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怜司通通装作没看见。
夜晚,太宰治蜷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发出克制的窸窣声。
细碎的声音钻入月城怜司耳中,他一忍再忍,当太宰治第五次转身,他忍不住了,睁眼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可怜巴巴地缩在地上。
月城怜司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
赤裸的脚踩在木质地板上,他拎起太宰治的被子就往床上扔。
“睡床上。”不顾太宰治的惊讶,月城怜司气呼呼地说。
他转身,准备去客厅倒杯水冷静冷静,却突然听到一声轻笑,接着脚踝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
手指灵巧地顺着脚腕内侧的胫后动脉勾勒,蜿蜒而下。
瞬间,全身的感官集中于脚踝,痒意从那一片肌肤蔓延,攀上月城怜司背部。
“太、太宰,怎么了……”月城怜司不自觉屏住呼吸。
他听不到自己轻颤的尾音,太宰治却听得一清二楚。
眼尾微勾,太宰治面色不变,热意却从指尖接触的一抹肌肤烧起,一触即燃,愈发燎原。
没听到回应,月城怜司率先认输,他弯腰,摸索到太宰治的手,扣住、从脚踝上拽开。
“有冰水吗。”太宰治声音喑哑。
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我去拿。”月城怜司落荒而逃。
客厅的灯开了,光线照到他的脚踝处,指甲刮出的一道一道印记浅浅泛红。
太宰治盯着红痕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钻到月城怜司的被子里,把自己裹住。
等月城怜司回来,便看到太宰治卷着他的被子,像条蚕宝宝,缩在床的一角。
……明明自己也有被子,非要抢他的。
月城怜司不理解,把水杯递过去。
这一次,他总算安然睡去。
一觉醒来,太宰治没有消失不见,而是好好睡在床上。
倒是月城怜司发现自己果然睡相不好,竟然又滚进太宰治怀里。
蹑手蹑脚地钻出来,月城怜司小声下床。
他洗漱完毕去学校的时候,太宰治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路上小心。”
出门前,他听到太宰治困倦的声音。
不是睡着吗?
月城怜司讶异回头,看到太宰治斜斜倚在卧室门框上,有气无力地冲他挥挥手,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月城怜司忍不住弯弯眼睛,“放学见。”
听到他的话,太宰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打着哈欠回房间,余光瞥到日历特意用红笔圈出来的一天——松田阵平转移到井端的日期。
意味着那天,月城怜司终于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太宰治撇撇嘴,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庆应义塾大学。
“下个月,我们和医学部一起去美国进行课题组的阶段性交流。”
放学前,导师叫住月城怜司。
“医学部?”月城怜司想起小春日和研究的是抗衰老物质。
这么快就有进展了?
不过可能是他酒厂ptsd,一听到抗衰老,就忍不住联想到永生啊什么的。
“好。”甩掉这些奇怪的念头,月城怜司回答小春导师。
到家,打开门,他竟然看到了一桌子的菜。
月城怜司一脸震惊,其表情不亚于看到四肢不勤的人陡然体侧满分。
“太宰……你叫了外卖?”
他没记错的话,太宰一向不带钱包来着,他都做好多养一个人的准备了。
太宰治不服气地看向他,“不可以是我自己做的吗?是报恩的仙鹤哦。”
“……那我一定不会偷看你织布的。”月城怜司放下包。
洗碗的时候,太宰治不知道怎么回事,硬要凑过来帮忙。
“做饭的人不用洗碗。”月城怜司说道。
太宰治却磨磨唧唧不肯离开,又不愿意好好洗,说是帮忙,不如说捣乱,到最后水溅了月城怜司一身。
抹了把脸,月城怜司心累。
太宰治莫名其妙闹什么脾气?
他心知太宰治的行为拐弯抹角代表了情绪,一些无厘头的举动很有可能是对方哪里不开心了。
但洗个碗还要多洗一身衣服,月城怜司自己也气得不行,对太宰治又说不出重话,只好一个人生闷气。
“怜司——”太宰治拖长音调叫人,没有得到回应。
倒水也只有月城怜司自己的一杯,没有太宰治的。
“……脾气。”太宰治轻哼一声,在沙发上懒懒翻了个身。
快看到文件了吧。他把心里那一点点冒尖的心虚按回去。
检查完小组作业的格式,月城怜司发现桌下压着一张纸,他抽出来。
“探视时间为上午九点至……”文件盖了公章。
他倏地站起来,跑到客厅。
“太宰。”太宰治脸埋在抱枕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月城怜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愣愣地叫人。
“哼、”行,要见松田就这么开心。
太宰治装作没听见。
“我……”月城怜司突然想起来,黑田兵卫都办不到的事,太宰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会给太宰带来麻烦的话……”他犹疑地说。
“这种小事,不会。”太宰治扭头看向他。
不过就是和异能特务科打个招呼的事。
警视厅内部或许各种权利倾轧,不好操作,但异能特务科毕竟监管异能,某些时候种田长官还是很好用的。
月城怜司凑过去拥抱他,“谢谢太宰。”
他不该对太宰发脾气的。
太宰治顺势按住他毛茸茸的后脑勺,手指穿过银发。
愧疚像酒,会随着时间的发酵愈发深刻,他可不想见到松田阵平在月城怜司心里越来越重要的局面。
望入月城怜司闪着浓浓歉意的瞳孔,太宰治压下眼中隐秘的暗色。
愧疚转移。
现在,这双眼里只有自己了。
第66章
会见室里,月城怜司见到了松田阵平,他头上的小卷毛精神地支棱着。
推门进来看到月城怜司,松田阵平眼神一亮,笑着调侃:“很厉害嘛。”
关押或是入狱,按规定,只有近亲属才有探视资格。
“唔……找人帮的忙,”月城怜司把这个话题模糊过去,“下个月转移到井端工作,阵平知道了吗?”
“嗯,风见说了。”松田阵平点点头。
“之前进入‘井’的时候,阵平是什么感觉?”
月城怜司隐隐担忧,万一真有什么严重的副作用呢?
松田阵平手指微动,想抚平他微蹙的眉头,却无可奈何。
“别担心。”松田阵平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意识分离时会头晕。”
“转移过去之后,不是说失去人身自由。”松田阵平解释,“脚上多了一个电子脚镣而已,就当换个场所破案。”
月城怜司定定地看着松田阵平。
明明之前同他说,怕新仪器有不为人知的副作用,叫他不要参加测试,轮到阵平自己却假装什么都没有。
“骗子。”他喃喃地说。
“什么?”隔着桌子,月城怜司又垂下头说得小声,松田阵平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摇摇头,月城怜司压下鼻尖泛起的酸涩,“我想让所有人知道抓到凶手的人是阵平。”
东京警视厅的发布会和警情通报里完全抹去了松田阵平做出的努力,将他的功绩全权算给了搜救队。
而关键线索明明是松田阵平一点一点対比、排查的。
见他无意识前倾,迫切地看着自己,蓝瞳里满是关心,松田阵平忍不住覆住他的手。
“我不在乎这些,至少他们没把我送进监狱里不是吗?”
手背抵着的掌心很烫,月城怜司手指蜷了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