婢女,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其中必然猫腻多多,可唐宾这性子也实在让人受不住,扭头就走,半点不给人脸面,应对地未免也太生硬了,世子妃还是姓唐的,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彼此都是唐氏一族,这般明晃晃的对着外人显露自己的不满,徒宥昊私以为,唐宾做事,有欠圆滑。官场上,谁不是私底下恨得对方要死,明面上还要客客气气的,就是害了人,当着人还要掉几滴眼泪哭两声了,唐宾这性子,要想在官场这滩浑水里出人头地,还有的磨呢。
贾瑚也有些狐疑,唐宾这么聪明个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生硬的事呢?突然想起了唐宾嘴里说的被打断了双腿的洗砚,虽然相处不久,唐宾因为殿试时承了他情,后面好几次都对他极客气,看着就是个重情重义的,洗砚跟了他十几年,要是唐宾为此事存了气,故意下恪亲王世子妃的面子,也是有的。虽说鲁莽了些,倒不失真性情,不由为他分辨了一二:“那世子妃和唐家,未必就对唐宾很好,早先殿试唐宾就险些糟了暗算,后头还这般咄咄逼人,唐宾年轻气盛,受不了也是正常。”把洗砚的事说了一遍,道,“虽说莽撞,也是他重情重义。”
徒宥昊不妨贾瑚还这般护着唐宾,心里一股恶气登时上了来,要不是还存着几分理智,不想在贾瑚兴头上泼他冷水和他对着来,影响了两人之间的友情,徒宥昊怕就要口不择言了,饶是如此极力克制,徒宥昊还是忍不住,说道:“不管怎么说,为了个下人得罪宗族,还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怎么看都是不智。恪亲王如今已然年迈,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到时候他那族姑就是郡王妃,我看如今徒宥昂气得不轻,对唐宾不喜,回头不定怎么折腾他,你自己也看着点,少和他来往,省得惹麻烦。”
贾瑚并不很乐意:“再说吧,唐家做事也不地道,既然大家都姓唐,何必这么折腾人?嫡支子孙比旁支弱,不思加紧子弟教育,迎头赶上,却耍这些小手段,难怪唐阁老告老还乡后,唐家在京里就寂静下来,若唐家嫡支都如恪亲王世子妃和那唐宁一般,也就难怪了。”
说完看看天色也不早,跟徒宥昊说了两句,赶紧回翰林院去了。徒宥昊站在原地,看着他远走的背影,不自觉咬紧了牙根。
韩€€从外头进来,瞧他这样,挺奇怪:“怎么咬牙切齿的?是选秀的事又有麻烦了?”
徒宥昊收起不忿的神情,没心思和他说话,冷冷道:“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转身就走了。
韩€€站在原地,半天摸不着头脑,四殿下他,到底怎么了?
第139章
自打那天看到贾瑚跟唐宾之间的交好,徒宥昊心里就存了个疙瘩,回来后越想,就越觉得贾瑚跟自己生分了,自己都说了唐宾不是个好的,那么聪明善于察言观色的贾瑚却愣是没听出来自己对他的不喜,还帮他说话,怎么看,贾瑚都是把唐宾看得太重,甚至都要超过自己了。
明明以前贾瑚都会很关心自己的现状,如今都快选秀指婚,老三那家伙上蹿下跳的那么厉害,他和贾瑚见面时,贾瑚却都没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徒宥昊有种被抛弃了的委屈感。那什么唐宾,你认识他才多久啊,现在就把他看得比我还重了?
心情不好,晚上自然也没睡好,本来他没差事,上书房功课早就完结了,每天也就是混混日子,倒也无所谓,谁知道这天也不知道谁在皇帝耳边念叨着三皇子四皇子都大了,都是要成家立业的人了,合该进的朝堂好好学习,皇帝一时心血来潮,就让他们过去听政,等着考校一番后,看给儿子安排个什么职位。
徒宥昊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根本没睡着,肚子里憋了一团火,整个人都阴沉着张脸,听到安义传来的这消息,一拳头狠狠砸上了桌子,手背青筋毕露。“淑贵妃当真是嫌我日子过得太轻松,生怕我不早死,故意给我找事!”能在皇帝耳边吹这种枕边风,对皇帝有这般影响力的,后宫里除了淑贵妃,还能有谁?
