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活多大年纪?三百年前,都是他爷爷的爷爷辈的事情了,他如何能知道?”狐狸说道。
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估计是他胡言乱语被小孩而当真了?”
“此话怎讲?”杜子美问道。
狐狸回答:“他一定是人!不可能是鬼。只因我亲眼见他娘将他生下来的。从一个皱巴巴的小屁孩儿,长得如珠似宝,啧啧啧!!”
说着,他看了阮陶和王莽一眼,一张毛茸茸的狐脸扯出了一个谄媚的笑:“与外公和王相颇为相似,起码像个七八分!只是乡野小子,断断是不及两位的风采的。”
面对狐狸的拍马屁,阮陶与王莽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心照不宣的看了对方一眼。
之前在听狐狸说那个“疯子”与自己长得有七八分相似,那时他第一个怀疑的便是王莽,如今看来当真是另有其人。
想着,他有些不悦,他这张脸是他对自己最满意之处。
想当年,从他踏入幼儿园校门的一刻,直到后来大学毕业,他都是稳坐学校“校草”位置的人,出个门必定会被人要联系方式,而且来要联系方式的男女都有!
怎么到了这里,这张脸就成“批发”的了?
“你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的?你不是一个才修炼了几十年的小狐狸吗?”王莽道。
“其实……”狐狸有些不好意思的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耳朵,随后娇羞道,“妖怪的年纪,不要问!”
王莽:“……”
接着,他继续说道:“他确实是当年周家留下来的旁支不假,但与那几百年前和周幼菱一块儿殉情的周家大少爷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你方才说,你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的。”杜子美又问道,“也就是说他并不是生下来就疯了,之前也是不疯的?那他是怎么得的疯病,又为何会沦为乞丐?他的父母呢?亲人呢?”
闻言,狐狸长叹了口气:“这……这事说出来连我这个畜生都觉得不好意思。”
“你……倒也不必这么说自己。”阮陶想到这狐狸一口一个外公的称呼自己,如今自称“畜生”,虽说这是事实,但他总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外公您有所不知,这事儿说起来当真……”狐狸顿了顿,缓缓开口都道。
原来这“疯子”也不是生下来就是疯子的,当年周家虽说落魄了,但他家也是有房有地,虽说不是特别富足,但一家人也是衣食无忧。
他父母年少完婚又有了他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娃娃,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周遭邻里无不羡慕。
狐狸原以为这一家人就会这么平淡闲适的过下去,这个神仙般的小娃娃会努力读书、金榜题名,而后便是娇妻美眷,子孙满堂,他父母辛劳了一生,也可享天伦之乐。
要说狐狸之所以这般笃定那孩子会有出息,便是因他这张脸。
他的父母都是相貌平庸之人,何以能生出这神仙似的模样的娃娃?
按照狐狸推测,这小娃娃定然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报恩来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娃娃不是下凡报恩的,而是下凡历劫而来。
“童子命。”阮陶道。
狐狸叹了口气:“可不是呢?怎么说那样一对平庸的夫妇却得了那么个娃娃,原是天上的童子下凡历劫。”
“童子命?”王莽有些好奇。
杜子美道:“这个我倒是听过一点儿,据说天上的仙童子下凡历劫,这样的娃娃通常都长得特别讨喜,只是命格不好,大多活不到长大,能活到长大的也必定是一世坎坷,九死一生。”
“对了!之前扬州就有那么一个。据说是个富商的儿子,那孩子长得跟朵花儿似的!只是是个天生的膏梁纨€€之徒,后来他爹死了留了万贯家财给他,他也只是一味的享乐。”
“后来,在那人刚及冠的那年,扬州闹了天灾,城中饿殍遍地。他就突然疯癫了!将自家的银子、钱粮全散给了城中的百姓,最后自己冻死在了扬州街头。时人都说他便是童子命,乃是观音身边的善财童子降世,特来历这么一劫的。”
杜子美说罢,王莽恍然:“还有这样的说法。”
“扬州那个,至少散尽家财留得了个好名声,这孩子便没那么幸运了。”狐狸轻叹了一口气。
他继续说道:“小时候他便长得好,像个年画里的娃娃似的,周围邻里都喜欢、都羡慕他们家。只是后来,他慢慢长大也跟着越长越好看,周遭的闲话便跟着多了起来。”
“闲话?”阮陶不解,怎么人家长得好看还有闲话?
