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当然是赢了,张华去贾府那边要人,只是领进去的人再退回去,贾府颜面何在?只好又使银子。
原尤二姐来路不正,贾母等人便对她没什么好感,这会子又接二连三的扯上官司,更是不喜。
尤二姐这边的日子,便一天比一天难过起来,丫头不听使唤,要什么一概没有,开口就是嘲讽,只偶尔送一点残羹剩饭给她……尤二姐性子软弱,不惯与人争斗,只能整日以泪洗面。
只是她能忍,来看她的尤三姐却不能,进门就掀了桌子破口大骂,直将贾府的主子奴才,从上到下骂了个遍,闹得天翻地覆,将贾母都惊动了。
贾玩便是在这个时候,去拜访了一位林如海昔日的同僚,第二天,这位可“风闻奏事”的督察院御史,便将贾府的这桩“趣事”,奏到了御前。
皇上最重孝道,听闻后勃然大怒,下旨申斥贾赦、贾珍教子不严,罚俸半年,闭门思过,贾琏、贾蓉因不是官身,以行为不检为名,各自打了四十大板。
尤二姐被发落给张华。
最倒霉的便是察院大人,被皇上以“昏庸糊涂,一件小事都断不清楚”为名,赶回家种地去了。
皇上圣旨一下,所有人都噤了声,王熙凤差点悔断了肠子,谁能想到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竟会变成这样。
公公贾赦、丈夫贾琏受罚,她也落不到好——察院大人为她所累,她到时候怎么跟王子腾交代?
只贾玩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皇上对贾珍、贾赦等人的处置,不过是顺带罢了,他真正的目标是那位察院大人——如今朝廷局势混杂,让他一时看不清清浊,有人肯给他指路,且连发作的由子都准备好了,他岂有不用的?
需知王子腾,可是太上皇的心腹,亦是他的心腹大患。
……
宁国府如今是彻底清净了,贾珍既闭门思过,那些射箭之类的把戏,也只得停了,往日喧哗热闹的天香楼,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贾玩盘算着,如今八字算是有了一撇,只还差一捺,于是便去了贾蓉的院子。
第21章
秦可卿病着,贾蓉挨了棍子,都在将养,院子里整日都弥漫着一股药味儿,贾玩进门就看见一个小丫头正在廊下看着药吊子,看见贾玩进来忙招呼道:“二爷来了!”
贾玩停下脚步,问道:“这是给谁煎的药?”
“回二爷,”丫头道:“是我们奶奶用的,昨儿个太医新开的方子。”
“里面加了人参?”
“是,奶奶身子虚,这些日子开的方子里,大多都有人参。”
贾玩道:“拿来我瞧瞧。”
丫头迟疑了下,还是应了声“是”,去茶房取了药包出来,贾玩拿在手上,却不打开,凑到鼻子跟前嗅了一把,笑道:“我去瞧瞧蓉哥儿。”
抬脚走了。
贾家的公子小姐们都生的好,一个个风流俊俏,如花似玉,贾玩又是其中最出挑的一个,这一笑,竟把个小丫头看得痴了,连提醒贾玩将人参还她都忘了,待想起来,贾玩早进去了,只好记着,等他出来时再要。
贾玩一进贾蓉屋子,就见他趴在床上“哎哟哎哟”的叫,一个头发凌乱、脸蛋绯红的丫头站在床边,低头小声叫了句“二爷”。
贾蓉斥道:“木头杆子似的杵在这儿做什么呢?还不去给二爷倒茶!哎哟!”
那丫头慌忙跑了出去。
贾蓉道:“多谢叔叔惦记,恕侄儿有伤在身,不能起身给叔叔请安……”
“少在我面前弄鬼,”贾玩坐下,道:“你伤的怎么样,我会不知道?”
说是杖四十,打棍子的时候使了银子,那行刑的看着气势汹汹,其实底下就没怎么使劲儿,何况屁股上面还垫着东西——他进门之前,这位卧床养伤的蓉大爷还在兴致勃勃的“欺负”丫头呢!