想也知道,淑贵妃会这么做,根本不可能出于对他好的目的,大概是看到三皇子如今势头正猛,眼看着就要娶个家族有力的妻子,领上差事,所以心急了,想拿着他来恶心皇后跟大皇子……而以徒宥昊对皇后的了解,他可以肯定的说,淑贵妃的目的达成了。
这下,皇后三皇子怕恨不得咬死他!徒宥昊想到皇后近来一直在为三皇子入仕途安排打点,苦心为他求娶贵女,耗费了多少心力,如今被淑贵妃这一提,徒宥昊倒是“跟三皇子一样该成家立业了”,倒把徒宥昊放在了跟三皇子一样的位置上,还影射皇后为自己儿子劳心劳力,身为嫡母,却忽视了徒宥昊的婚事前途……这么多年后妃斗法,皇后拿万千宠爱与一身的淑贵妃没辙,还不能迁怒自己了?
时间紧,徒宥昊不敢怠慢,赶忙换上自己的皇子袍服,加紧梳洗了,一路赶去朝堂。今日是小朝,上朝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员,徒宥昊坐在轿撵上,一叠声催着内侍加紧脚步。
皇帝恩准他去听政,上朝的时间就在一炷香之后了,他却堪堪才得到消息,非得一路紧赶才能走到,摆明是给他的一个警告。这里头要说没人动了手脚,就是三岁小儿也不会信,只不知,这到底是皇后的手笔,还是淑贵妃的手笔。
徒宥昊油然而生的一股耻辱,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这两个女人斗法,却老把他牵扯进去,拿他当由头,她们拿罪魁祸首的对方没辙,回头又来找他的麻烦……
哼,不过是看他势单力薄,无所依恃而已。
总有一天……徒宥昊捏紧了拳头,总有一天,他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再如此势弱,由着人捏圆搓扁,不得自由。
总有一天,他要叫这天下,看着他的脸色而动!
今日把他踩在脚下的,他日,他要他们跪在地上仰望他!
他发誓!
安义瞧他脸色不对,小声提醒道:“殿下,再不远就要到了,您看……”
徒宥昊回过神,让他放心:“你们走快些,衣着之类不必你们伺候了,我自己会看着办。”冷静下来,徒宥昊好胜心起,不管淑贵妃什么目的,皇帝总算是想起他还有自己这么个儿子了,自己也能听政,过不久娶妻后,也能正式领差,为了将来,今日受些委屈,也值了。
轿撵在靠近正殿的地方停下来,再往前就不能坐轿了,徒宥昊算算时间,轿子才停下,人已然下了轿快步向前走去,再不加紧,他可就真要迟到了,第一次听政就迟到,什么雄心壮志,他都可以扔到一边去了。
宫廷十几年的生活总算没白过,徒宥昊心底庆幸,好在自己听了贾瑚的话,私底下练了一身好武艺,否则便是他能撑着脚下疾走面上还维持了一身翩翩风度,这么老远的距离,他体力怕就要撑不住了。
进得正殿,对上三皇子那一纵而逝的惊讶眼神,徒宥昊知道,今天害他差点迟到的,到底是谁了。
作为听政的人,自然是没有参与说话的资格的,但是站在一边,真正感觉到朝堂的氛围,徒宥昊心底,如翻江倒海,被狠狠震住了。
不是第一次来到正殿,以前徒宥昊也曾来过这里几次,可那时都是私下过来,走个过场而已,而如今,皇帝身穿龙袍高高坐着,底下大臣分成四列,左右各二,文禽武兽,官服上绣着的各色花纹,出得宫去,哪个不是百姓眼中如天一般的存在,而在这里,却个个跪地叩拜,山呼万岁,庄严肃穆,所谓君权,在此刻,徒宥昊才有了真正的认识。
大丈夫当如是。一瞬间,徒宥昊真正恩呢该感觉到汉高祖刘邦当年说出此话时的心情,此情此景,但凡有些野心的男人,谁不想取而代之?