“我方才说他父母都是平庸之人,如今生个娃娃像个神仙似的,越长越好看,既不像爹也不像娘,村里人做完庄稼活没事儿干便爱在一起嚼舌根,能没闲话吗?”狐狸回答道。
“起初也都还好,只是人言可畏啊。他娘倒是没什么,自己生的孩子,自己能不知道是自己的吗?只是他爹……”狐狸摇了摇头。
“他爹觉得他是他母亲和外头的男子偷来的?”阮陶道。
狐狸再次摇了摇头:“不是外头的男人,是狐狸。”
“都道妖狐姿容绝色,常惑人。”狐狸说道,“因他生得实在不是这个小村子能够接受的样貌,而且他母亲行事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出格的来,便没办法编排他母亲与人私通,毕竟找不到奸夫。于是,村中便开始有传言说他是狐狸的儿子。”
“这还非得给人按个罪名,找不到奸夫就往妖怪身上按?”王莽讽刺的笑了一声,“也对,总之这妖怪来无影去无踪,他妈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这样的无稽之谈,只要他们一家人塞着耳朵不听便是了。旁人要说什么任他们说去不就得了?”杜子美道。
“哎呦!要是能那么容易就好了,人言可谓啊!”狐狸说道。
“他娘是不信,可他爹听多了,这心里自然也就有疑影儿了!”狐狸道,“自此,一家人就再也没过过松快日子。他爹便隔三差五借口发脾气找他娘的麻烦,他倒是护着他娘,只是如此一来他爹心里便更笃定他是狐狸的儿子。”
狐狸说道:“说起他爹,也当真是有毛病!他家当时有一条白色的母狗,那日他爹喝多了酒,又开始找他娘的麻烦,还想动手,最后被他拦了下来。”
“谁知,他爹就气不过,想着你既然能和狐狸私通,我为何不能和畜生私通来气你?于是……”
“啪啦€€€€!”
阮陶手中的茶盏因震惊翻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杜子美与王莽也惊得嘴都合不拢。
“不、不能这样吧?”过了半晌,王莽才缓过来。
狐狸叹了口气:“后来被他母亲撞见了,去打他父亲,谁知那条狗便将他母亲咬死了!自此这件事也就闹大了,他父亲和那条狗被寸断肢解而死。您们说说!正常人受到这样的刺激,他能不疯吗?”
杜子美才从震惊中缓过来:“是我我也疯。”
阮陶叹了口气:“人言可畏啊。”
"所以,他与那周家大朗没关系,估计是他疯疯癫癫的,他父母亲又曾经同他讲过他们祖上的事儿,故而他用来吓唬小孩子了。"狐狸捧着茶盏,轻呷了一口道。
“只是,他在十年前就死了,如今又莫名其妙的活了过来,还给你银两,让你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这又如何说呢?”阮陶道。
“这我便不知道了。”狐狸说道,“但我肯定的是,哪怕他‘死而复生’找到我,给我银两让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他也还是一个人,绝对不是鬼。”
阮陶颔首,他觉得狐狸应该说得不错,毕竟是开了灵智,即将化形的狐狸,如他所言,若当真连鬼和人都分不清,这么多年他还真就白练了。
说不定还真是那“疯子”疯疯癫癫的,疯言疯语吓小孩子的?
