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同学有话要说 第12章

“我记得这个。”佐伯太太目光专注地盯着【虎杖香织】脊背上的刺青,轻声开口,“外婆的身上就有这个刺青,蛇与€€木,她说这是思念的象征。只有对逝者怀有深重的怀念与眷恋,身体上才会出现这样的刺青来。”

【虎杖香织】神情怪异了一瞬,慢慢地重复道:“思念的象征?”

这宛如跗骨之蛆般会传染到她每一具容器上,疼痛到连她潜藏的本体都难以忍受的印记,居然是思念的象征?

果然是虎杖香织母系这边的血统有问题吧。

【虎杖香织】的眼眸暗了一瞬:也是,若非虎杖香织的身体确有特殊之处,她也不会选择这具身体作为母体,亲自生下了虎杖悠仁。

饶是她活得久,向来狠得下心,生孩子可还是第一次。

即使他不惮使用女性的身体,但他更习惯男性的身份。

从平安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诅咒师€€索一想到这些天的经历,他的脸色就止不住阴沉起来。

三年前,€€索使用虎杖香织的身体生下了虎杖悠仁,确定那个孩子活蹦乱跳,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容器后,他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这具身体的丈夫,然后换回了更加趁手的男性咒术师身体。

他在为他的千年大业而努力,距离容器虎杖悠仁的长成至少需要十五年的时间,他要在这之前做好准备。

他超忙的。

然而,就在三个月前,€€索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有迷宫一般的薨星宫和没有什么作为却总是在碍事的天元,有以六眼为首的天元走狗咒术师还有那些为了大业而牺牲掉的男男女女所化作的怨灵。

梦中的€€索被那群怨灵围追堵截,往日里的手段一件都使不出来,还险些被他们掀开头盖骨,等€€索气得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他先是感觉到了反馈到了本体上的剧烈疼痛,然后就发现了容器脊背上出现的诡异刺青。

看到刺青的那一刻,€€索立刻就意识到了:他被诅咒了。

蛇形的刺青,寓意为痛苦的€€木,还有剧烈的疼痛,这些要素让€€索下意识想起了平安时代末期那个名盛一时又迅速陨落的僧人。

那僧人实力很强却天真至极,竟想要替那些向他参拜之人承受痛苦,便将他人的痛苦以刺青符号的形式刻在了自己的身体上,可谓是愚蠢至极。

果不其然,没过去多久,过盛的痛苦使得刺青入眼,僧人遭受反噬而亡,而那些曾向他寄托过痛苦的信徒则被刺青所化的巨蛇咬死。

€€索以为,有诅咒师利用类似的手法,以诅咒的方式对他这具身体下了咒,所以,他果断舍弃了那具身体。

这世上绝大部分的诅咒针对的都是身体,与其想着如何解除这个刺青诅咒,不如直接换一具身体。

可恨的是,这个诅咒竟然锁定了他的灵魂,仅仅更换身体并不能摆脱诅咒。

€€索不得不停下手上所有的事情,专心处理刺青诅咒的事情。

活了千年,他还是有些手段在的,暂缓了诅咒的蔓延,他找到了诅咒的媒介。

要不是他有保留曾用过身体容器的习惯,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个诅咒的源头竟然是三年前用过的虎杖香织的身体。

发现虎杖香织身体上的异常后,€€索立刻想到了虎杖悠仁。

那可是他实验多次,投入了珍贵资源又亲身上阵生下的重要容器,关乎他最伟大的事业和利益。虎杖悠仁要是现在就有个万一,他的计划怎么办!

然后才是琢磨虎杖香织的身体为什么会沾上这样的诅咒。

€€索的术式让他每进入一具身体时会得到他/她的全部记忆,但他换身体如换衣服,除了需要演戏的时候,他基本不会对每一具身体都“刨根问底”,接手那些没有多少用的记忆。

但这次,€€索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筛着虎杖香织的记忆,最终锁定了嫌疑目标,即她母亲那一脉的家族,乙月家。

只是,€€索找上门才发现,乙月家已经没人了。

乙月家是一个没有什么根基背景的小家族,六十年前,一对姓乙月的年轻夫妻来到那个小乡村,婚后不久就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女儿们长大后各自成家,并没有选择在村子住下。逢年过节也不见女儿女婿们回来,最多在葬礼上露过一面。

这是一个怪异又冷漠的家族。

而现在,虎杖香织母亲那一脉的亲戚,死得只剩下佐伯伽椰子和她的儿子佐伯俊雄了。

让€€索有些失望的是,佐伯伽椰子跟虎杖香织完全不同,她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普通得如同地面上的砂砾,若不是因为刺青诅咒的问题,他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他来之前还想着,若佐伯伽椰子也是一个如虎杖香织一般优质的母体,在解除诅咒后,他可以利用她制造出更多的容器。或许及不上他精心培育的虎杖悠仁,但再来一套增强版的“九相图”也不错。

就在这时,€€索听到让他大失所望的佐伯伽椰子缓声开口道:“吾等不容于世,唯有如蝼蚁一般生存,才不至于被命运扼杀。”

€€索一愣,他下意识看向对面的女人。

佐伯伽椰子坐在沙发上,她没有看披着虎杖香织外壳的€€索,而是在望着窗外。

窗外藤蔓蜿蜒,绿意盎然,虽然凌乱,却透着勃勃的生机。

佐伯伽椰子轻声自语。

“这是外婆说过的。”

