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见恐惧。
“那个人”把她带回来,没有让她立即继续APTX4869的研究,反而间接帮她解决了最是心急如焚的问题:千穆哥的病。
灰原哀先是惊喜,那一点喜悦很快又被沉重压抑碾过,她很容易想到,如果不是兄长的病情拖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那些人不会这么着急。
又一次被组织的阴翳笼罩时,不再畏惧的少女没有变色,而意识到亲人生命垂危时,她却一瞬间方寸大乱。
当着贝尔摩德的面,灰原哀反应如常,拒绝掉拖后腿的团队,迅速把自己关进实验室之后,眼泪禁不住掉下来。
“小哀别哭别哭没事没事的!”
出现在电脑里的阿古博士哇哇大叫,这才阻止了一场联想太多导致痛苦心碎的悲剧:“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和我一起努力,我们很快就能搞定,阿源会好好的!”
灰原哀当时信了,不过只信了一小半。
她对未来抱有希望,却又理智地判断,阿古的言之凿凿大部分都是对她的安慰,绝症若是轻易就能攻克,当年他们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也不会直到如今仍被病情困扰。
“唉不是,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总之——小哀你自己看吧!资料我传过来了,可以作为突破口的材料就在桌上,你试试就懂了。”
灰原哀:“?”
阿古的语气含含糊糊有点怪,她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按照它的指导开始了操作,一番鼓捣下来……
“……”
“看,我没骗你吧。”
“嗯……虽然……用这个方法确实可以产生反应,最大的障碍突破了,按照同种思路继续确实可行……但是……”
灰原哀混乱中:“就这么简单?这·么·简·单??几年前我绝对用完全一样的方法,检测过从宝石中提取的神秘元素!当时明明没有任何收获……不对,只差一步就能成功了,千穆哥为什么不自己?!”
阿古尴尬:“哈哈哈哈因为世界观上限啥啥不重要,还有就是——”
他!懒!啊!
不不不说错了,他是自己作!强迫症仪式感不把窜天猩关起来他不安心什么的,死拖着不肯动手!
这个男人的麻烦之处三言两语道不尽,有可怜的阿古来承受就够了,毕竟它气得上蹿下跳也打不到他,其他人要是知道他敢这么作,必然是要怒火中烧物理教训他——然后反被他打。
灰原哀肯定想不到亲哥这么浪,阿古的欲言又止自动触发她的脑补模式。
一脸严肃的她明白了:“千穆哥……是故意的!”
“他不能让组织的人知道,他其实有能力治好自己的病,如果被那些人发现,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一种可能是留下他,继续在他身上做各种实验,而另一种可能,他证明了某个实验的成功,那些人从此不需要他了,然后,失去利用价值的他——”
灰原哀打了个哆嗦,面色更凝。
阿古也打了个哆嗦,小哀的设定自动补全技能好强大,它都不知道阿源的懒惰还能这么圆。
“阿古博士,我们……必须帮助千穆哥拖延时间!”
“啊这!真不用……”
“有你的协助,我最快预期五天、不,三天就能制作出一份药剂,但是对外不能这么说,就告诉贝尔摩德,需要试验一个月才能做出完美的成品,成品需要分期服用……一个月一剂吧,连续服用三剂才能根治!”
阿古:“……”
茶发少女眼里燃烧起熊熊火焰,不等目瞪口呆的亚古兽博士阻止,她就一头扎进了数据的海洋,立誓要在三天内完成拯救千穆哥的奇迹。
她还真的做到了。
想告诉她三天阿源还睡不醒的阿古:“…………”
算了,小哀有精神就好,虽然精神起来,又是要和阿源的左膀右臂互相伤害……
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阿古暂时溜了,这边的烂摊子丢给安详睡觉的阿源自己解决,它还要硬着头皮跑去警官们那边灭火。
阿古自己推测,这次阿源至少要睡一个月,一个半月更有可能。
之前扭转夏目玲子的死亡结局,他付的代价也是沉睡一个月,这次阵仗更大,要躺多久真不好说……
不想让阿源分散的亲友们急翻天,导致阿源一觉醒来天昏地暗,阿古只能牺牲自己,每天几头跑跑。
只有莎朗小姐和小哀在的基地还算比较和平——嗯,没打起来就算和平。
两个女人基本做到了各做各做的事,平时一般情况碰不上,碰上了就是在千穆休息的房间。
除了询问病情的时候,她们都懒得搭理对方,把对方当空气。
但是,偶尔的偶尔,两人想要照顾熟睡男人的手,会撞到一起。
那一瞬间的气氛——
不幸夹在中间的阿古瑟瑟发抖。
它觉得这样下去,根本挺不过一个月,讨厌小哀的莎朗小姐就会把小哀锁进实验室,小哀会暴躁筹划怎么给莎朗小姐下毒。
——为了世界和平,唯一能阻止这一切的男人,你不能再睡了,快醒过来晒太阳吧!
