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一直在一旁听着,闻言立刻道:“我可以喊你。”
玉天宝:“……决明,你也比我小。”
宫九一直在一旁听着,神色冷淡地用完早饭,他起身,从三人身侧经过,出了客栈。
赵桓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李见宫九走远,从后院中冒了出来,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玉天宝问道:“我发现你几乎是次次等到他走才出来收拾,你很怕他么?”
小李赶忙摇了摇头,解释道:“客官说的哪里话,没有什么怕不怕的,拾掇东西自然要等使用的人用完了才能拾掇。”
玉天宝纳闷,他观察多日,以为小二怕宫九,但对方说的也有道理。
赵桓凑了过去,问道:“你一个人做工,不累么?”
小李抹着桌子,闻言叹气道:“有时累有时不累,但我确实有些吃不消了。”
赵桓和小李偶尔会一同出门,一个说要买菜,一个是去练剑,虽然说不上是至交好友,可也能说上几句话。
司空€€小李€€摘星偶尔会十分好奇,像陆小凤所说的那样如个猴精一般抓耳挠腮地琢磨赵决明是否认出了他,可赵决明笑是会笑,更多的时候却是呆着一张脸,即便司空摘星有一双火眼金睛也看不出这家伙在想些什么。
玉天宝和阿飞便坐在那里看赵桓和小李唠嗑,小李说等这个月的月钱结清,便要辞工不干,另寻生路。
“你要走了?”
“是。”
吃不消是假的,这家客栈至今只有四位住客,司空摘星整日闲的没事干,还能上酒楼摸个鱼打听消息;掌柜的也是神龙不见首尾,这家客栈似乎被人遗忘了一般。
司空摘星玩够了,便决定收手。
赵决明要去酒楼做工,除去上午相见的这段时间,有时一天都不能见上几面;他心里觉得玉天宝和阿飞挺有意思,但最近有事找上门来,权衡之下,司空摘星决定辞工不干,他甚至还有些好奇€€€€他离去之前赵决明能否认出他,这家客栈没了他会不会再找一个小二。
赵桓听到他的回答后点了点头,道:“这家客栈的生意确实不大好,你若是找不到工,我可以替你问问如意酒楼的掌柜。”
司空摘星朝他拱拱手,笑道:“多谢赵公子。”
赵桓也笑了:“不必客气。”
当天下午,小李便向掌柜告知离职的意向,掌柜毫无挽留之意,低眉扒拉着算盘算钱,懒洋洋地结清了他的月钱。
翌日,赵桓早起,不见小李,之后的几天内,也不曾见过他。
这叫小李的小二,似乎在汴京城中消失了一般。
宫九毫无反应,得知小李辞工不干,只吩咐掌柜随便找个人。
赵决明在如意酒楼做跑堂的事几乎无人不知,掌柜并未将他考虑在内,收到吩咐之后一天内便找来了一位新的小二。
小李如雨落深海,再也不见踪影。
但赵桓的生活仍在继续,他名声愈来愈响,但褒贬不一。有人说他装模作样,有人对他不屑一顾,亦有人说他是个性情中人。
有些话难听到极点,但赵桓始终无动于衷。
白玉堂卡着时间在赵桓下工的前一刻来见他,两人直接在如意酒楼用了午饭。
席间两人提及此事,赵桓面上毫无波澜,一本正经道:“他们说他们的,和我无关。”
白玉堂不多说,他记起面前的少年似乎说过类似的话,听闻此言心中百感交集,但更多的,他却也没有说了。
“那两位剑客决战在即,你行事小心。”
白玉堂是特意来提醒他的。
展昭和冷血忙个不停,相较之下白玉堂闲一些,加之决战将近,水面之下暗流涌动,愈是平静,便愈该小心。
赵桓认真地点头回应,方应看找过他的事无人不知,而蔡京派人找过他的事却没几个人知晓€€€€他猜白玉堂从诸葛太傅那里知道了有关蔡京一党拉拢他的举动。
第64章 父子情深(一)
马车从皇宫中驶出,慢悠悠地驶进明月山,一个时辰后,载着官家和太子慢悠悠地驶进皇宫。
中秋之日,团圆之夜。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五夜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决战,十六夜举行宫廷中秋筵席,作为太子,自然要参与。
那赵佶这个爹亲自去接儿子,再合理不过。
马车内赵佶倚着车壁,叮嘱道:“你身子弱,我会吩咐人少去打搅你。”
身子弱养病是借口,赵佶是怕这位傀儡太子对皇宫不熟悉,遇见熟人会有露马脚之险,那便只能让他少见人了。
车外行人的笑闹声钻进马车,车轮轱辘轱辘地转,马车中一片寂静。傀儡太子从不主动引起话题,此刻低垂着眼发呆;赵佶看他一眼,掀起窗帘一角,露出一只眼悄悄地往外看。
赵佶对身边的人并不信任,无论是后妃还是近侍,他信任的只有自己的长子,……勉强包括面前这位作为太子替身的少年。
但马车内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无阻无隔,随便说一句,便要担忧是否会被人听进耳中。
两人回了皇宫,赵佶亲自陪同太子回了东宫,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太子殿下在宫中逛了逛,伫在殿前的杨柳树下仰头望着树看了良久,末了,收回视线,缓缓离去。
这棵杨柳树是当日赵桓醒来时种在移清殿的树,他被立为太子,杨柳树之后也跟着搬来了东宫。