看了眼站在前排身穿皇子袍服的大皇子二皇子,徒宥昊垂下眼眸,能笑到最后才是真的赢家,他不信,他永远会输给他们!
早朝结束后,四个皇子都跟着一起去了南书房,皇帝让他们在一边先等着,和宗人令说起了选秀的事。
宗人令康王来一是为了宗室子弟的婚配,二却是为皇帝的子嗣:“恕臣直言,皇上,您膝下如今,只有六位皇子,前四位殿下不消说,俱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但其后五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十一皇子俱都夭折,十皇子今年五岁,竟是宫中最小的孩子,皇上,宫中长久无所出,并非吉事啊。”
宗人令这话一出,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的脸色都不自然。如宗人令所说,这些年皇帝的子嗣确实不丰,细数前头六个皇子,都是今上在潜邸时才有的,皇帝继位后,分封后宫,这些年也选了不少秀女入宫,可新人一批批进来,却无一没有登上高位,皇帝登基后纳的妃子如今最高位的还只是个昭仪,孩子倒是生了不少,公主如今已经有十位了,可皇子生一个死一个,活下来的七皇子体弱多病,现年十岁,看着就跟七八岁似的,先天不足,十皇子倒是身子强壮,可他的母亲叶氏却是出自江南望族,能量不小,饶是如此,在宫中也遇到了好几次的“意外”。这些皇子谁都不是傻子,这宫里的那些门门道道,他们都清楚。在这些事背后,没少了皇后和淑贵妃的影子。
宗人令这般当着几位皇子的面,直接把后宫子嗣的事提上议程,徒宥昊眼角瞟到身边三个兄弟的难看脸色,好险没笑出来。
皇帝纳不纳妃,还有没有子嗣,与他无关,他母亲不得宠,就算有新孩子出生,没长大之前,也没威胁,他母亲陈妃虽然无用,陈家那些人却总算还没废物到家,这些年军功一直立,都有隐隐超过夏家的趋势,他本人安全无虞,这就够了。他还恨不得有人能进宫得了皇帝的宠爱,好给皇后淑贵妃添添堵呢。
皇帝就算是九五之尊,对着宗人令,也不好太摆架子,反正是挑选秀女充入后宫,顶多这次多选几个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事,因此一口便答应下来:“宗人令说的甚是,那此次,便多筛选秀女入宫就是。”
谁知宗人令又道:“皇上,恕臣说话直白,早年皇上挑选秀女,多为纤细柔弱江南女子,依臣之见,还当多挑选些北方健康的女子才好。多子多福是福气,宫中子嗣夭折的,也太多了。”
这生出来的还一个一个的死,更不要说流产的数量了,宗人令便是不想插手后宫,也见不得后宫乱成这样。他或许对淑贵妃一个妃子仗着皇宠对皇后无礼而不喜欢,可对无能管理后宫的皇后也不见得有多好感。官员民间知道宫里乱成这样,皇族的脸面都丢光了,难道说出去好听不成?!所以宗人令今儿来了,当着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的面毫不客气说穿了这件事,就是说给他们听的。虽说他们只是宗室,但大家都是皇族,皇后淑贵妃在这么闹下去,不管是皇后派还是贵妃派,都别想得到宗室的拥护了!
显然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想到了这点,虽然对宗人令不给面子心里恨得直咬牙,面上还是纷纷附和道:“康王淑说的是。”徒宥昊站在一边,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当着儿子的面,皇帝也不好意思多说挑选秀女的事,见几个儿子都明白了宗人令一番话后代表的宗室的意见后,亲亲热热的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人先走了。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四个儿子,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老三老四,今儿一天,你们都学到了什么?”
