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小雾,小雾?”
飞鸟雾正要将护目镜戴上,就被旁边已经戴好这个特制眼镜的女孩的喊声打断了,他转头看去时,正对上对方带着些试探意味的视线。
白发少年柔和下神色,认真道,“谢谢。”
五花八门的奇怪发色,戴着帽子、兜帽甚至是盯着巨大花环的艺术家们,甚至是不久后,大家看见的、同样的黑白景色。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体会‘平平无奇’是什么感觉。在人群中不会被人投以掺杂着各种感情的视线,也不会因为不想让周围的人因为自己与众不同的视角担忧而咽下所有关乎景象或者颜色的话。像是胸口一直压着的巨石移开了的轻松感。
看见他的表情,铃木园子明显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道,“喜欢就好。我一直很担心你会觉得...有些冒犯?反正是这种之类的。”
“不会的。”他小小的笑了一下,虽然别人根本无法注意到嘴角扬起的半天都看不出来的弧度。
飞鸟雾正要将自己手中的护目镜戴上,没想到又被另一个人打断了动作。
久保万接过了他手上的护目镜,低头看向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少年,在垂下眼睛的那刻神情有些复杂,“你是小雾?”
“......您认识我?”白发少年微微睁大了眼睛,反问道。
“认识的一位老师曾经提起过你,我也在前一阵的比赛里看见过你的作品,恭喜你啊,第一名。”
江户川柯南闻言看过去,下意识回想起自己在电话里用工藤新一的声音,说自己有事要忙不能来参加小雾的庆功宴后毛利兰的怒吼。
感觉这个月自己只要敢出现在对方面前,就会被打断腿的程度......
小男孩瞬间打了个寒颤,格外心虚的低下头去,却正看见久保万在说话时,拿着护目镜的手迅速在内侧位置按了些什么,然后迅速的将里面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体拿了出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是什么?
还没等江户川柯南找到什么思路,久保万就将手中的护目镜举了起来,动作轻柔的帮面前的白发少年套在了头上,又在调整完松紧后将对方被压在下面的白色发丝整理出来,将为了戴护目镜摘下的帽子从对方手中接过后,妥帖的帮他戴好了。
“谢谢。”飞鸟雾被对方这一通动作弄得不明所以,只能乖乖站着任由对方动作,一直等对方放下手后才低声道谢。
“好好享受。”久保万摸了摸他的帽子,“我们晚上见。”
月山朝里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莫名有种自己的动作被别人抢先做完了的感觉。
这家伙不会是想偷我弟弟吧?
刚刚他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江户川柯南迟疑着没像其他人一样将手中的护目镜戴上,他等几人交谈完后轻轻拽了拽高大的久保万,轻声道,“叔叔。”
低头看见这个小小的男孩在找自己后,男人示意菊地秘书继续给几人介绍展厅后蹲下身来,询问道,“小弟弟,有什么事吗?”
“叔叔,我刚才看你从这个眼镜旁边拿了东西。”小男孩仰起头,用甜甜的童音问道,他将自己手里小一号的护目镜举到对方面前,“就是从这个地方拿出来的小小的东西。”
久保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他左右看了看,确认其他人都认真听着菊地秘书的讲解后才凑近一点小声道,“就是这个护目镜的核心装置,我想......”
不知道该不该和小孩子说这个,男人顿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你那个白头发的哥哥,对颜色不太敏感吧?”
“...嗯?”江户川柯南眨了眨眼睛,轻轻点了一下头,“叔叔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画画的风格和我朋友很像...所以我就想,他们两个应该都有这方面的小问题。”久保万压低声音冲男孩笑了笑,然后用手指在唇边比划了一个保密的手势,“因为这个是统一控制的,打开后里面的激光对眼睛会有一定的刺激,他们的眼睛应该比较敏感,所以我想还是把这个去掉比较好。”
“原来是这样啊。”男孩暂时接受了这个理由,将最后一点疑虑藏在心里,他低头仔细看了看手上的东西,护目镜旁边的位置有一条隐秘的缝隙,刚才对方应该就是从这里将护目镜打开的。
江户川柯南暗暗试了一下,发现很轻易就能撬开,里面那个小小的东西自己在阿笠博士的研究室里也见过类似的,不过这个更加精进复杂。
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
再次抬头时,久保万已经接过菊地秘书从旁边架子上随手拿来的一个护目镜,妥帖地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算不算是末光老师集训的后遗症?
