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今天也在被迫害 第94章

  处置这个男人并不简单,三日月想。为了安抚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他需要一振刀为他里应外合,乱藤四郎恰好合适。

  不过……首先要确认的是:解开暗示后,他是否还存在自主意识。

  本以为乱藤四郎还要过许久才能清醒,毕竟这样的控制长达几年之久,一时半会可能难以恢复神智。三日月甚至做好了暴露的准备,如果对方轻举妄动,行为举动与之前出入太大,很容易就会被男人发觉。

  但是没过多久,乱藤四郎便撑着额头坐了起来,眼中满是惶然,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灵动。

  “三日月殿……?”

  “现在感觉如何?”

  三日月上前扶起了短刀,双眸定定地注视着他,眼底一片清明。

  乱藤四郎紧紧抓着三日月的手臂,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嘴唇颤抖半天却说不出话,脸色惨白一片。

  三日月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追问道:“是不舒服吗?”

  乱藤四郎摇了摇头,好似还未回过神来,许久,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三日月殿,谢谢您……”

  三日月握住乱藤四郎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凉,甚至还在不自觉地发抖。

  很不对劲……难道断开“链结”对被控制刀剑有什么副作用?

  没等三日月再出声询问,乱藤四郎便脱力一般栽进了他的怀里,呜咽不止。

  三日月愣了一下,抬手轻轻拍着短刀的背,安抚道:“事情马上就可以解决了,大家都会没事的。”

  乱藤四郎含着泪猛然抬起头,“鹤丸殿……鹤丸殿他还活着吗?”他揪紧了三日月的衣袖,“这个办法,是不是鹤丸殿……!”

  三日月轻轻点头。

  “太好了……”乱藤四郎释然一般吐了一口气,泪光使他的眼睛在夜里格外明亮,与浓厚的夜色凝在一起。

  他轻声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三日月目光一怔,总觉得这话中有些道不明的深意。

  乱藤四郎伸出手,将自己的本体刀从三日月手中拿了回来,低着头端详了片刻,道:“这个时间了……三日月殿回去休息吧。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顿了顿,又道:“放心吧,他半夜不会醒的,不会发现我们之中少了一个。”

  三日月心知对方状态有异,也不出声,只是走到门口,身影陷入黑暗之中。

  乱藤四郎好似沉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缓缓走到刀解池旁,双眼映着其中暗红夹带着淡紫色的炉火,眸光闪烁。

  半晌过后,乱腾四郎抬起手,握着本体的五指轻轻松开。

  “你要做什么?”三日月抓住了乱藤四郎的手,将短刀从他手中夺过。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看到乱藤四郎想将本体刀解的情形。

  一旦本体刀解,他也会彻底消失,意味着死亡。

  乱藤四郎一惊,挣扎不脱,又抢夺不回,跪倒在地,颓然地垂下了头。

  “三日月殿……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乱藤四郎哑着嗓子,泪水不听话地掉落。他颤抖着伸出双手,视线聚在掌心。

  一字一顿,声音绝望而悲凉,“我亲手……杀了一期哥……”

  即使被审神者控制的刀剑,也依然存有过去的记忆,只是那一切情感都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只剩下对审神者的顺服与忠诚。

  乱藤四郎讲述着埋葬在内心深处的过去,神情痛苦而挣扎。

  “‘大清洗’之前,一期哥和大家找出了被控制的短刀们,可我却一直没被发现——那个人会把听从他的短刀送去极化,极化后的我们为了隐藏身份,依旧会保持原来的样子。”

  “可是有一天,我极化后得到的护甲被一期哥发现了。那个时候……除了我,其他短刀已经被一一揪了出来。”

  “那个时候,一期哥已经怀疑我了……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那个人。”

  “为了留下我这最后一颗‘钉子’,我受命,杀了一期哥……”

  乱藤四郎陷入了泥沼般的回忆,难以自拔,“我把短刀刺入了他的心脏,那么多血从一期哥身体里流了出来……很快,一期哥的身体就变得冰冷,他的本体刀就这么碎掉了。”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一期哥彻底从本丸消失。

  “后来……我还发现了一期哥留下的证据,把它们一一销毁。”

  乱藤四郎哽咽了一声,无力地笑起来,“三日月殿……我怎么可能继续心安理得地活着……?”

第85章 狩(十三)

  锻刀室内静谧异常, 只听得到火舌舔舐炭火发出的清脆爆裂声。

  雨滴打在窗沿的响声嘈杂,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透过被雨糊得不甚明亮的窗户,能够望见远处廊中昏黄的灯光一片朦胧。

  乱藤四郎依偎在锻刀炉旁, 眼底映着两团跃动的暗红色炉火, 表情晦暗不明。

  “三日月殿……您刚刚说的是真的?”

  即使滚烫的温度透过厚实的墙壁传到身体, 乱藤四郎也感觉不到体内存在任何一丝温度,做了那么多伤害大家的事情……他明明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资格。

  但现在, 三日月殿告诉他,那个男人会死,而且很快就会!这实在太让他难以相信。但看着三日月殿笃定的神色, 从最初以来积攒的仇恨与愤怒像是一点星火,将原本渺茫的希望重新燃起。

  他相信, 三日月殿并不只是在安慰自己……

  望着那双被泪水洗刷得透亮的宝石般的眼睛,三日月轻轻颔首,眼中露出几分柔和的神色, “我已经拿到了审神者的‘名’, 他的灵力无法再对你们造成伤害, 换句话说,即使杀了他……也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影响。”

  乱藤四郎依旧不敢轻易接纳这件事, 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我听鹤丸殿说过, 断掉‘链结’的数目太多的话, 那个人就会发现的啊……”

  他的眼睛亮了亮,“三日月殿找到了完美的办法?”