然而如今杨柳树茁壮成长,种树的人却“患”上难之之症,叫不知实情的人看了,难免会产生几分哀叹。
夜间,躺在病床上的太子殿下睁开了眼。寝宫内烛火跳动,近侍的影子映在屏风之上,帐幔轻晃,有一部分被月光映成银色。
赵桓翻身下床,撩开帐子时瞥见床尾的熏香,那是安神助眠用,但对傀儡并无作用。
但对一旁的近侍似乎起了些作用,赵桓往他那处一看,近侍点着脑袋,双眼半睁半闭。
人的注意力是件很奇特的东西,赵桓钻出帐幔时近侍仍然半梦半醒,但当他穿好鞋悄无声息地要离开时,那位近侍打了个哆嗦,睁开了眼。
披着大衣的太子殿下裹在毛绒绒的衣裳中对他浅浅勾唇一笑,在他慌慌张张地想要请罪时比了个安抚的手势。
“孤想自己一人走走。”
尽管面色苍白的太子殿下笑得温和乖巧,但近侍不敢违逆对方,只能迈着小碎步跟在殿下身后,眼疾手快地替对方打开殿门。
门外的守卫看见太子殿下出门,目露惊愕,但来不及行礼,殿下又重复了一遍对近侍说过的话,笑着离去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似乎是在太子殿下还是定王时便有了这样的习惯。他总会时不时地摒退众人,一个人在皇宫中闲逛。
有人为此向官家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但官家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有种听之任之的纵容。
在那之后,便没人提过此事,太子殿下也愈发随意,偶尔兴之所至,除去练武学习的时间,能够一天不见人影。
有人曾暗中跟踪太子,跟踪未遂;试探太子,试探失败,接连几次后,便没人敢管太子殿下的去处了。
明月高悬,夜风清凉。
赵桓拢着袖子缩在墙沿避风处走,他这身体不会感受到冷意,但会化作感觉在身上体现出来,因而此刻系统说他面色发白,像只即将被宰的落汤鸡。
纵然赵桓的衣裳干燥柔顺,但他这面色惨白的模样,确实狼狈如落汤鸡。
一人一统在墙壁的阴影处边逛边闲谈,系统慢悠悠地在他身边飘来晃去,在赵桓眼中便是一个发着温暖白光的圆球,随着说话的语气而忽明忽暗。
只有赵桓一人能看见它。
系统在他头顶上方蹦€€,忽然望见月下一闪而过的黑影,精神为之一振,振声道:【有个可疑人士!他往你这头来了,吓吓他!】
赵桓目光一凛,系统口中的可疑人士绝对是外来人,而皇宫中至今仍然寂静无声,说明来者隐匿气息的能力与轻功不错。
他跟着系统的指引悄咪咪地赶去外来者降落的墙角,只听一道风声疾掠落地,赵桓扒在墙角探出脑袋,一黑衣人背对着他四处张望。
对方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过身的同时猛退数步,抬眼的瞬间和赵桓对上了视线。
外来者:“……”
赵桓琢磨着这人的身份,能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者,当今江湖人人认定的有司空摘星和楚留香。
但此人也极有可能是某位不知名的高人。
赵桓慢吞吞地从墙角后走出,黑衣人站直了身子,双方在月下沉默着对视。
这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如是想。
尽管面前的人是位陌生的少年,也有可能是他来此的目的之一,但司空摘星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当初在林家老宅的祠堂中发生的事情。
三更半夜,清风,明月,人。
眼对眼。
赵桓排除了楚留香,盗帅潇洒坦荡,应当不会蒙面来皇宫一游,更何况他并未听到楚留香赶来了汴京的消息。
“阁下是……偷王之王?”
赵桓选了个比较靠谱的猜测,牢记着他当前的身份,严肃地发问。
司空摘星扬了扬眉,并不给予确切地回应:“在下不过一区区无名小卒,身份无足轻重。”
他打量着月下神色苍白的少年,心中多了几分确定,反客为主,问道:“你是太子殿下?”
赵桓大方点头:“是我。”
司空摘星一怔,因太子的坦荡而有些惊讶,此刻见少年面色几乎能与月辉相比,忍不住问道:“更深露重,你为何一人在此?”
赵桓道:“辗转难眠,出来散步。”
司空摘星记在心中,便听得对方问道:“三更半夜,你为何来此?”
于是他答:“辗转反侧,逛逛皇宫。”
两人面面相觑,赵桓上前一步,司空摘星随之后退,两人在月下对视。
赵桓盯着他思忖片刻,系统趁此机会绕着司空摘星转了一圈,甚至还借着风探头往人衣缝中瞄,飘回来道:【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那这人来是为了什么?
赵桓注意到司空摘星细细地打量着自己,似乎要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
这显然是件奇怪到叫人恶寒的事情。
赵桓道:“你为何这般看我?”
司空摘星道:“小人一介草民,难得有幸目睹太子殿下的容颜,自然要多看几眼,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