不可思议,阿古的虔诚祈祷成了真。
熟睡的第十天,是个阴天。
清晨起来便昏暗暗,天空如同淡墨涂抹而成的画,风中飘起雨夹雪,霜打弯了紧闭窗外的枝叶。
越发进入深冬,这不像一个适合复苏的时节。
阿古最先发现男人快要醒来的事实。
具体点说,它昨晚就发现了阿源的手指在动,有要苏醒的征兆,当即便乍唬地告诉了莎朗小姐和小哀。
得到消息的贝尔摩德没有拖延,第一时间等在了千穆的床边,此后一步也没有离开。
灰原哀慢了一点,不是因为她不着急。
“我要给千穆哥熬点汤,他醒了就能喝。”
官方说辞是这样,真相是要往汤里加药,茶发女孩打定主意一秒不拖,人一醒,立马把心头大患解决掉。
怕千穆哥还是不想治病,她就没打算告诉他药已经做出来的事,悄无声息混在汤里,不用担心千穆哥不喝,带点苦涩的药味儿用三倍的糖盖住,更不担心他能喝出来。
灰原哀熬汤熬了一个小时,汤水还滚烫,她就匆匆捧着碗上楼,手被烫到也没发现。
结果上楼进房间一看,兄长还没醒,她松了口气又倍感焦急,只好坐在另一侧床边,耐心地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快亮。
不知何时垂下头的女孩突然惊醒,汤碗还捧在手里,好险没有摔到地上,碗里的汤汁和果肉却凉透了,显然不能就这么吃。
她的目光扫过对面似乎一夜没变过姿势的女人,在莫名直觉的催促下轻轻起身,下楼,将锅里的汤重新热了热,盛出来,再悄悄加一份药剂。
厨房内弥漫着清甜的香气,关火后,小锅里咕噜咕噜的沸腾声渐消,隐隐能听到室外的雨声。
注视着余温仍能轻易烫伤手的锅沿,眼里闪过一丝恍惚,灰原哀再次端起碗。
这次她走得很稳,没有汤汁晃出来。
回到房间,贝尔摩德刚将夜里稍微敞开缝隙的窗户关严,只把窗帘拉开一半,让微光透进来。
她们重新坐下,灰原哀热过的汤终于凉到可以入口的时候。
“……哎呀!”
在男人枕边的手机里打瞌睡的阿古一个激灵。
它快乐地跳起来:“阿源——你醒啦!”
千穆做了一个遥远的……嗯,说来还算美好的梦。
若是以前,很少做梦的他会稍稍有些惊喜,虽然是注定会破灭消散的东西,但闲来无事,看久一点也不错。
可如今的他不需要了,梦远没有现实美好,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梦境里面,还不如回到自己的世界。
他能感觉到,再度打碎束缚的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完全可以早点醒来。
所以,他醒来了。
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当他从遥远的世界回归,第一次睁开眼时,眼里会最先看到什么。
现在知道了。
——嗯……果然,是‘这些’啊。
真不错。
“早上好,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呢。”
背后是不会被风吹起的纱帘,贝尔摩德身子微微前倾,含笑问道:“梦到了什么好事吗?”
千穆偏头,压过铺洒在柔软白枕上的鲜艳红发:“好事算不上,倒是梦到了难得的东西。”
“是什么?”
“恶龙的宝物。”
嗯,在梦里,他就是那头贪婪的恶龙。
明明窗外的光芒不刺眼,恶龙还是眯起了猩红的竖瞳,满心愉悦地审视完他美丽动人的金苹果,花了一点时间坐起来,又看向他气呼呼却强作不在意的小雪梨。
小雪梨拒绝和没有最先看她的恶龙对视,但恶龙一眼就看到了她还捧在手心的冰糖雪梨汤。
“咳咳,好像睡得太久,头有些沉,嗓子也有些不舒服……”
“啧。”
“志保,这时候说‘早上好,千穆哥,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早餐,你愿意试一试吗?’……这样,哥会很开心哦?”
“不想照搬你说过的话。”茶发女孩看似冷淡地瞥过来,“热过一次,可能有点甜,我的厨艺没有你们那么好,也可能除了太甜还会混一些不好喝还奇怪的味道。”
千穆笑眯眯:“怎么会不好喝呢,你可是我的妹妹。对啦,我最喜欢雪梨汤了,什么样的都喜欢,真的哦。”
灰原哀直接把碗塞他手里,反正他睡觉也不脱手套,不怕手滑:“那就快点喝。”
“唔,可以先洗漱吗?”
“不·可·以。”
“好嘛……”
阿古在旁边自以为隐蔽地噗嗤,千穆假装没发现两个小家伙的秘密计划,勺子最先舀起一块煮烂了的梨肉,放入口中。
“…………”
“怎、怎么样!”灰原哀紧张过度,显得非常可疑。
“千穆,味道很奇怪就不要喝了。”贝尔摩德投来怀疑的视线。
虽不觉得雪莉会在雪梨汤里下毒,但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汤里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