三皇子直觉看了眼大皇子,他并没有理他,三皇子心里打个腹稿,出列回道:“今日早朝,众臣拜伏,儿臣所见,父皇英明神武,君威凛冽,儿臣心中佩服。”
徒宥昊也跟着出来说道:“康王叔关心父皇子嗣,满腔担忧,直言不讳,可见是真心关切,宗室对父皇真心实意,乃父皇圣明,宗室归心。”
皇帝冷哼一声:“你们今儿看了一上午,就会说这些吹嘘拍马的?”
三皇子和徒宥昊忙跪倒在地:“儿臣愚钝,让父皇失望了。”
大皇子二皇子为之求情道:“父皇息怒,三弟四弟堪堪才接触朝事,哪能知晓许多,等到时日长久了,编就好了。”
皇帝怒气不减:“可见是上书房读书读傻了,今日早朝这般多事,你们竟就只看到了表面。自今日起,每日来听政,回头交一篇心得上来,若不能叫朕满意,就一直给朕写下去!”
三皇子和徒宥昊俱皆称是,半句不敢为自己求情,皇帝这才稍稍去了火,等了一会儿,道:“快要选秀了,你们年纪也大了,合该成家立业了,这些日子,给我好好听政,也叫我瞧瞧你们这么多年,都学了多少东西。”
三皇子和徒宥昊叩首拜谢:“叫父皇失望,儿子惭愧,回去比发奋用功,多看多学,再不会叫父皇失望。”
皇帝听罢,让他们站到一边,转而和大皇子二皇子说起话来,问的他们各自在衙门办差的情况,主要是二皇子,他在户部当差,户部钱粮十分紧要,如今陕北旱情日益严重,若再不下雨,今年的粮食歉收就是实打实的,到时候朝廷必要赈灾,户部这时候,可得赶紧把钱腾出来准备好了:“老二,你平日多盯着些,这差事,可不能错了。”
二皇子眼角挑衅地瞥了眼大皇子,高声回道:“父皇放心,儿子便是不眠不休,也定把这事办妥了。”
皇帝似乎很信任他,闻言欣慰的笑起来,徒宥昊发现大皇子犹可,三皇子的脸就拉了下来。一会儿皇帝又嘱咐大皇子:“虽说准备赈灾了,但若能有雨也是好事,你在礼部也准备着,若旱情再继续,朕少不得要去祈福求雨,到时候礼部可不要出错了。”
大皇子温文应是,看不出是得意欢喜还是生气不满,二皇子最厌恶的就是他这装模作样的姿态,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不屑的低低嗤了一声。三皇子看着都要冲出去打人了。
等到从南书房回来,徒宥昊身心俱疲,便是读一天书,也从没有这般累过,不是身体,而是精神上的压力。
一路准备回皇子所,远远却看见康王走了过来,心底算了下他来的方向,是内阁那边,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想想他刚才在南书房的一番话,莫不是连内阁那些老人,也希望皇帝选秀再有子嗣?
皇帝六个儿子,虽不说多,可也不少了,宗室和众臣,却都希望宫中再有皇子出生。徒宥昊心头一跳,这些年,皇后和贵妃之间的斗争越发激烈,宫中孩子夭折流产的次数实在让人触目惊心,大家心头都有杆秤,皇后贵妃这般做派,委实太过,实在有损皇家颜面,贵妃一贯恃宠生娇不被拥护嫡长制的朝臣喜欢,皇后这般有失大度贤惠,也叫人非议。
难道,不止宗室,连朝臣对后宫的景况,都有所不满不成?
