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确实会喊玉天宝为阿天,却喊的很少。千面公子似乎对这个显得过分亲密的称呼接受不能,能不喊则不喊,私下对赵桓提起玉天宝时则会称呼全名。
而面前的这位王怜花,似乎不知道这一点。
绯衣公子笑容微微一滞,却又慢慢地变得灿烂起来,道:“看来王怜花确实同你关系不错,你也够机灵。”
赵桓矜持地颔首:“多谢夸奖。”
下一刻赵桓拔出了剑,绯衣公子疾退数步与他拉开了距离,两人隔着相当长的距离相望。
扮作王怜花的绯衣公子惊奇道:“我看你练剑时便发现了,你用剑,竟然毫无杀气?”
之前遇见赵决明时他并未留意,然而此时观察良久,他终于发现了违和之处。
赵决明作为一名剑客,身上无杀气。
将杀气收放自如是件极难做成的事,任何人只要杀了人,便会有杀气。
而他亲眼见过赵决明杀人。
即便是西门吹雪这般剑客,无论是否拔剑,周身也有萦绕不绝的杀气。
赵桓意识到对方的轻功在他之上,目测了一下两人的距离,握紧手中剑,决定莽一把。
绛衣少年不言不语,只顾持剑前奔,犹如滔滔江水气势汹汹,身姿飘逸。绯衣公子见此目光一动,不忘闪避,同时在心中惊叹€€€€赵决明比起一名剑客,更适合当刺客。
他躲开赵决明的剑芒,落地,一片绯色一角悠然飘落在面前,他面色微变,饶有兴致地看向远处的绛衣少年,道:“你轻功不大好。”
赵桓认可道:“确实如此。”
两人这番对话竟显得有些友好。
赵桓的轻功与普通人相比已是不错,只是他周围的人皆是些武功不俗,从小练轻功的人。
绯衣公子问:“还要来追我么?”
这个“追”字十分有意思,将赵桓与他的过招说的如同猫捉老鼠一般。
赵桓心中毫无波澜,坦然道:“不追了,我留不下你。”
轻功确实是硬伤。他可以在系统空间中苦练剑法,内化于心外化于形,可轻功却不好练。
赵桓知道自己的弱处,此刻见确实不行,便相当果断地放弃了。
绯衣公子略感遗憾,问:“你不想知道我是何人么?”
“想,可你不会说。”赵桓很诚实,道,“我觉得你有点闲。”
明明不会说,却还要问,除了闲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了。
绯衣公子表情又是一僵。
赵桓朝他摆摆手,道:“有缘再见,我该回去了。”
绛衣少年留下这句话,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只留绯衣公子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神色如同看见一只唱歌的猪一般古怪。
他忽然好奇,以王怜花的脾性到底是如何与这位赵决明相安无事的。
第66章 父子情深(三)
赵桓原先对王怜花的去处并不在意,正如他常说的那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赵桓鲜少主动询问探寻。
然而他在城外遇见的那位绯衣公子将王怜花扮得惟妙惟肖,这不得不让赵桓去思考那人的身份,以及对方与王怜花的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赵桓一边琢磨着那人的身份,一边联系上了王怜花的人手。
太子殿下在城中有人脉,他过去打着一人散心的旗号闲逛,可事实上却偷偷遛出了宫布置人手打探消息;但赵桓如今联系王怜花,却是因为王怜花曾对赵桓提及该如何联系上他。
那位中间人得知有人扮作王怜花时大惊,慌忙将消息传给仍在金风细雨楼的王怜花,后者收到消息时忍不住笑了,翌日悠悠然地下山,同行者有金风细雨楼的楼主。
苏梦枕于汴京城中有事,便于王怜花一道下了玉泉山。马车载着两人在汴京城中的如意酒楼外停下,此时正值午时,苏梦枕透过车窗子看见了一楼大堂里分外显眼的绛色身影。
绛衣少年面无表情,不显得冷漠,只有正经,苏梦枕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王怜花伸手掀起一角车帘,问苏梦枕道:“你可要下去见见他?”
苏梦枕微微摇头:“不急。”
王怜花便向他点点头,出了马车。
苏梦枕见王怜花入了酒楼和赵决明打了个照面,便放下窗帘子,马车缓缓地从酒楼前驶离。
王怜花又换了易容,赵桓看见他时先是一呆,随后面露恍然。
“王前……”
“决明。”
姿容艳丽的杏衣姑娘微微一笑,出声唤他,恰好打断了赵桓的问好。
系统:【……喂。】
赵桓也陷入无言。
云槐姑娘再一次,闪亮登场!
王怜花心情很好,对赵桓说去楼上等他后便步伐轻快地上了楼,只留下赵桓被食客们八卦的视线注视着。
赵桓不愧是个木头,即便三分之二的食客都盯着他,三分之一的食客在问他,连同事们也眼带好奇探究注视着他,他依旧巍然不动。
有食客问道:“方才那位杏衣姑娘可是传闻中的云槐姑娘?”
赵桓坦荡答曰:“是。”
又有食客发问:“是你的心上人么?”