贾蓉嘿嘿笑着,也不觉尴尬。
又有丫头奉了茶进来,却不是方才那个了,贾玩让她先下去,将药包随手扔在贾蓉床上,道:“你这是捣的什么鬼?”
“什么什么鬼?”贾蓉拿了药包,笑道:“二叔说的是什么,侄儿怎么听不明白?”
贾玩起身,道:“你既不明白,我只同你老子说去。”
才走了两步,就被贾蓉跳下床,趴在地上抱住腿哀求:“二叔,求二叔可怜可怜儿子!这事儿要让老爷知道了,儿子就没命了。”
贾玩又好气又好笑,这位宁国府的大公子,身份不可谓不尊贵,可偏最能降得下身段,两只膝盖说跪就跪,一张嘴什么软话儿都脱口就来。
“起来说话。”
贾玩没好气的将他踹起来,问道:“这药是怎么回事儿?”
贾蓉赔笑道:“二叔说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一面小心翼翼的捧了茶,送到贾玩手上。
不见棺材不掉泪。
贾玩瞥了他一眼,道:“我本想着来探探你的伤,不想才进门就闻着药味儿不对……这就是你从琏二嫂子那儿取来的上好人参?
“我倒要去问问她,平日里和你媳妇好的像一条藤拴的似的,原来都是假的,竟拿这些霉烂的东西糟践自己的侄儿媳妇。”
贾蓉顿时急了,哭丧着脸哀求:“求二叔别去,这事儿和婶子没关系,都是儿子糊涂。”
又苦着脸道:“那日儿子遇到薛大傻子,听他说库里有些上好的人参,因为伙计保管不慎,受了潮,短时间内用是没问题的,但短短几日,哪里卖的出去这么多人参?
“儿子看他犯愁,想着家里这些日子日日都要用参,就问他买了一点,谁知那薛大傻子竟唬我,还说一点问题没有,结果二叔一闻就……嘿嘿,闻出来了。”
贾玩自不会信他这套说辞,这小子,不知道是绿1帽子带着不舒坦,还是单纯为了银子,竟连自己媳妇的药都换——难怪秦可卿吃什么药都不见好。
正说着,便听外面丫头道:“大爷来了!”
又道:“二爷刚过来,正在少爷房里呢。”
贾蓉顿时急了一头汗出来,对着贾玩拼命打躬作揖。
贾玩不理他,起身迎贾珍进门,打过招呼又坐下,贾珍问道:“你媳妇的病今儿怎么样?”
贾蓉偷偷看了贾玩一眼,小心道:“昨儿太医新开的方子,吃了一天也没见什么起色,还是吃不下东西,夜里咳嗽。”
贾珍叹了口气。
贾玩道:“刚我还和蓉哥儿提起侄媳妇的病……”
贾蓉脚一软,差点跪了,就听贾玩继续道:“我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像这种弱病,哪有一副药下去就灵验的,总要用个三五日才能起效,这样今天一个方子,明儿一个方子,治不好病不说,而且药性相冲,还会伤了身子。”
贾珍又叹了一声,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些太医,今儿一个说法,明儿一个说法,实在不知道该听哪个好。”
贾玩微一沉吟,道:“若哥哥不嫌弃,让我替她看看脉如何?”
“你?”
贾玩笑道:“不瞒哥哥,我在江南那边,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爱学一点儿,那年有个江湖郎中,竟治好了林姐姐胎里带来的弱症,我见他医术高明,死缠烂打的讨了几个方子,其中有一个,竟和秦氏的症状有些相像,若脉象也合上了,不妨一试。”
贾珍顿时眼睛一亮,道:“此人既然连林大妹妹的病都能瞧好,那秦氏的理应不在话下!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过去。”
一面吩咐丫头去通知秦氏起身。
于是三个一起去了秦氏房里,贾玩隔着帕子替她把了脉,一语不发的起身出了内间。
贾蓉道:“如何?可还有救没救?”