徒宥昊心里想着,还没理出个头绪,脚下赶紧几步过去给康王行了礼:“见过康王淑。”
康王见是他,倒没摆脸色:“是四皇子啊。”
徒宥昊与他寒暄几句,笑道:“先头听到康王叔的话,倒有件事,还要求您和婶娘……”
第140章
康王一脉是太祖皇帝长子一脉,康王父亲乃是高祖亲弟,高祖登上帝位后,老康王爷就成了宗人令,等及先帝继位时,康王府立功不少,后来老康王没了,康王就接着他父亲的职位,坐上了宗人令的位置。他本就精明强干,当年夺嫡之争虽不曾偏帮今上,单也照拂过许多,皇帝向来尊敬他,康王本人也极有分寸,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清楚的很。眼瞧着今上子孙众多,宗人令做到自己这一代怕就要截止了,因此平日里对两个嫡子甚是严苛,算来康王府的两位公子,在宗室里,算是难得的俊彦了。
对于徒宥昊这个不受重视的四皇子,康王很是客气。这样没有威胁的四皇子,或许大位与他无缘,可日后当个亲王是妥妥的,两人有没有利害关系,康王乐得当个友善的族老。一贯以来,两人之间,虽不很亲近,但也不生梳。
“前头也没机会与四皇子说话,倒要恭喜四皇子,今日开始听政了。”康王笑呵呵说道。
徒宥昊笑笑,说道:“也是父皇恩典,我还有许多要学的地方呢。”
康王是他王叔,说话也拐弯抹角,对他说道:“你还年轻,正是该多学的时候,书上读来的东西,没用,真经历了,你才知道什么是现实。书里的那套东西,你光知道不行,还得活学活用。”
徒宥昊虚心应是,说道:“谢王叔指点,我定铭记于心。”
谁都喜欢好学谦逊的孩子,虽只是举手之劳,随口提点,但徒宥昊这般给面子,康王不由点点头,心中满意。这个四皇子,年幼时外头只把他传成了混世魔王般的性子,年纪越大,倒越懂事了。
康王对徒宥昊观感颇好,因此听到徒宥昊支支吾吾着说有事要求他和康王妃,康王也不生怒,只是淡淡道:“哦?找我和你婶娘帮忙?是什么事啊,你且说来我听听。”不过先头对他的几分好感登时去了大半,原以为是个懂事的孩子,却忘了有句话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徒宥昊只当没看见他脸色沉下来,只笑道:“说来也不好意思,本不该拿这些小事来麻烦王叔,不过今日遇见,侄儿就冒昧提了。”心思急转,眼巴巴望着康王,“先头听康王叔说起选秀的事,侄儿倒是想起了件事儿,说来也是怪不好意,不过却是要为我那伴读,向王叔您讨个主意。”
康王莫名所以,奇道:“向我讨注意?你的伴读?是哪个?”
徒宥昊陪着笑:“是锦乡侯府的那个,韩二爷的嫡子,韩€€。”
康王对韩二爷是印象深刻,朝中一大员,很得皇帝看重,能力品性都不错,既是他的嫡子,康王也就沉下心来听:“韩€€啊,你为他有什么事要来求我?”
徒宥昊笑得很不好意思:“侄儿实在冒昧的很,想想这般拦着王叔您说话,实在不好……都是侄儿的错,还请王叔不要往心里去。”
他这么支支吾吾的不痛快,康王双眉拧了起来:“行了,什么话不能直说,别绕圈子了,快说!”
