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来警校。”
“我其实相当讨厌——某些烦·人·的警察。”
“一……胜者,源千穆!”
“砰!”紧接着倒数的“一”。
松田阵平,带着“什么他竟然也讨厌警察不可能啊我幻听了?”的震惊与迷茫,卒。
接下来,出了一身汗,气又有点喘不匀,但心情却愈发轻松起来的千穆再接再厉,先后收拾……陪同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进行了练习。
他的陪练绝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对手待遇持平,像什么对头顶未来卧底称号的诸伏景光下重手,对没招惹过他印象良好的萩原研二开闸放洪水……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只剩最后一个人了。
站在道场之中,千穆大口喘息,红润许多的面上明确浮现了“愉快”的神情,可给人的感觉却比他冷漠脸时恐怖百倍。
惊人的压力,一瞬之间全压在了降谷零身上。
全身又青又肿的小伙伴们正在一旁替他压阵,不知情的吃瓜同学们看到的只是一场场酣畅爽快的对决,对于马上要开始的一战,也是很期待。
体力极废,却靠一身技巧稳固不倒的传奇第一名,与除了武道外几乎囊括全部第一的天才学员,要正儿八经地对上了!
虽然感觉降谷……嗯,降谷零应该依然不是源千穆的对手,但期待感还是可以拉满,万一有惊喜呢?
“降谷!加油!源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你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千万别像前面几个那样就倒,多坚持几秒啦。”
凑热闹的呼声震震,降谷零抬手擦了擦额角微渗的汗,神采奕奕的灰蓝色眼睛亮归亮,嘴角扯出的笑意却难免多了点无奈:“我还没上场就开始唱衰,你们到底是希望我赢还是我倒下啊。”
他心头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起来了,假装没听到萩原在跟莫名一脸飘忽的松田嘀咕他会被摔得多惨,当即跃跃欲试地上了场。
降谷零的激动心情,只持续到千穆步伐略缓地走过来。
“?!”
还没站定,降谷零突然以常人难以匹及的速度脸色大变,手也在同一时间袭向前方。
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太过突然,可千穆还是及时地反应过来。
跟不久前某些人闹着要摸额头拍肩膀时的“伪装”不同,千穆这一次是打算认真躲开的,可不知怎么,关键时刻,莫名变得疲惫的精神又拖了他的后腿。
他的动作像是开了慢速,居然任由自己被好感度负数的卧底主角摸到了——额头。
千穆:“……?”
竟然连嫌弃的反应都慢了半拍,这根本不像他。
甚至连降谷零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能一抬手就轻轻松松抓……不、摸到的源千穆,简直不像他们讨论后一致认定是人形猫科动物的那个源千穆!
“我就知道——”
冷不防搞了突然袭击的降谷零急促的话语中,多了一层咬牙切齿:“你这家伙在发烧啊!笨蛋!”
围观的众人:“啊?”
萩原研二听到了,没空问降谷零怎么刚跟千穆打照面就发现了真相,和其他人不同,他冲过来之前先是快速看了两眼,然后二话不说,直接上手。
额头又被按了一把的千穆:“…………?”
“乐观点三十七八度,夸张点我觉得已经奔着四十度去了,我开始还以为他脸色发红是因为运动,这么看恐怕烧了不止这一阵了,上课之前就已经……源!千!穆!”
萩原研二自己说着都感到难以置信:“你居然发着高烧晃又是训练又是对练,硬撑了这么半天,难道自己一点儿难受的感觉也没有?”
千穆微怔,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从早上开始出状况,原来还因为……发烧?
