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招你做工。”掌柜道,“可我还不知你姓名。”
赵桓道:“在下赵决明。”
在初入江湖时,系统曾和赵桓讨论过该用什么名字,系统提议“尼古拉斯赵四”,赵桓觉得叫起来太长,采用了只有他爹爹一人知晓、他只被称呼过短短一月的字“决明”。
这也算真名,赵桓说的坦坦荡荡。
那楼梯上的青年听到赵桓的名字若有所思,慢悠悠地走下楼梯,从赵桓身后经过。此时掌柜正给赵桓解释在迎风客栈做工应怎么做。
口头上约定不太靠谱,解释完毕后掌柜拿出纸,双方签字画押,随后昨夜迎接他的小二被掌柜派来教他做事,赵桓一本正经地点头问好:“请多指教。”
小二嘴角微微一抽,回以亲切的笑容。
小二名叫王五,因家中行五,父母直接取名为五。
赵桓道:“真巧,有人也叫我赵四。”
王五奇道:“你在家中行四?”
赵桓:“不,我是长子。”
王五:“……”
他忽然有些不想问为什么会有人叫这人“赵四”了。
王五这个名字从哪里看都似乎带着点忽悠人的感觉,但赵桓没觉得有问题,称呼王五时叫的十分顺口。
在和系统商量艺名时,他甚至想过直接叫“赵一”,还有“赵大郎”,系统吐槽后者总让人想起些不妙的事情,赵桓虽然不明白哪里不妙,但考虑了系统的意见,把“赵大郎”从选项中删除。
虽然最后不管是“赵一”、“尼古拉斯赵四”还是“赵四”都没被选上。
两人交谈几句便拉近了距离,在他们打扫被退掉的房间时,王五问起赵桓为何会留在这里做工的原因。
“你看起来不似普通人家出来的,为何会留在这客栈做工?”
王五观察着赵桓的神情,选择了比较委婉的说法。
若是不委婉,他能尖锐地指出对方身上各种各样的突兀之处。
剑柄上缀着的剑穗是由冰丝制成,行走间剑穗微微摇晃,柔顺地垂下;绛红色衣裳是由织缎锦裁制而成,袖口衣角藏着金色绣纹,甚至连发带也非寻常布料;更别提举手投足间自带常人无法学来的风致。
赵桓眨了眨眼,道:“我身上的钱剩的不多,赚点盘缠。”
他又问:“你在此处呆了多久?”
王五道:“不久,不过三日。”
一个来了三日,一个来了半日,两人合伙将整座客栈打扫干净时已是中午,他们还未来得及休息,便又有一人来了客栈。
王五上前迎客,赵桓在一旁虚心学习。
那人披着一条红披风,嘴上留着两撇修整整齐的胡子,眼睛灵动,笑意悠然。
“给我来一间上房。”
这位客官比赵桓大方得多。
赵桓担起带这位客官去房间的重任,埋头走楼梯,腰间的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他察觉到身后的客官似乎在看着他,回头一看,红披风对他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
赵桓礼尚往来,回了一个同样欢快的笑容。
红披风笑得更欢快了。
*
赵桓和掌柜约好住多久做多久,他是打算在这里停留五天,房钱已经提前交过,白天他在客栈中做工,凌晨又早早醒来去码头卸货。
王五第一次见到他从外面回来时随口问了一句,得到回应后露出了相当古怪的神情,赵桓看不太懂,那位红披风那时也下了楼,知道后露出了和王五同样的表情。
甚至连掌柜也露出了那番神情。
系统随口胡诌:【把你当成笨蛋的表情。】
赵桓没放在心上。
他这样过了两天,第三日的清晨红披风和王五齐齐失踪,问掌柜,掌柜淡定地道不要紧,似乎对这番境况早有预料。
迎风客栈中客人来来去去,赵桓却连着四天见同一个客人从楼上下来,出去,傍晚时分再回来。
那客官住天字第一号房,赵桓除了感叹这位客官十分富裕之外没有任何想法。
系统倒是十分不开心:【人家比你有气质,还有钱,即使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下楼也比你靓!向他学学!】
赵桓想他一没钱,二没气质,更自认做不到打着哈欠伸懒腰,于是没有考虑系统的提议。
入住迎风客栈的第六日,赵桓向掌柜告辞,那时正是清晨,天字第一号房的客官罕见地没出门,而是坐在楼下的桌子上吃早点。
掌柜关心地问赵桓:“你之后要去何处?盘缠可还够?”