  三日月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太好了……”乱藤四郎连呼吸都在颤抖,他几乎抓不稳腰间的本体刀,手指绵软得不成力道, “我、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先不要着急。”三日月上前,扶住乱藤四郎的手,将已经出鞘的短刃缓缓按了回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乱藤四郎抬起头,眸光亮得惊人,到达极点的恨意竟是比炉火还要滚烫浓烈,“三日月殿根本不明白我们这些年遭受了什么!本丸碎了多少刀,我们失去了多少兄弟与同僚,已经是数也数不清了……三日月殿不懂我的心情的话,就请不要阻止我!”

  三日月只是拉住他冰冷的手,将其握在自己手里,温声安慰:“我都明白……”

  他转眸望向短刀,眉宇间看不出丝毫受过折磨的苦与痛,唯有温和的笑意漾在唇边,“即便我只在这里待了很短的时间,也足以明白你们受过怎样的苦楚,只是现在,还需要完全确认他的灵力与你们断开。毕竟……现在的大家,早已不能冒任何风险了啊。”

  乱藤四郎怔怔地看着三日月,唇瓣颤抖,脸色煞白。

  是啊……三日月殿被那个人折磨到那样悲惨的地步,又被刻下满是灵力的家纹,灵魂所受的痛苦绝不会比他们浅一分……而现在,他却连一丝责怪自己冲动的意思都没有,却反过来安慰自己,明明最需要纾解痛苦的是他才对啊……

  瞬间懊悔遍布满脸,良久,乱藤四郎才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道:“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三日月将短刀的手轻轻翻过来,因为他毫无知觉地按着刀刃,手指根部已经被划出了深刻的伤口,鲜血将刀鞘染红了一片。

  “三日月殿……”

  乱藤四郎想要抽回手,却被三日月按住,一股温和且舒适的灵力通过那只手传递过来,染血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这是怎么回事……”短刀惊讶地睁大双眼,殷切地看着三日月,想要得到答案。

  “拿到了审神者的‘名’后,我也可以使用他的一部分灵力。”三日月笑道,“等他的灵力与你们完全断开关系时,就可以行动了。”

  这话是骗乱藤四郎的。

  三日月无法使用审神者的灵力,只能将其压制,转而用自己的灵力为他修复。

  除了这一句,就连之前所谓的“需要完全确认他的灵力与你们断开”也是半真半假。

  实际上,如果按照预想的计划,拿到男人的真名后,他可以将其直接销毁,从而保证男人与本丸的刀剑再无瓜葛,就此斩草除根。

  可现在……男人将属于自己的图纹刻在了他属于此世界的“灵”上,就意味着他也变成了男人的一部分。换言之,他正在渐渐取代男人,成为了新的牵制刀剑的“根”。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超脱了他的预期。

  “所以……”三日月望着短刀,目光温和,“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那……三日月殿,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三日月的话让乱藤四郎心潮澎湃了好一会儿,内心纠结片刻后,乱藤四郎出声问道,“不如我去把退、小夜和药研哥他们抓过来,您帮忙让他们清醒过来,然后……我们可以反过来对付那个人!”

  三日月笑着摇了摇头,“知道的人越多,风险也就越大,你听到这件事后都难以自制,那他们呢?他们……也不可能不会自责吧。”

  乱藤四郎的心骤然一凉。

  是啊,他们的身上都背负着兄弟的命……

  想到这里,乱藤四郎紧握双手,眼神坚定,“就让我来帮您吧!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会拼尽全力去做的!”

  “很有觉悟啊……”三日月唇边的笑意加深,他伸出食指,轻点在短刀眉间,“不要让大家发现你恢复了记忆,继续隐藏在大家身边吧。”随着灵体的交融,他也继承了男人的能力,适当的暗示易如反掌。

  “啊……”乱藤四郎捂住被戳到的地方,愣了半晌,仿佛有什么指示深入脑海之中了。

  “我明白了。”

  ……

  黎明时,雨还在下。

  天守阁内的光线晦暗不清,坐在桌前的男人翻开一份又一份文件,随意散漫地写写画画。

  三日月恪尽职守地做着近侍所要做的工作,将一杯盛着滚烫咖啡的白瓷杯放在男人身边。

  杯中飘出浓郁的香气,未关严的窗户有风钻进来,纸张翻页声哗然,为寂静的房间增添几分热闹。

  男人完成最后一笔,将笔帽扣上,随手端起咖啡。

  “三日月。”他唤了一声,将手放在桌上。

  听到声音,三日月走到男人身边,动作轻柔地将他的手套脱下,又拿出抽屉中特质的药膏。

  男人遍布狰狞疤痕的手是鹤丸曾经的杰作,当时鹤丸的刀差一点就将他的手斩下,还伤及了他的灵魂,由此造成了永不磨灭的伤疤。

  在天守阁的这段时间里,男人常常唤他帮忙涂药——药是由灵体做成的,换句话说,是由付丧神的“灵”。

  审神者将付丧神的“灵”制成自己的药,他虽知没有效果,却还是乐此不疲。

  他只是借付丧神的命出气,以此报复鹤丸所做之事。

  三日月也脱下手套,弯着腰,将药膏涂抹在审神者的手背上。

  药膏带着淡淡的香气,是一种冷硬且凌厉的味道,男人看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反手便将另一只手覆在其上。

  常年被包裹在护甲中的手触感柔滑,无论抚摸多少次都不会厌倦,男人呼吸骤然变得沉重,将三日月猛地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三日月扶着男人的胸口,神情柔软而一成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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