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他压低声音道,“真的假的。”
被盯着看的惠:“?”
怪人。
……
11点最后,五条悟回到宿舍。
男子高中生的觉点都在12点之后,隔壁的夏油杰听见嘻嘻索索的声音便开门道:“你回来了,悟?”
他这段时间状态不好,倒不是因为五条悟忽然变强,现在的夏油杰还没感到自己正在与对方渐行渐远。
他压力的来源是天内理子的死亡。
更准确说是她死亡的原因。
“我的观念是正确的吗?”
“所有的普通人都值得被保护吗?”
在此之前,他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自己身为强者,需要保护弱者,但心中弱者的范围太宽泛了,于是说,弱者中很容易出现,他认为不值得被保护的人。
倒不是不知人性丑恶,只是他所知的丑恶,都停留在表面,那些丑陋的人,未曾伤害过他认识的人罢了。
而且……
他脑中偶尔会浮现出画面,浮现出悟当时询问自己,要不要把剩下人都宰了的画面。
那一定是错误的。
但我真的不想那么做吗?
他陷入了短暂的消化不良。
但以夏油杰的骄傲,他是不允许别人发现自己的痛苦与消化不良的,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保护着的姿态,都要坚定不移地去走自己选择的道路。
他就是这样的人。
*
“杰君,非常骄傲。”
他还记得在津轻读书时,某天叶藏如是说道。
夏油杰不记得他们聊天展开的前因后果,只记得这句话。
“是吗?”他当时笑着回答,“不少人都说我很谦逊。”
他们俩的关系足够亲近,偶尔也会推心置腹。
“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表象而已。”叶藏双手抱着膝头,“真要说的话,杰君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吧。”
夏油杰:“……”
“好像是的。”他轻而易举承认了,夏油杰望着天,东北地区的植被覆盖率很高,这里的天也跟东京不同,没有随处可见的光学污染,夜空反而能展现出自己的本色,哪怕他们不坐在山坡上,都能看见闪烁的星星。
阿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但杰君一定会受挫的。”
“只要是活着的人,就不可能永远正确。”他问,“到时候杰君会怎么办呢?”
夏油杰仔细思考道:“应该会走向另一条道路吧。”
“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路走。”
“不会刚极易折吗?”叶藏问。
“应该不会。”夏油杰道。
阿叶:“那么,这样好了。”他说,“如果有一天,杰君感到疲惫了,我会好好安慰杰君的。”
夏油杰笑道:“怎么安慰。”
“语言吧。”阿叶笑道,“英子姐说,我很擅长安慰人,跟我在一起就能感到舒缓什么的,也有可能是自吹自擂。”
“不。”夏油杰思忖道,“她说得或许没错。”
他笑道:“跟你在一起,确实会很舒缓。”
“那说好了。”
“如果有一天,杰君撑不下去了。”
“一定要来找我。”
*
“啊。”五条悟道,“我还带了咸点心。”他问夏油杰,“要吃吗?”
他还记得夏油杰更喜欢吃咸味点心。
“放冰箱吧。”他问五条悟,“你去哪里了。”
后者漫不经心道:“去找阿叶了。”
夏油杰的眯眯眼一下子睁大了,他断定五条悟不会无缘无故去找叶藏,于是问:“发生什么事,他被咒灵盯上了?”
五条悟思考了一会儿,他认为自己实在是看不透阿叶在想什么,且对方目的藏得太过严实,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对方的面目是远远不够的,但现在他去掀翻阿叶的马甲,就像是认输一样,这也万万不可。
他想:‘稍微透露一点没问题吧,这也是我凭本事查到的。’
“因为禅院甚尔的事。”
听见这名字,夏油杰心中升腾起愤怒的暗火,连带着被硝子治好的伤口都隐隐作痛。
“什么?”
他的脸冷下来。
“禅院甚尔有个孩子。”五条悟道,“现在叫津岛惠。”
“……”
“阿叶是禅院甚尔的相关人。”
五条悟抛下惊天大雷。
“他们同居过。”
第168章 第一百六七章
禅院甚尔。
夏油杰将这名字在舌尖上咀嚼了一遍又一遍。
禅院甚尔。
最初是从哪里听说这名字的?夏油杰木然想道:‘是从修治的嘴里。’
他在某次与自己见面时说“惠酱是甚尔的儿子”。
即便如此,他从未将叶藏口中的甚尔与差点杀死自己与物的“禅院甚尔”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不联系在一起?
‘因为修治太无害了。’夏油杰冷静地想,‘他纤细、敏感,性格柔顺,喜爱绘画,爱好是做料理,小小年纪就养了两个孩子,放在昭和时代,就是标准的抚子,最多换个性别,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毫无尊严的杀手连在一起。’
哪怕是听了几嘴甚尔都一样,你怎么就知道,天底下只有一个甚尔呢?
现在却不同了,五条悟说了,甚尔就是禅院甚尔。
夏油杰试图理清关系:他跟修治是幼驯染,修治离家出走后跟百合子与甚尔同居了,甚尔是那家的小白脸,可叶藏却突破伦理跟他在一张床上,甚至还养了甚尔的孩子,给他冠上自己的姓氏。
这一系列操作摊开来看,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叶藏对禅院甚尔情根深种。
想到这,夏油杰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白,他问五条悟:“修治是怎么说的?”
可惜的是,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五条悟并没意识到夏油杰在想什么,他还以为自己的揭露能让杰更警惕点,刷新一下叶藏在他心中的小白花形象。
“他还能怎么说。”五条悟道,“他说他没法控制甚尔的行为。”
夏油杰又问:“他对禅院死了有什么看法。”
五条悟说:“他能有什么看法,不只能接受吗?”
五条悟说了大实话,可听在他人耳中,显得太过薄凉,像夏油杰,他心中就五味杂陈。
他白着一张脸道:“我要去找叶藏。”
夏油杰的皮肤不黑,他的苍白就不大明显,五条悟的神经又大条。
他还以为夏油杰跟自己思维方式在一条线上呢。
“是该去找他谈谈。”五条悟这么说。
他又问:“最近怎么样,杰。”
夏油杰道:“你是指什么。”
五条悟意有所指:“精神,缓过来了吗?”
夏油杰笑道:“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缓缓叙述道,“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捏了下自己的鼻梁,“理想跟现实之间存在距离,我本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一切,在看见朋友死在面前时,依旧无法接受。”
“但这只是必然面临的局面罢了,”他甚至不愿叙说心理过程,直接得出结论,“我能接受这个。”
五条悟“哦”了一声道:“是吧。”
夏油杰问:“你怎么样呢,悟。”
“我吗?”五条悟抬头,望着天花板,他以夏油杰难以想象的平稳语调道,“虽然觉得对不起理子,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我对她的死亡都没什么感觉,真要说的话,只是淡淡的遗憾罢了。”
夏油杰早就猜到了,他比五条悟想象中更了解他。
“因为学会了反转术式吗?”他问。
五条悟道:“或许吧。”他又垂首,陷入了自我的世界,“只是在那一瞬间,我意识到,世界上,我的天敌已经不存在了,没什么能对我形成桎梏。”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是很狂没错,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在说完这句话后,五条悟又开始回忆,自己说得是否正确,世界上没有人能成为自己的敌人。
‘似乎有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