这几日他见赵桓行事一丝不苟,乖巧认真,对赵桓颇有好感。
“我要去杭州见一位朋友。”赵桓回答,“盘缠足够我到那处。”
两人互相道别,赵桓又回过头同天字第一号客官道别,他们虽然交谈的不多,但赵桓做不到直接无视对方离开。
青年正握着筷子,闻言微微扬眉,笑着对赵桓点了点头。
赵桓离开,掌柜目送那道绛红色的身影在阳光下渐渐远去,恭敬地看向桌旁的青年,喊了一声“公子”。
被称作“公子”的青年饶有兴致地回忆着赵桓这几日来的表现,放下筷子,兴致勃勃道:“你命人备车,我要去杭州。”
掌柜恭敬道:“遵命。”
第8章 山河见我(二)
杭州有西湖,西湖畔有百花楼,百花楼中有花满楼。
百花楼大门常开,赵桓一入百花楼所在的街道,便嗅见空气中若有若无沁人心脾的花香,待站到百花楼前,清香更甚。
如果一直住在这里,估计能省了熏香的钱。
赵桓认真地想。
好在系统不知道赵桓脑子里想的什么,若是知道他在琢磨这种事,大概会被梗得说不出话。
赵桓想了一会儿,抬腿迈进百花楼。
陆小凤远远地看着,新奇地眨了眨眼。
花满楼坐在阳光下和鲜花一起晒着太阳,面上带着一抹温润的笑意,他听见脚步声,“看”向楼梯处,没有开口。
“我来啦。”赵桓道,“终于又见到你啦,花满楼。”
“好久不见,赵四。”
花满楼笑意温润。
从窗外飞进屋中稳稳当当落地的陆小凤:“……”
赵四?
这少年不是名叫决明么?
三人在桌旁坐下,花满楼向陆小凤介绍赵桓,又向赵桓介绍陆小凤。
赵桓得知红披风是陆小凤时面露敬仰,道:“原来阁下便是陆小凤,久仰久仰。”
他这话认认真真,神情也确实显得憧憬无比,陆小凤笑道:“你既然说久仰,也当知晓我四条眉毛的称呼,为何在迎风客栈未猜出我来?”
“我没想过你是陆小凤。”赵桓道,“你是我入江湖以来见到的第一位靓、名人。”
陆小凤感兴趣道:“入江湖?你之前不在江湖么?”
赵桓道:“我之前在家。”
陆小凤一噎:“……”
花满楼笑道:“陆小凤,你是在迎风客栈认识决明的么?”
陆小凤道:“我先前应猴精之约去阳朔镇,这位既叫赵四又叫赵决明的小朋友在那的迎风客栈做工。”
赵桓附和道:“对。”
陆小凤等了等,见他没有说自己话中奇怪地方的意向,心情一言难尽。
他只能自己开口:“你知道那王五是谁么?”
赵桓奇怪陆小凤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道:“迎风客栈的小二。”
陆小凤:“……你就没觉得他哪里奇怪么?”
赵桓:“有,不洗脸。”
陆小凤:“……”
花满楼见陆小凤实在是说不出话,笑道:“那位迎风客栈的小二是司空摘星,也是陆小凤口中的猴精,是他的朋友。”
赵桓恍然大悟:“司空摘星?偷王之王?”
陆小凤振作起来,道:“那猴精要与我比试用多久能在阳朔镇中的客栈找到他,赌注是我那条红披风。阳朔镇客栈近十家,迎风客栈是第五家,我赌输了,他拿走了我的红披风,也顺走了我的钱袋,为了追他我才匆忙离开。”
赵桓点了点头,问:“钱袋追回来了吗?”
陆小凤:“……少了一半。”
赵桓安慰他:“能从偷王之王手中追回一半,不错。”
陆小凤:“……”
他喝了口茶,忍不住看向花满楼:“你又是何时认识了这么一位有趣的朋友?”
花满楼道:“我与决明是两年前相遇,相处不过十日,他便离开了。如今也算是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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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政和六年,政和三年夏赵桓曾至江南一游,白玉堂与他同行,二人在杭州外分道扬镳,前者是回陷空岛探望义兄,后者则是想见西湖美景而挪不动脚。
再见到西湖美景之前,赵桓先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名叫顾惜朝,彼时不过十七八岁,却已考中秀才举人,但因母亲是青楼女子而备受欺凌。赵桓见到他时对方捧着被人扔进水沟的书本,面目阴沉地瞪着不远处嬉笑的恶作剧者。
少年头发微卷,松散地半扎着,额前垂下一缕卷发,神色阴沉,眉目间满是郁郁不平之气,身上衣衫破旧,洗的发白,能看出极力掩饰缝补的痕迹,但大部分还是相当明显。
恶作剧的少年们嬉笑着跑远,只留下少年捧着书,眼中的抑郁之色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