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奇怪道:“贵教教主也配不上你的道歉么?”
那人狂妄一笑:“自然!”
东方不败听不下去了,他想起了当初平定县时曾发生过的事情。这说话狂妄的男人竟比杨莲亭更嚣张跋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王怜花叹息一声:“东方教主,你这教主当的……比之前更不如了。”
其语中的幸灾乐祸显而易见。
“……”
东方不败拨开人群走至中央,瞧着面前坐在高头大马上大放狂言的男人,冷冷开口道:“纪斌与纪昀意是么?本座记住了。”
纪斌的侄子早已不耐烦至极,见人群中安静一会儿又有人出来插话,连话未听完便怒斥道:“你们烦不烦?!不都活蹦乱跳没有缺胳膊少腿的,都给本大爷知足吧!”
两人话音一前一后地落下,东方不败面色更沉,轻轻道:“……你脾气大,胆子也不小。”
男人眉毛一竖,对这忽然出场的白衣青年愈发看不惯,正要开口,便听见方才纠缠不休的绛衣少年出声唤道:“东方……?”
……东方?
男人一愣,脸色渐渐不好看起来。
东方之姓少见,在江湖若是谈起姓东方之人,只有一人。
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
而近来,确实有教主要巡视分舵的消息。
“……教、教主?”
男人不确定地问道。
东方不败快被气笑了,也当真笑了出来:“我正是配不上你道歉之人。”
男人慌忙下了马,连跑带爬磕磕绊绊地扑至东方不败身前:“小人眼拙,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教主至此€€€€”
众人哗然。
玉天宝呆在原地,心想决明的朋友总是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场……且身份又不一般。
日月神教分舵的人很快赶来,本来是为了替舵主的侄子撑腰,孰料对面撑腰之人是教主本人,分舵主纪斌紧赶慢赶,又慌忙来请罪。
撑腰没撑成,反倒齐齐弯下了腰。
众人便直接去了此处神教的分舵,路上名叫纪斌的分舵主对东方不败极尽拍须遛马阿谀奉承之能,辞藻华丽恳切,让后面马车中的赵桓叹为观止。
赵桓感叹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在此处与东方重逢,果真是有缘。”
玉天宝瘫在榻上,目光放空,语气飘忽:“决明……你的朋友来头都不小。”
赵桓歪了歪头:“是么?阿天你也是我的朋友,那你来头也不小。”
玉天宝一噎,心里琢磨了一下自己的“来头”,罗刹教的挡箭牌少主€€€€尽管是个假的€€€€好像、似乎确实算得上来头不小。
但他绝不承认!
“我来头一般,不过一平民百姓。”玉天宝坚持道,“阿飞应该和我一€€€€”
他话没说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阿飞是王怜花的外甥,同样是来头不小。
王怜花嗤笑一声。
玉天宝:……
纵然心中憋着一口气,他却不敢反驳,只能怂在一旁当鹌鹑。
*
东方不败巡视分舵以来,发现毛病众多,少有全无毛病的分舵。
这乃人之常情,因此对部分能够接受的现象他往往视若无睹,只是此次纪斌的侄子口出狂言,以东方不败的脾气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是以,他直接将副舵主提拔为舵主。
待东方不败处理好分舵中的事务已是两天之后,期间赵桓等人只同他吃过一次午饭。忙人难见,但舵中气氛却一直十分严肃,众人皆是战战兢兢,对赵桓等人则是大献殷勤。
日月神教与罗刹教在中原立足的方式不同,神教有明面上的分舵,罗刹教却是暗中以据点行事。玉天宝早些时候对教中事务分毫不管,但大梦一场,梦醒后也懂了些事,主动去管,也学到了许多。
他见东方不败雷厉风行,便想若是自己来管是做不出这样子的。
但如今他也不会再有那些机会了。
玉天宝沉思,赵桓也在沉思,阿飞虽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但看着赵桓腰间的剑,也陷入了沉思。
王怜花远远地望见三人如出一辙的神情,心情微妙。
“你在想什么?”
他问赵桓。
赵桓答曰:“我在想,东方是个出色的教主。”
王怜花眉毛一扬,循循善诱:“你向他学到了什么?”
