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走后,他先是细细将整个房间都搜索了一遍,把屋内换下的绷带和纱布全部处理掉,又扔掉了牙刷之类可以被用来检验的物品,拆开新的换上。
至于最后一步。
白光闪过,羽谷缈迅速用关山雪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在鲜血从细长的创口处慢慢溢出时用医药箱中的纱布细细缠住。
见血浸染的差不多后,他直接扯下纱布,毫不在意与血液黏在一起的纱布被毫不留情地拽下后,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
迅速将那团绷带塞进柜子后方,又用火点燃焚烧,装成想销毁可能留下的血液样本,却并没有检查是否烧完就匆忙离开的样子。
好,差不多了。
羽谷缈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脖颈,在确认没人看见后迅速离开了安全屋。
这些步骤顺利进行完,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容易了。晚上他难得安心地睡了一觉,早起时苏格兰是卧底的消息就被公安那边的组织卧底传递给了琴酒。
为了控制圈禁住君度这只怪物,那位先生从未提供给他任何代号成员的邮箱地址,甚至还严密监视着他的通讯设备,羽谷缈窝在被窝里,不情不愿地给琴酒打了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那人是不是24小时都在工作?!
“大哥,是君度的。”那边传来伏特加的声音,随后,羽谷缈听见琴酒的哼笑声从那头隐约传来,再之后便是打火机。
抽抽抽,天天抽烟,抽死你。
“让那些杂碎在自己的洞穴里老实待着。”直到开口,他才发现因为刚睡醒,自己的声音分外沙哑,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用这种声线继续道,“那只老鼠归我了。”
“什么时候一只老鼠都需要你亲自动手了?”
羽谷缈扯出一抹冷笑,从床上坐了起来,皮肤与被单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别在这明知故问。他我可是要好好留着,一点一点折磨死才行...还有你。”
审讯室那天诸伏景光也在,自己因此对他产生了恨意也说得过去。
笑声从喉间挤出些许,连后面沙哑的话语好像都带着钩子,“我可是很期待你被绑在那把椅子上的样子,到时候我一定会一点点碾碎你每一根骨头的啊,琴酒。”
“€€€€我等着。”
这句话的话尾迅速被忙音取代,见被挂断的电话羽谷缈也没恼,只起身换好衣服,再拿起手机时,界面上已经早早弹出了一封新邮件。
[尸体必须带回基地。]
对方果然没有其他猜疑。
羽谷缈简直要怀疑琴酒这个人是不是有点什么奇怪倾向了,自己之前对他偶尔还关照一下的时候天天怀疑来怀疑去,现在张口闭口都是要杀了他,那家伙反而没什么其他反应。
......有的时候还挺愉悦。
这就是黑方同伴的相处方式吗?真的很无法理解啊!
替身一模一样的相貌露出来之后解释也不方便,羽谷缈干脆用刀将替身的面容毁了一半,看上去真的有些怒不可遏地将人折磨死了的感觉。
总之结果他很满意,认为叛徒确实死了并且君度真的很疯的琴酒很满意,发现血型对不上还被偷偷使了眼色的降谷零勉强放下心。
全程没怎么参与,去尝试着救苏格兰这个想法刚蹦出来就被扎了两管麻醉剂的莱伊,暂时被排除在外。
指挥人给他扎了两针的羽谷缈暗暗朝他投出同情的目光。
莱伊,好没戏分一男的。
第50章
几天后, 羽谷缈再次回到波士顿。
从机场走出时湛蓝的天空还是旧时模样,吉田正原开车来接他,原本一心只有做饭的男人好像在这一个月忽然成长起来, 真的有了几分管家的样子。
宫野志保也在车上,只是坐在后座, 仍然抱着一本块头很大的书埋头细细读着,一眼都不看拉开车门,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
羽谷缈浅笑了一下, 将手提箱中的东西拿出来,递到女孩面前。
他去很多地方‘出差’过,回来时都会顺手买一点纪念品摆放在书房里, 将那个原本冷冰冰的地方熏出了些许烟火气息, 也会给吉田正原和宫野志保带礼物。
但现在那些纪念品都不能留了。
羽谷缈眼神阴郁了一瞬。
宫野志保看见包装袋的那刻眼睛忽然睁大了些, 用手稳稳接住那个有些沉重的礼品袋,里面是她一直喜欢的那个牌子的手包。
羽谷缈看着一向冷静成熟的女孩努力忍住欣喜表情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给志保带礼物了。
“你的是领带。”
吉田正原紧绷了一下,微微点头道,“谢谢先生。”
随后,他似乎想起什么来, 第一次有些支吾地开口了,“之前您让我接应的那位......”