这么一想就全说通了,正因他的感官迟钝了很多,所以才尝不出豆腐的咸味。
而他到现在为止,确实除了些微的疲软外,没有感到多余的痛苦——直到此刻,被毫无克制的剧烈运动加重了症状。
意识到这一点,就像终于拧开了病症的开关。
沉重顿时倾轧而来。
千穆的身形忽然轻晃,而在众人吓得七手八脚想要扶住他的时候。
“我去找教官请假,去一趟医院。”
千穆竟然主动开口了。
“医院?天呐你可算想通了。”
萩原研二立马向教官报告,千穆得到了逃不掉的简洁批评后,迅速提前进入了假期。
降谷零等人还打算送他去医院,但很可惜没能实现。
副班主任“藤原”以神速赶到,领走了迟钝还尤其不注意身体的源千穆同学,说是受千穆家里人所托,要亲自送千穆去医院才放心。
有副班在,当然比病号一个人乱飘好得多,年轻人们目送快轻飘飘烧成纸片的同学上了副班的车,接着便被副班以“你们还有训练”为由赶走,只能不怎么安心的回去训练了。
他们以为千穆已经因为高烧,上车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闭着眼,半靠在后驾驶座一侧的红发青年确实很安静。
撕下了伪装的贝尔摩德紧踩住油门,神色严肃,伪装时随意买的平价车被她飚出了超跑的风范。
好在贝尔摩德还没彻底抛掉理智,她在一个短暂的红灯前抽出空来,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等了几秒才接通。
“什么事。”
低沉喑哑的男声从话筒中响起,短短几个字音,像毒蛇沿着声纹缓缓缠绕上了手臂。
“Gin。”
贝尔摩德此刻的语气异常冷淡。
仅凭这个信号,她确信Gin能够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去那个地址。”
“BOSS需要你。”
第30章
不知电话另一边的男人回复了些什么。
贝尔摩德挂断电话,把没了用处的手机随手丢到一边。
整个通话只持续了半分钟不到,卡着指示灯颜色闪烁的瞬间,载着两人的车辆再度奔向笔直道路的前方。
马达轰鸣声震耳欲聋,而与之相对的是车厢内,比最初更加沉重的压抑。
“抱歉,BOSS,我擅自下达了命令。”
贝尔摩德突然开口。
金发女人神情郑重,眸底有冷意一闪而过,却只是针对被她冷酷下达指示的那个男人。
后座唯一的乘客,也是唯一能充当听众的青年,似乎真的意识不清。
他的大半张脸都被不正常的血色覆盖,而越来越背离光源的车窗黯淡,将他抵在窗沿的,本应更为鲜艳的红发,一下拉入黑暗中。
脆弱而宁静,好似不具备任何危险性。
可贝尔摩德握住方向盘的双手似乎极其用力,内心的一点真实情绪由此外泄。
她在紧张。
与此前不知多少次对BOSS开玩笑后的反应截然不同,此时的贝尔摩德毫无散漫之意,她几乎是立即解释了自己的意图,语气严肃:
“按照您的想法,这次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
没有回应。
贝尔摩德却完全没有松懈的想法,反而像有更大的枷锁禁锢住了咽喉,有种很快就要无法喘息的错觉。
她无声地吸气,控制着车辆避开车流渐多的主干道,曲折兜转拐入少有人迹的小道,快速但尽量平稳地行驶。
在那一口气息,快要在胸腔内竭尽时。
“嗯。”
后面的红发青年终于吭声。
不是赞许也没有反对,好似默许了这次自作主张。
贝尔摩德知道,千穆没有睡着。
在身处无法确保绝对安全的环境、在身周有无法绝对信任的人存在的情况下,即使千穆全身感官都被高热侵蚀,精神处于融化与溃散之间的痛苦状态,他也绝不会放任自己失去意识。
就算现在只有贝尔摩德在身边也一样。
就算是贝尔摩德,亦未能得到他的全部信任。
千穆平时的嗓音其实是更偏向柔和的类型,就像还未被深沉重力牵引的少年音,只是拜他几乎不带浓重感情色彩的语气、说话节奏的快刀斩乱麻所赐,柔和基本听不出来,反而带出了些许刮人的冰冷清亮。
但在高热肆虐的此时,他的声线竟也跟着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冻在外边的冰块融化了,里面被刻意藏起来的流心淌了出来。
还是不能说这声音有多“软”,可他到底烧得有点迷糊,嘴边本应短暂的尾音不知觉地拖长,又多了点喑哑的磁性。
“你们之前的间隙,这次也一并解决。”
千穆说着,太阳穴快裂开般的闷痛和晕眩让他短暂地停顿了一瞬,才接着道:“不用那么着急……太危险了,开慢点。”
“是,BOSS。”
贝尔摩德略放松地应下,稍微减了一点速,面上维持着正色不变,可又被虐待的方向盘隐隐道出了她心中的波澜。
——明明心急如焚气氛紧张,居然一时分神到BOSS的反应好可爱上面了?不行,不能这么想,忍耐。
大影后的演技用在这种时候属实浪费。
因为千穆勉强说完那几句话后,便疲倦地再次合上眼,没有功夫透过后视镜,观察分析她眼神透露出的大不敬心理活动。
随时间流逝,千穆逐渐有多难受,即使让他详尽地描述,无法切身体会也很难想象。
从长跑开始的肆无忌惮压榨身体,过度劳累,捎带上今早打湿了头发竟然忘了及时吹干,在意识到的一刻打包化作报应,正数倍累计着返还到他身体上。
他就像整个人被活生生丢进了火堆,烈火毫不客气地先在体表烧灼,然后吞噬了血肉,骨骼残骸又在高温压迫下自燃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