江户川柯南暗想着,将自己手里的护目镜戴在了脸上,在戴上的那刻,原本还有些宽松的绑带迅速收紧调整,严丝合缝的戴在了脸上。
“菊地小姐,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再去看一下二楼的情况。”戴好后,久保万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和几人打过招呼后才离开。
“二楼?”毛利兰不住开口问道。
画展举办的地方正位于米花町郊新建摩天大楼的顶层,这次画展同时也算是摩天大楼的开幕仪式,但是久保万和菊地熏子说话时所用的称呼都是‘一楼’和‘二楼’。
“这是因为大厦和顶层用做画展观光层是分开的,所以不算在摩天大楼的层数内,一般我们称这两层为T1和T2层。”菊地秘书笑着解释道,“大厦的楼梯和电梯最高都只能到达六十层,要是想要到达这两层,只能向几位之前来的时候一样,到达六十层之后从观光电梯上来。”
“对了,菊地小姐。”铃木园子小声凑近问道,“那个展厅可以带我们去吗?就是之前我问过,放那幅画的那个。”
“哎?这个没什么问题,请和我来吧。”菊地秘书闻言停下了脚步,思索后干脆改变了方向,朝着另一个地方拐去,“不过几位来的时候应该看见过,就是在观光电梯的入口处。”
她一边解释,一边带着几人绕过里面满是人的其他几个地方,向观光电梯处走去。
这个位置是不是有点眼熟?月山朝里跟着这位秘书往前走时忍不住暗暗想到。这个展厅的位置居然在观光电梯的旁边,与其只有一墙之隔,看上去有两个出口,一个对着展厅的正厅,另一个则通向观光电梯所在的狭小通道。
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个路眼熟......
“唔,居然安置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吗?我刚才今天的时候都没发现这里有个展厅。”铃木园子走到门口后忍不住说道,她正要转头再说些什么,却在探头看向里面后迅速捂住了嘴。
大多人都会下意识将视线放在画展内部的其他区域,这一间展厅位置偏僻,里面又到处都蒙了白布,一副没有准备好的模样,参观的人很少,放眼望去只有零星的几个。
而展厅偏内的地方,带着贝雷帽的男人站在一块巨大的白布面前,他的左手带着布料轻薄的白色手套,手中拿着本该戴在右手的另一只手套。
男人藏在镜框下的眼睛在微偏开头的那刻闪过冷灰色的流光,他静静看了白布下面金属的介绍牌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想要去碰,却在快要落在上面时错开了位置,只用指节轻触动了一下边沿,像是不敢一般。
听见门口女孩的声音,男人这才从思绪中抽身,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一时连手都忘记收回来了。
......我就说怎么眼熟,原来羽谷缈在里面啊!
月山朝里看看站着的那人,再看看旁边表情都僵住了的江户川柯南,在脑内拼命抓狂了几秒钟。
羽谷缈是为了避开和那个脑子不太清醒的家伙一起行动,干脆没和对方一起,而是从侧面开放着的这个展厅过来的,没想到一路过就看见了预告片里出现过的那片白布,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停下认真看了几眼,谁知道刚好铃木园子她们就过来了。
现在怎么办?!我要去追吗?
月山朝里心下谴责了一会儿自己连位置都记不住的失误行为,脚下动作却不停,迅速起步追去,又让原本在白布面前站立着的男人在他追来的前一秒就转头离开,几步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原本悠闲着跟在他们后面的江户川柯南在看清展厅里的情形后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一眼就认出来厅内那个人就是之前在游轮上见过的君度,男孩一个激灵,下意识想要去追,又在迈腿的那刻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警告自己不要鲁莽。
没想到他这个一向冲在前面好奇心旺盛的侦探终于在末光苍介的高压训练下学会了压抑住了冲动,自己平日里很是稳重的兄长就直接追了上去。
黑发男人的脚步几步算得上慌乱,连路上不小心撞到了其他人都没来得及道歉,只寻着对方离开的身影一路追到门口,但是却在门口处停下了脚步,应该是没有追上。
江户川柯南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已经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再加上之前在外国那栋别墅里的事情,他对君度的感情实在有些复杂,但是就连他这个算得上是局外人的家伙都觉得现在并不是一个兄弟相认的好机会。
这里人多眼杂,如果被组织的人发现朝里哥和君度的关系,那就真的危险了。
但是君度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不会是这个画展也和组织有什么联系......江户川柯南沉下脸,走到了刚才君度停留的地方。
只是一块普通的白布,还有下方的刻板而已。
但是......
江户川柯南看着那块介绍牌上的文字,原本因为“组织与画展有关”这个想法沉下来的心又被另一种力道扭在了一起,他想起对方之前几乎称得上小心翼翼的动作,快要触碰上时却又迟疑着错开的指尖,只感觉心里又酸又涩,原本的那点猜想也撂下了。
他可能真的只是来...看妈妈的画的。
男孩将视线从牌子上的[月山悠笠]四个字上移下去,转头几步追到门口,拉住了月山朝里的手,“朝里哥?”
黑发男人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眉间笼着一层郁色,一直等对方开口叫他名字时才反应过来,低下头面色不好的勉强笑了笑,将自己身边的男孩抱了起来,“...是柯南啊。”
江户川柯南看了看他,干脆将双手都环了对方的脖子上,任由对方抱着重新回到了刚才那块白布的面前。
刚才在和菊地秘书聊天的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见月山朝里抱着江户川柯南回来,毛利兰笑着捏了捏男孩的脸,“柯南还真是黏朝里哥。”
“小雾,你的哥哥都快被这个眼镜小鬼抢走了!”看着他们两个人的样子,铃木园子不住叉腰看向旁边的白发少年,飞鸟雾闻言看看被月山朝里抱着的小男孩,又看了看其他几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玩笑。
他干脆和小兰一样,伸手捏了捏江户川柯南圆润的侧脸。
“哼哼,这次可是铃木集团出资从世界各地找来了名画哦,来看这个!”铃木园子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吵吵闹闹的将几人带到了那块白布前面,“这是给朝里哥准备的惊喜!”