赵桓摇头答曰:“云槐姑娘是我朋友。”
少侠如此回答了食客们的主要疑问,便又开始忙活起来。
在座的食客皆知他行事认真严谨,不敢打扰,只能忍着一腔兴奋之意,匆匆吃完饭菜,互相使了个眼色,便结伴出楼。
赵桓忙到午后,掌柜结了他的工钱,他朝掌柜打了声招呼,便上了楼。
二楼不归赵桓管,因而王怜花在雅间中足足等了三刻,将四盘小菜都吃了一些,才等到绛衣少年推门而入。
面对云槐打扮的王怜花,赵桓依旧坦然地喊出了“王前辈”这一称呼。
王怜花示意他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慢悠悠道:“赵决明,你果真是个木头。我作这副打扮,正是不想叫你喊我王前辈。”
赵桓:“前辈就是前辈。”
王怜花无言喝茶,眼里写着“你说呢?”
赵桓明白了什么,试探道:“阿花前辈?”
王怜花:“……”
他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捏变形。
赵决明这木头是与“阿花前辈”过不去了么?
“王前辈”的重点不是“王”,而是在于这个称呼代表着谁,他以云槐的身份出场,是想让赵决明喊他阿槐,而不是这什么稀奇古怪的阿花前辈!
王怜花手中的茶盏苟延残喘不堪重负,赵桓看见,耿直地提醒:“阿花前辈,你捏坏了是要赔钱的。”
“阿花前辈”气急反笑:“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前辈,我便是捏坏了想必也有你这位贴心的后辈会好心好意地为我赔钱。”
他虽然这么说着,却也将还有一半茶水的茶盏放回了桌上。
赵桓点头:“自然。”
经过王怜花这番表现,以及系统看够热闹之后的友好提醒,赵桓终于明白了王怜花的意思,主动喊了他一声阿槐,这叫王怜花莫名地有些欣慰。
两人瞎扯过后,王怜花便向赵桓问起他所见到的那名绯衣公子的行为举止。
仅靠中间人传递到底不如面对面说的详细,王怜花听着赵桓的叙述,若有所思。
从那位绯衣公子的行为来看,其武功非凡,易容术精妙€€€€不过以赵桓的眼神估计无论是谁顶着易容跑到他面前他都会看不出,故而对这点,王怜花不做评价;除此之外,那位绯衣公子言语中透露的消息显示出他似乎对王怜花十分熟悉,仅这一点,便可排除许多人。
王怜花问:“你有猜测么?”
他不信赵决明什么也未想,对方虽然木头,但也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笨蛋。
赵桓说出猜想:“可能是玉罗刹。”
王怜花认可地点头:“我亦是如此想的。”他顿了顿,忽然道,“看来你眼神确实不大好。”
赵桓:“……?”
“玉罗刹易容术在我之下,不过尔尔,可你竟然说他易容术精妙。”千面公子语气中满是嫌弃,“甚至未立刻认出他是个赝品。”
王怜花和玉罗刹不对付,却也有资本评价玉罗刹的易容术不过尔尔。若是叫玉罗刹听见他这番话,想必只会冷笑着反唇相讥。
赵桓和王怜花交流消息之后,便打算去见李寻乐。
前者这些天时不时的会与李寻乐和顾惜朝见见,有时玉天宝和阿飞会同行;后者自入汴京地界,便一直待在金风细雨楼中为苏楼主治病,未曾见过他那位大侄子。
李寻乐作为家中长子,性情温和,是个好兄长;赵桓同样作为长子,可与弟弟妹妹的关系寥寥,对阿飞来说,他更像朋友,而李寻乐则让他感受到了来自“兄长”的关爱。
对李寻乐和阿飞相处良好一事,王怜花并不意外。李寻乐少年时期便十分稳重,对安抚和照顾小孩得心应手。
王怜花不会照顾孩子,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提供钱财,但如今看来,有赵决明等人的陪伴,阿飞并不会寂寞。
而此时,玉天宝和阿飞一同在树下乘凉,前者蹲在地上心情沉闷,后者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出言安慰:“不必担心。”
赵桓遇见那位绯衣公子后琢磨着他的身份联系上王怜花的人手,回客栈时见到玉天宝,说出了他的猜想。
那时虽然未有确切的证据,但考虑到那人问了“阿天”,事关阿天的安危,赵桓觉得有必要给玉天宝提个醒。
绯衣公子将王怜花扮得惟妙惟肖,赵桓担心玉天宝亦被那人蒙骗,提前有个警醒好歹能以防万一。
赵桓不大确定,玉天宝彼时听了他这话便立刻确定了绯衣公子的身份。
那扮作王怜花的人必是玉罗刹无疑。
决战将近,玉罗刹的亲儿子正是决战的主人翁之一,他若是不来才奇怪。
玉天宝早已打定主意把玉罗刹当成自己早早死去的爹,快活了好一阵子,然而如今死老爹忽然诈尸骚扰他的朋友,他自然会感到心情沉闷。
如今他仍是罗刹教的少教主,只要玉罗刹不发话,玉天宝还是他的挡箭牌的假儿子。而玉天宝却不敢想象他得知自己身份的事被玉罗刹得知后会有何下场。
玉罗刹睚眦必报,必定不会饶过对他隐瞒欺骗的玉天宝。
每每思及此,玉天宝便十分委屈,忿忿不平:是玉罗刹欺骗他在先,可他却连隐瞒都隐瞒的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