贾珍道:“怎么样?脉象可对上了?方子可用不可用?若是不能用,你将那郎中的名字相貌说说,我这就派人去江南,请他上京。”
贾玩笑道:“放心,能用。”
贾珍舒了口气,亲自铺纸研磨,侍候着贾玩写了方子。
贾玩将方子交给贾蓉,道:“叫人照着方子把药配了,务必要用‘好药’,不可将就。”
贾蓉忙谄笑着应“是”。
贾玩道:“也是侄儿媳妇有造化,竟刚巧是这个病……若那郎中不曾哄我的话,不出三日,就能起身了。”
自秦可卿生病以来,贾珍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准话,顿时喜出望外,忙吩咐把先前的药倒了,再去抓新药来。
一剂药下去,秦可卿下午就有了起色,不仅身上轻快许多,且第一次喊了饿,吃了半碗粳米粥和两个奶香窝窝进去,眼看着一日日的好了。
所谓江湖郎中,自然是贾玩胡编乱造的,黛玉的病愈,实则出自他的手笔。
倒不是他的医术比太医们还强,事实上,就算云老爷子亲来,也未必就强的过他们,何况一个半吊子的贾玩?
但赖不住他有作弊器——先天之气。
这在当年害惨了他的东西,如今也算成了他一个小小的金手指,别的不说,增强细胞活性,促进组织再生那是一等一的。
鸡肋一样的能力,也就能帮着愈合伤口、祛疤养颜、改善体质什么的,其他没什么用,而且还有副作用,用完一次得接连犯困好几天。
以至于在十数日后,柳湘莲杀上门来的时候,还哈欠连天。
“你是不是早料到了!”
贾玩撑着头,看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前些日子,尤二姐被贾府送去给了张华,张华也知道自己把贾府给得罪惨了,赶紧变卖了产业,带着他父亲和尤二姐一同回乡避祸。
尤三姐在京城待着也觉得没意思,又担心尤二姐,便带了尤老娘一起跟着。
柳湘莲因尤三姐的事,对那家人始终有些愧疚,毕竟亲是他自己定的,末了又嫌弃人家,差点闹出人命来,贾玩便提醒他——从这几日的官司便能看出来,那张华的人品实在不怎么样,尤二姐跟了他,以后怕有大苦头吃,不如追上去,软硬兼施的让他退了亲,再护送尤氏姐妹去个安全地方,也算对的住她们了。
于是柳湘莲便去了。
“果然最毒妇人心,那王熙凤,好歹毒的心肠!”柳湘莲拍案道:“她竟让那个叫旺儿的小厮,买通了山匪,杀张华灭口,若不是我去的及时,五条人命就没了!”
贾玩不语,他这些年跟着林如海,见惯了人在权利、金钱驱使下的各种丑态,从不吝将人性朝最坏处想。
王熙凤原就不是什么善茬,如今更是站到了悬崖边上:若让人知道贾府这一场无妄之灾,就是因她起了妒忌之心,自导自演了一场好戏而招来的,别说被罚的贾珍、贾赦、贾琏,连失了党羽的王子腾都饶不了她,到时候婆家、娘家都容不下她。
这般情形下,别说杀一个张华,便是更多的人,只怕她也下得去手。
仅王子腾的一个侄女儿,便有这般决断和阴狠,难怪贾府日薄西山,王家却蒸蒸日上了。
“那旺儿为求活命,说他会在王熙凤面前圆过话去,说张华一家子已经死了……”
正闲聊着,丫头领了小厮五月进来,五月神秘兮兮道:“爷,这次打听准了,就在今儿晚上!”
贾玩点头,挥手让他去了。
柳湘莲一头雾水,道:“什么今儿晚上?今儿晚上有什么事?”
贾府端茶小抿了一口,道:“宁国府的私事,不方便与你说。”
柳湘莲瞪了他半日,“呸”的一声,抬脚走人。
第2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