话音未落,原本的遮布已经落地,下方却只是空空荡荡的一片墙面,什么都没有。
“哎?!!”短发女孩瞪大眼睛,四处看了看,甚至把布都掀起来看了一眼,“没、没有吗?”
菊地秘书也一脸惊讶,她原本得体的动作都慌乱起来,却还是第一时间确认了现在展厅除了他们外没有其他人在后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可以麻烦各位帮忙把遮布重新挂起来吗,我这就给久保先生打电话。”
这一幕倒是在之前的预告片上面看过......月山朝里琢磨着,蹲下身将遮布捡了起来,细细拍干净上面沾染的一点灰尘后才将其重新挂起来。
“好,好的。”
女人打完电话后脸上慌乱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她拍了拍胸口道,“似乎是还没有让工作人员放上去,我这就打电话给工作人员那边,抱歉先失陪一下,请你们先在这里随意参观。”
“没关系,菊地小姐先去忙吧。”
等女人出去之后,月山朝里反而皱起眉头,他细细打量了一下这间展厅,只感觉违和。
明明外面其他的都已经布置好了,现在突然有一个展厅里蒙着的全是白布,看上去很潦草的地方,实在有些奇怪。而且里面的装饰和外面也不大一样,多采用颜色淡雅的布料裁剪成不同的颜色,拼接起来垂在零星已经挂好的画旁边。
虽然这样布置的确很好看,但是用布料来装饰在画展倒是少见。
飞鸟雾干脆走到一边去细细打量了零星的那些画,都是同一个名家的作品,月山悠笠作为画家来说作品只能算得上是小众,但是这位名家在全日本都称得上知名,这几幅画是他晚年为数不多的作品,每一幅都耗尽了心血,现在能凑齐甚至展出都实属难得,但是却被摆在这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旁边名不见经传的画作却用白布遮掩着,作为压轴。
这个安排实在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他看了一会儿,又见江户川柯南在展厅转来转去,先是去毛利兰那里转了转,又去月山朝里那里看了两眼,活像游戏里的玩家,在场景里四处找NPC互动。
少年不由因为这个想法感到好笑,嘴角扬起了一下后又迅速放下,弧度小到连侧脸小时候还会偶尔出现的酒窝都没显露分毫。
“小雾哥哥€€€€”
飞鸟雾其实刚才就感觉到这个闲不住的男孩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但是一直等到小男孩过来后才装作才发现的样子转过身去,因为瞳色和毛发都白的缘故,雪白浓密的睫毛罩着浅绿色的眼睛,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都显得冷漠又疏离。
江户川柯南熟练的从自己幼驯染的表情里看出了几分藏在面容下的情绪,头上不住冒出了一个问号。
小雾看上去还挺开心的,因为画展吗?看来这次作为庆祝的场地选的还不错嘛。
“新一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江户川柯南的手在口袋里那个小小的药盒上停留了片刻后,还是没有将其掏出来,而是打开了今天难得背着的包,将早就准备好的盒子掏了出来,递给了对方,“新一哥哥说恭喜你比赛赢了冠军,但是因为那边有不能脱身的案子没法回来,只能先把准备的礼物给你。”
越装越熟练了啊,大侦探。
飞鸟雾暗暗想着,干脆蹲下身去,以平视着面前这个男孩的姿势从对方手中接过了那个不大的盒子。
少年看礼物的空隙,江户川柯南却不住将视线放在了他的身上,毛利兰送的应该是春季还算合适的薄毛衣,已经被他穿在了身上,铃木园子送的过分可爱的毛衣链也被人乖乖戴在了脖子上,毛茸茸的小雪人随着附身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这个吊坠也太可爱了吧...男孩露出半月眼,都能想象到飞鸟雾盯着这个礼物半天,还是决定将它套在脖子上时的无奈表情。
“这个是......”飞鸟雾打开那个细长的盒子后眼睛不住一亮,他拿出里面那只做工精细的画笔,眼尾的弧度都柔和下来,“替我谢谢他。”
这个家伙果然还是看见画具都走不动道,从小到大都一个样子......江户川柯南想到这,反而因为提到了对方小时候的模样,想起了自己之前和毛利兰他们一起去看的,飞鸟雾的那副、让人看一眼就喘不过气的参赛作品。
更让他在意的其实是这幅画的名字。
江户川柯南犹豫了许久,才抬头小声问道,“小雾哥哥,我想问...这幅画为什么要叫《星星》?”
明明是杂糅在一起的像是噩梦一样的画面,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色彩,却偏偏起了这么个安静又明亮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