赵桓干脆利落:“奖惩有度。”
王怜花继续诱导,随意道:“你学这些又没有用武之地。”
赵桓却道:“用不上也无妨。”
但更多的,他却只是笑笑,不说话了。
王怜花心道赵决明有时聪明得简直不像个木头。
东方不败对玉天宝和阿飞并不是太过在意,一是玉天宝在他面前紧张不已,恍若他是洪水猛兽,看得东方不败心情不太好;二是阿飞太小,只有他是王怜花的外甥这一点值得人在意。
他主要还是同赵桓叙旧。
赵桓对他不再扮女装行走感到疑惑,不带丝毫杂质,东方不败正是满意于对方这个性格特点才有意交好,故而有了后来的交往。
因而他坦然道:“并非不再穿女装,我这番模样只不过是恰巧叫你遇见罢了。”
大部分时候他还是扮作女子的。
赵桓点点头,并不多言。
东方不败:“我听江湖传言,你为一睹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决战而特意赶往汴京。”
赵桓迟疑了下,点点头:“有这个原因。”
东方不败不动声色,他对王怜花前些天的话十分在意,此时看出来些东西,却不多说,只是道:“你剑术不错,不知与他二人相比如何,此次去汴京观战,应当也会有所收获。”
赵桓想也不想道:“我不和他们比。”
东方不败心中惊奇,以为赵桓是看不上两位剑客,却听赵桓又接着道:“我不与任何人比。”
这也是赵桓莫名的坚持之一,在他看来,每一人不尽相同,对剑道的理解也有异有同,不可等量齐观。
东方不败忽然明白了王怜花的意思。
赵决明有时候并不像个少年人,也确实容易引人好奇。
此地有东方不败作为东道主,他们只在第一日入城遇见了不快之事,之后的几日都过得相当舒坦。
赵桓并不急于赶路,如今离中秋还有些时日。如今又在城中与东方不败重逢,他便多留了几日,和对方叙旧同游。
他们并非每时每刻都待在一起,王怜花有时会将阿飞扔给赵桓,自己不见踪影;玉天宝则会抽空将自己的易容调整一番,顺道再巩固一下自己所学的武功。
当初平定县内同游的三人异地相逢,最后一日他们一同吃了一顿午饭,赵桓等人便准备动身。
赵桓问道:“东方不准备去汴京么?”
东方不败摇摇头:“我对他们的决战没有兴趣,且还要继续巡视神教的分舵。”
王怜花悠悠道:“你这教主当的太用心,属下不听话,竟要你亲力亲为。”
东方不败顿了顿,罕见地没有立刻回嘴。
他之前……有些松懈,以致下属心思浮动,如今醒悟,他自然要一一敲打一番。
玉天宝和阿飞手牵着手站在酒楼下朝栏杆边的赵桓招手,后者提着剑朝两人点头,下去同两人汇合。
此刻,桌边只有王怜花与东方不败两人。
一片静谧。
“你往汴京去又是为何?”东方不败问道,“继续戏弄赵决明么?”
“我的小侄子对两位剑客好奇,又喜欢他。”王怜花瞥了眼楼下的三道人影,意味不明地回答道,“更何况……汴京大约会有我想要的答案。”
东方不败目光微凝。
他记得,赵决明曾说自己是洛阳人氏。
*
汴京,皇宫。
夏风阵阵,李姑娘立于骄阳之下,衣袂飘舞,恍若随风而去的仙子一般。
赵佶站在亭中,手执画笔,凝神静看一番,缓缓落笔。
御花园只有树叶哗哗作响,蝉鸣鸟叫之声,以及赵佶落笔时带出的声响。
李姑娘人美养眼,赵佶赞不绝口,故留她在宫中为绘美人图练手,并未张扬。
尽管这与南王一开始的构想相比有些差错,但赵佶对李姑娘十分看重,以礼相待,后者在宫中待遇甚佳,因而南王亦有几分自信€€€€以李姑娘的容貌性格,没有男人不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李姑娘本人却在独处时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原因无它,赵佶注视着她的目光中全然没有她想要的迷恋倾慕,只有丝毫不变的欣赏€€€€如同对死物一般的欣赏。
她甚至怀疑,在这位天子眼中,她与御花园中的奇花异石无异。
此刻站在骄阳之下,李姑娘面色如常,实则心中咬牙切齿。
赵佶一脸肃然,绘画书法是他梦醒后唯二可以不受人干扰的乐趣,也是他视之为神圣的事情,因此即便知道让一位姑娘待在夏日的阳光下有些为难人,他也没想着中止。
赵佶:难得有空提画笔!当然要画得尽兴!
李姑娘:……欺人太甚!
汴京城外,明月庄。
方应看又一次上门探望病中的太子殿下。
少年眉眼间的疲态显而易见,面色苍白,强笑着回应方应看的问好。
两人谈了些过去习武的趣事,恭恭敬敬有来有往,方应看安慰他迟早会病愈,太子则微笑着道:“多谢小侯爷,承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