“这个回去再说。”
于是车内重归平静, 羽谷缈将头微微后靠在座椅靠垫上, 闭眼假寐。
进门他便闻到了浓郁的咖喱味, 和吉田正原平时做的不大一样,后者无论是选料还是工序都比较倾向于餐厅的精致做法, 而这个味道很家常,就像是每个小小的家庭里都会做的那种。
顶着一张被君度亲手绘出的脸, 诸伏景光从厨房出来,对他轻轻点头,算是在打招呼。
其实他现在是有些...不,是极其尴尬的。
前两天刚被对方用刀抵着喉咙冷声威胁,现在自己居然围着围裙端着咖喱从厨房出来迎接,对方衣冠楚楚手里还提着手提箱,就像是刚出差回来。
怪,这个场面怎么想都怪。
比君度给他刮胡子那次还怪。
还好吉田正原不会让他继续尴尬下去,戴着眼镜面容平庸的男人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咖喱,微微点头道,“麻烦苏格兰先生替我做饭了。”
“不,没事。”一方面想先逃离这个尴尬的地方,另一方面也想帮这个来机场接应自己来到这里的男人一点忙,诸伏景光迅速挑起话头,“我去拿碗筷。”
“我和您一起去。”
不太习惯这种恭敬的称呼方式,他只含糊地应了一声,走进厨房。
顺便迅速将围裙拽下身来。
“苏格兰先生,不戴围裙可能会不小心弄脏您的衣服。”吉田正原开口建议道,被问及的人动作僵了一瞬,迅速摆手拒绝,“没事。”
千万不能再围着了。
宫野志保要将书包放回卧室,已经换好拖鞋缓步走向二楼,羽谷缈有些事情要嘱托,干脆和她一起上楼离开。
女孩的卧室布置和三年前没什么不同,那只已经被缝补过很多次的棕熊玩偶仍然摆放在床头,书桌上倒是多出很多东西来,从里面立着小巧雪人的水晶球到精心挑选好的花束,都被整齐地摆放在书桌上方的置物台上。
宫野志保随手将书包放在椅子上,转头看向轻轻将房门反手扣上的男人,她冷着脸将新的手包放入衣柜内,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羽谷缈忽然有些无力。
面对着吉田正原,他可以讲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也可以完全以君度应该有的姿态去胁迫诸伏景光,面对面前这个任何攻击力都没有的女孩,他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抱歉。”冷灰色眸子的男人只这样说道,声音干涩。
他蹲下身,仍由自己单侧的膝盖抵在冰凉的地板上,对着女孩微微打开双臂。
他们很少拥抱,这是一个很少见的示弱姿势。
“凭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这个动作不知道触及到宫野志保的哪一根神经,她皱着眉头几步走来,狠狠拽住对方的衣领,男人被她拽的往前晃了一下,靠膝盖抵住地面才稳住身形,“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是啊,她已经十四岁了,怎么说都不应该再用小孩子来称呼了。
也许每一个家长都有过这样的阶段,即使不过自己腰腿那么高的孩子一点点窜高,脑海里还是会下意识觉得对方是幼时模样。
但是不管多少岁,这些事情羽谷缈都是不愿意告诉宫野志保的。
那是他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当然希望对方越少知道这种事情越好,即使...在这个地方,她早晚会看见更多的黑暗。
得想个办法把志保送走,这个念头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
因为这一刻的沉思,女孩钻住空子,趁机扯开了他的内衫。
羽谷缈一愣,迅速抓住对方的手。宫野志保的手不知道比自己小多少,他将对方整个手都包裹住,小声道,“下去吃饭吧。”
是不带半分商量意味的语气。
“放开。”宫野志保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恶声恶气道,“我让你放开,听不懂吗?!”
连经过精密训练的卧底卧底都能几招战胜的男人却在此时卸下了所有力气。
他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只将一直拦着女孩的手松开,手掌摊开向上,下意识对着站起来早已比自己蹲下高不知道多少的女孩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
西装外套早就敞开,里面深色的内衫纽扣被柔软的手颤抖着解开,露出大片冷白的皮肤,和纵横在胸口上的狰狞伤口。
女孩就在此刻落下泪来,开始是无声的哽咽,声音越来越大,她双手紧紧拽着男人胸前的衣服,缓慢软倒在地上,将脸埋在对方肩膀处嚎啕大哭起来。
羽谷缈第一次体会到这么深切的不知所措感,他先是僵硬了片刻,然后伸手,将跪倒在地上的女孩一点点拦进怀里。
“好了......”他不会安慰人,只用手青涩地拍打着对方后背处,低声说道。
也许宫野志保也并不需要他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只这样就好。女孩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最终归于不定时的抽噎。
很难形容羽谷缈现在是什么心情。从客观来看,宫野志保并不是一个像毛利兰那样讨喜的女孩,永远冷着一张脸,冷静又封闭,像只对谁都满身戒备的小刺猬。
但那又怎么样呢,无论满身是刺也好,冷言冷语也好,她就是羽谷缈最爱的孩子。
如果可以,即使是被当做顽固不灵的钝刀永远丢弃,也要将她送出这个地方,去好好的享受这个世界最绚烂温暖的一面。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能力去做这件事情。
羽谷缈深吸了一口气,将女孩额前的刘海撩开,凑过去与她额头相抵,注视向那双含着水光的漂亮眼睛。
“你恨我。”他道。
“怎么可能......”宫野志保下意识反驳道,却在话音未落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不是询问,而是一句指示。
“我没管过你,你恨我杀死了和你关系很好的吉田。”他平静地诉说着,“从现在开始,那些礼物都是吉田给你的,特别是......”
女孩不想再听下去。
“如果之后,你负责我的实验。”
“把那管东西平静地推进我的血管里,不要有任何犹豫,无论里面装着什么。”男人冷酷地开口,“我在你眼里,要和白鼠没有任何区别。”
余下的话都被敲门声打断。
“先生,可以用餐了。”
羽谷缈站起身来,取下自己的手套,第一次用手指的皮肤去触碰对方的脸,那只干燥、温暖的手指轻轻擦去的女孩脸颊上残留的泪水。
等他再次戴好手套,转身走出门去时,又和组织中喜怒无常的君度没什么区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