他们家的人不是生来感情淡漠,老死不相往来。

佐伯伽椰子三岁的时候,她的母亲曾带着他去往外婆居住的宅邸。她在屋外听到外婆与母亲发生了争吵,而她没能忍住好奇心,将耳朵贴到了门缝处。

然后,她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年幼的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记得母亲哭了,她也下意识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后来的她明白了,便想着她这一生的不如意可能都与这句话暗示的意思有关。

蝼蚁啊。

她现在的平静生活,已经是偷来的好时光了。

佐伯伽椰子无意识地微笑了一下,而后她转过头,看向€€索。

“离开吧,香织,走得远远的€€€€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索:“……”

第16章

二楼卧室里,虎杖悠仁捏着衣角,小声地讲明了他的情况。

夏油杰和佐伯俊雄恍然。

【虎杖香织】与虎杖悠仁之间的相处有些疏远?

疏远就对了。

因为直到一个星期前,虎杖悠仁有关母亲的概念只是一个符号,从他懂事起,他的家里就只有爷爷一个人。更小一点的时候,他还会天真地问爷爷,爸爸妈妈在哪里。但他发现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爷爷的情绪会变得低落后,他就不再提爸爸妈妈的事情。

爸爸妈妈一定是去天国了,他懂,他都懂。

没有爸爸妈妈也无所谓,他有爷爷就够了。

至于其他因为这件事嘲笑他的小朋友,他们可以稍微打成共识。

结果,一个星期前,他和爷爷在家的时候,门铃声响起。

一开门,【虎杖香织】就站在门外,笑盈盈地喊了一句“公公”,而后她看向虎杖悠仁,笑着说道:“悠仁长大了不少呢。”

虎杖悠仁感觉得到,爷爷很紧张,又有些警惕。他将虎杖悠仁保护在身后,迟疑了半晌,才慢慢地让开了身体,对虎杖悠仁说,这是他的妈妈。

虎杖悠仁傻眼了。

这是他的……妈妈?

【虎杖香织】上门是要带虎杖悠仁去东京旅游,顺便见见亲戚。

虎杖悠仁感觉得到,爷爷并不想妈妈带他去东京,他心里又有对“死而复生”母亲的一些怨气,所以,不待爷爷开口,虎杖悠仁就大声表示了拒绝。

然后他就被【虎杖香织】淡淡一瞥后吓得缩了脖子。

这就是同学口中“可怕的妈妈”吗?

听说妈妈最擅长打屁股……

可怕可怕可怕!

虎杖悠仁默默缩在爷爷的身后。

可惜,爷爷还是将虎杖悠仁从身后薅了出来,让他跟妈妈一起来东京玩。

虎杖悠仁记得非常清楚,爷爷蹲在他的面前,一遍遍地整理着他身上的衣服,语气沉重地对虎杖悠仁说:“香织是你的妈妈,是生下你的人,她不会伤害你,她不会伤害你。悠仁,你要乖。”

而被爷爷称作“香织”的黑发女性,他的妈妈就站在爷爷的身后,脸上是宛如云雾一般捉摸不定的笑容。

虎杖悠仁就这样被【虎杖香织】带来了东京。

虎杖悠仁原本想着,既然这是爷爷的要求,那他就跟妈妈好好相处吧。他第一次做妈妈的孩子,如果哪里做得不好,那就改呗。

他是真的很想要跟妈妈好好相处,但他讨厌妈妈的笑容,讨厌妈妈看他的眼神,讨厌妈妈喂他的食物。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很对不起妈妈,但他又控制不住地想家想爷爷。他想要回家,但又不敢对妈妈说。

直到现在。

他实在憋不住了。

在夏油大人说要回家的时候,他下意识想到了家里的爷爷,脱口就是想要跟夏油大人一起回家找爷爷,然后就是现在。

没有人问的话,虎杖悠仁能努力多憋一段时间。

夏油大人一问,虎杖悠仁就忍不住了,将自己的情况和想法一股脑秃噜出来。

夏油杰微微垂眼,认真地看着虎杖悠仁。

三岁的男孩,在绝大部分人看来正是不懂事的年纪,他们的语言与态度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就像是当初的夏油杰一样,没有人相信他的世界里真的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怪物。

夏油杰不知道虎杖悠仁是单纯跟【虎杖香织】合不来还是【虎杖香织】确实有问题,但他的诉求已经明确表达出来了。

解决的方法就摆在眼前。

夏油杰拿出手机,对虎杖悠仁说道:“那么,悠仁,你记得爷爷的电话吗?”

只是帮忙打一个电话而已,不算是破坏人家母子感情吧。

谢天谢地,虎杖悠仁小朋友记得爷爷的电话。

***

€€索按捺下了现在就动手的念头。

还不是时候。

他一向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很有耐心,在他弄明白这刺青诅咒的原理之前,【虎杖香织】的身份需要继续维持下去。而且,虎杖香织的身体,实在不是战斗的材料。

€€索控制着身体,适时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低声道:“我知道了。”

€€索起身上楼,来到佐伯俊雄的卧室门前,屈指,轻叩房门。

“悠仁,该走了。”

“知道了。”房门打开,虎杖悠仁老老实实地走到€€索的身边,夏油杰和佐伯俊雄特意下楼送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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