“陶儿?这事儿你怎么看?”王莽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阮陶沉着道,“他总会再次找上咱们的。”
王莽颔首。
就在这时,外头的小厮传话:“少爷!王相!阮先生!前头长公子有请。”
一听扶苏找自己,阮陶想也没想的起身准备出去。
杜子美则有些不明所以,高声问道:“什么事儿?”
小厮答:“小的也不清楚,前头来了一位漂亮的妇人姓潘,说是武太守的夫人,好像是武太守出了什么事儿,那妇人一直在哭,长公子便派小的请三位过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想日万,但是失败了TVT
想把情节拉快一点,感觉太拖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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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潘夫人
“潘夫人?”
厅内三人对视了一眼。
闻言, 捧着茶盏的狐狸,一脸兴味道:“啊!武太守的夫人!据说这位夫人貌美似嫦娥,也不知传言是真是假?”
“嘿!”阮陶摸着下巴看着面前的狐狸, “你在山中修行,凡间的事倒是无一不知啊!连武太守的夫人漂不漂亮都知道?”
狐狸有些不好意思, 他用爪子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这不是山中清修偶尔寂寞吗?我便常躲在路边听来往路人唠两句,以作消遣。”
“之前去武太守家吃酒, 我见过潘夫人一次, 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王莽悠悠起身道, “不过我记得, 潘夫人并不常出门,也不常同上郡的贵妇人们来往, 想必武太守遇到的麻烦不小啊。”
“怎么快去前头看看吧。”杜子美扯了扯阮陶的衣袖道。
阮陶看了坐在座上的狐狸一眼, 狐狸十分又眼色的笑道:“外公放心,我定然乖乖呆在此处等你们回来,绝不乱跑。”
阮陶道:“你要乱跑也可以, 总之国师如今也住在这儿, 你试试若是被他撞见了你身皮子,今冬会不会围在他老人家的脖子上?”
阮陶话音刚落,狐狸的毛瞬间炸开了, 胡子也绷得直直的!
他僵硬着尾巴, 声音开始打颤:“外公放心, 我绝不会踏出这间屋子半步。”
得到了狐狸的保障,阮陶依旧不是很放心。
他之所以吓唬狐狸, 是害怕那个“疯子”又摸索着找上门来。按照他与王莽的推测, 能够说出“大楚兴, 陈胜王”的人定然不是一般人, 而这人一定试图对长公子不利。
整个上郡,试图对长公子不利的,据他们所知一个是赵高、一个应该就是国师。
现如今两人都在这幢宅子里。
这两日这只狐狸都是由子美亲自守着的,故而没出什么事儿,只是保不齐不会有人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将狐狸掳走。
狐狸虽已开了灵智,但修为尚浅,不说国师,就是门口随便拉一个小太监来,那根绳子都能将这狐狸给捆了!
将他一只狐狸留在这里,终究不够安全。
阮陶想了想,随后嘴角轻笑了一下,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成狐狸模样的折纸,接着轻吹了一口气€€€€
幽绿色的狐火将狐狸模样的折纸吞噬殆尽,一股青色的烟袅袅飘在空中,随着绿色的火光消失,一个修长挺拔的红色身影伴随着青烟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何事?”胡嫦慵懒而又优雅的打了个哈欠。
阮陶抬手向胡嫦行了个礼,王莽与杜子美也跟着行了礼向胡嫦问好,而那只狐狸则是长着嘴、瞪着眼惊得愣在原地。
胡嫦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眉心轻蹙:“这是哪里来的野狐?”
不待阮陶介绍,那狐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行至胡嫦身边,拽着对方红色掐金丝的袍子,哭嚎道:“外公!外公!您不认识我了!我小时候您还给我抓过兔子呢!这些年,您是去哪儿了?”
狐狸一把鼻涕、一把泪,用那中年男人的声音嗷嗷的哭诉着。
胡嫦被吓了一跳,朝后退了一步,想从面前的狐狸手中将自己的袍子拽回来:“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