徒宥昊这才对他说道:“王叔您也知道,韩€€自小也是在我身边伴读长大的,才学武艺都不错,家世也很好,韩家二爷膝下就这么一个嫡子,不说韩二爷,就是韩侯爷也是十分看重这侄子,最难得的是,他还没那些个纨绔的毛病,顶多平日喜欢跑跑马,为人最是大气仗义。”
康王摸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思,只皱眉听着。徒宥昊又道:“今年年后,韩€€就满十九了,本就是要娶亲的年纪,韩家老太太二太太给他挑了无数名门贵女,偏他谁都不肯要,急得老太太和二太太是直跳脚,我听了心里好奇,就多嘴问了句,这才知道,韩€€这心里啊,早就有了人……”说完,眼睛直觑着康王。
康王先头还没反应过来,见徒宥昊猛然没了下文,还自不悦,想说老盯着我干什么,正对上徒宥昊的双眼,猛然间回过神来,韩€€心里有了人,徒宥昊又巴巴找自己来说话……康王心头一个激灵,自家还有个三女正待字闺中呢。瞬间拉下了脸:“四皇子,你堂堂皇子之尊,难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不知道?那韩€€小儿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哼!”气极了就想走。
徒宥昊忙忙拦住他,急道:“王叔别误会,这与韩€€无关,是我有心想帮他,才冒昧来找您,韩€€是在宫里宴会的时候偶然看见的堂妹,见过后就一直魂牵梦萦,念念难忘,这都三年了,先头堂妹年纪小,他不敢说,后面怕自己还是白身配不上堂妹,又怕损伤了堂妹的清誉,对外一个字都没敢说,可心里,真真是对堂妹情有独钟……王叔莫恼,侄儿也是为了堂妹,说来韩€€条件真不错,难得对堂妹还一片真心,王叔,您就成全了他的一片痴心吧。”
自家女儿被人死死惦记,好好个世家子弟,对上自己女儿连自信都没了,这要不是极喜欢,也到不了这地步,康王虽然恼怒徒宥昊一个晚辈来说这些儿女亲事,可得知韩€€这般痴情自己女儿,心里不由颇为得意。不是他说,他那三女儿,虽然不比前头两个女儿模样明艳,可也是清秀可人,最难得那一身温柔,没有半点宗室女的骄横,康王平日就要多疼她几分,可有一点不好,她身姿纤细,模样又是精致细巧,乍看起来,竟有些弱不胜衣的感觉,凭是康王妃怎么解释,旁人见了她,都觉得她怕身体不足,康王为此,还生过好几场气。
康王有些狐疑地看着徒宥昊:“你说的那个韩家小子,就那么一眼,就上心了?”
徒宥昊知道他没生气,也就笑道:“看您说的,韩€€就是我伴读,也没堂妹重要,我怎么能在王叔面前随便掰扯。您也知道,堂妹性子温和,对人想来如春风拂柳,韩€€当日就是见了堂妹和人说话时的温柔……他甚至都说了,便是堂妹身子不好,他都愿意尽心尽力呵护他……我不过打趣了几句,还被他白了好几眼呢。”
这父亲和男人的身份,换个位置,想法就完全不一样,要是单纯作为个男人的眼光,韩€€一个年轻小子,见了女人就迈不动腿,巴巴把人惦记了好几年,也没勇气开口说出来,康王最不耐烦这样的男人,拖拖拉拉的,忒不果决。
可如今韩€€心心念念的人是自家女儿,康王登时觉得韩€€是眼光好,自家女儿可不是天下独一份的好,韩€€念着是应该的,正该对自己女儿魂牵梦萦才好。
徒宥昊乘热打铁,在康王耳边吹风:“堂妹也到了年纪议婚了,王叔也别怪我说话直,堂妹那性子,比起两位堂姐来说,当真是太温柔了,向来都习惯为人考虑,可女人出嫁了,哪能如在娘家一般好过?丈夫要是一心护着还好,若是不能……”
康王拉下脸,可不是,为了三女的婚事,他头发都要愁白了。他心疼女儿,一心一意要康王妃给挑个五角俱全的,可这样的人,哪那么好找,不是家中婆母妯娌太多,就是他嫌那些人家冲着康王府来,对女儿不真心,眼看着女儿都要过€€梅之年,再不找,就找不到好的了。最可恨还有些人在外面造谣,说自己女儿看着就不是好生养的,把康王妃康王气了个半死。现在徒宥昊倒是给他提了个醒,男子身上功名怕什么,有自己在,还能亏了他?要对女儿好,才是真的好。
徒宥昊又说起韩€€:“王叔以前也见过他,长相还是很不错的,这么些年在上书房读书,学问也好,长枪练得很不错,家世也过得去……其实我也知道,比起您为堂妹选的,确实不如人,可还请您看在他一片真心的份上,给他个机会吧。”
康王细细一想,韩€€的条件还真不错,他是跟着徒宥昊的,以后也不会牵扯到夺嫡的事里去,女儿要是嫁给他,日子想来过得不会差。最近大皇子二皇子那边都在拉拢自己,自己刚才在南书房又给了他们个没脸,再不赶紧,自己女儿的婚事,也要变成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