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 第26章

  玉盏抱着手炉,脚步匆匆的进来,将手炉塞进宝玉怀里,对贾玩抱怨道:“我一眨眼的功夫,爷您就领着宝二爷不见了人影,让人好找。

  “您今儿一整天,还是上午喝过一碗粥,厨房那边已经预备好了晚饭,您记得早些回去吃……还有,别老呆在风地里,您禁得住,宝二爷可禁不住。”

  不等贾玩答话,又匆匆去了,比贾玩这个当主子的还忙。

  贾玩摇头失笑,玉盏这哪是来送暖炉的,这是替他撵客呢,可见她因了金钏儿的死,对宝玉怨气不小。

  从阑干上一跃而下,道:“宝二哥,回吧。”

  人已经死了,再怎么样都于事无补,找个没人的地方,吹吹风,流流泪,回去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吧。

  宝玉却不动,低声开口道:“可还记得几年前的事?”

  贾玩瞥了他一眼:几年前的事多了去了,你倒是说是哪一件儿啊?

  宝玉道:“那日你说我和蓉哥儿媳妇的举动,不合规矩,我嫌你言语陈腐乏味,令人生厌,后来,蓉哥儿媳妇果然因为不规矩……死了。”

  贾玩不说话,宝玉又道:“你还给我讲了个故事,我原是引以为戒的,想着既然世俗约束着她们,不许她们违规越距,我也该规规矩矩的远着她们,才是对她们好……后来日子久了,我却渐渐忘了……”

  “若不是我时常同她们调笑惯了,吃她们嘴上的胭脂,金钏儿又怎么会同我说那样的玩笑话,又怎么会被太太撵出去?又怎么会死?”宝玉哽咽着:“说到底,是我害死了她……”

  他捂着眼,呜呜咽咽的哭。

  贾玩在袖子里摸了两下,发现出来的匆忙,没带帕子,只能由着宝玉用袖子边擦眼泪边哭。

  贾玩等他哭够了,眼圈红红的停下,才叹了口气,道:“宝二哥,要不你还是娶了宝姐姐吧!”

  宝玉愕然,贾玩忽然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让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贾玩道:“那日的情形,我不太清楚,但是……

  “若换了是我,不会同还没收房的丫头,开那种玩笑,害人害己。

  “若换了是琏二嫂子,会抢先将那丫头训斥一顿,再用别的话圆过去。

  “若换了是平儿,会笑着说‘太太仔细手疼’,然后细细的劝说。

  “若换了是琏二哥,会在金钏儿被撵出去之后,让人送银子送东西过去,告诉她先安心住几日,等婶娘消了气,就去把她接回来。

  “若换了是环三哥,会在地上打滚儿,说‘不许撵她出去,我就要她,我就要她……’”

  贾玩说完,看向宝玉,道:“宝二哥,你呢?”

  宝玉只觉得遍体生寒,他呢?他呢?

  他看见王夫人发怒,一溜烟就跑了……路上淋了雨,回去的时候,嫌丫头开门太慢,一脚踹了上去,不想踢到了袭人。袭人晚上吐了血,他忙着替她请医熬药。

  第二天因为扇子的事,和晴雯闹起来,下午又拿了许多扇子给晴雯撕着玩,哄她开心……

  第三天,金钏儿死了。

  见他整个人又变得痴痴傻傻,贾玩摇头无语。

  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想过撮合宝玉和黛玉,毕竟宝黛之间的纯美爱情,令人心生向往。

  然而越到后来,这种念头就越淡,直至烟消云散。

  宝玉的性格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王夫人不喜欢黛玉。

  宝玉不知道王夫人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大发雷霆,贾玩却知道。

  前些日子,他被贾母叫过去,拐弯抹角的问起黛玉的情形,那时他便知道,贾母起了联姻的心思。

  这个心思,贾母其实一直就有,只是时人讲究“抬头嫁女,低头娶妇”,宝玉虽出自荣国府,但荣国府的爵位与他无关,他到底只是个五品小官的儿子,且文不成武不就,而黛玉,却是朝廷二品大员的独女……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如今元春封了贵妃,宝玉成了国舅,贾母才又提起此事,贾政也是万般赞成。

  王夫人虽不喜欢黛玉,却也无从反对,这一番邪火,便冲着身边的人去了,手上打的是金钏儿,嘴里骂的却另有其人……

  不过提了一下,王夫人的反应便这么大,若黛玉真嫁过来,还不知道怎么个天翻地覆呢!

  《孔雀东南飞》、《钗头凤》……从小老师就用焦仲卿和刘兰芝、陆游和唐婉的故事教导我们,在婆媳关系面前,再刻骨铭心的爱情都要让路。

  加上黛玉和宝玉又是那样的性子,贾玩实在是不看好他们。

  幸好他们分开的早,宝玉如何着想不知道,但黛玉对宝玉,应该是没什么心思的,毕竟她离开贾府的时候,才刚十岁——放在后世,也就小学三年级的年纪,再怎么早熟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吧?

  贾玩真心觉得,宝玉、黛玉,各有各的归宿,对他们都好。

  贾玩那句“娶了宝姐姐”,倒不是真心要插手宝玉的终身大事,更多是表达心中的不满——你以后就消停些吧!

  不过细想想,宝玉娶了宝钗,的确是一件好事。

  首先宝钗是王夫人看中的人,宝玉娶了她,王夫人满意了,宝玉和他身边的人也就安生了。

  其次宝玉多情,宝钗大度,不会因为宝玉到处怜惜女孩子,而哭哭啼啼、吵吵闹闹。

  再则宝玉不懂得保护身边的人,宝钗却很懂得保护自己。

  宝玉不喜欢仕途经济学问,宝钗却善于经营。

  最关键是嫁给宝玉,宝钗也心甘情愿。

  贾玩越想,越觉得这两个人般配的紧,他们两个凑成一对儿,以后荣国府那边就清净了。

  不过也就想想罢了,这种事,他躲还来不及呢,疯了才会去主动招惹。

  ……

  贾玩算着,普通人要是肿了腮帮子,大概要两三天才能恢复,便也等了三天,才去宫里上班。

  依旧是无聊的守着勤政殿充当背景墙,守了近两刻钟的时候,看见一顶小轿不紧不慢的过来。

  贾玩不由精神了几分。

  那日遇到这位皇长子殿下,他就猜对方会不会是他儿时认识的少年“云生”。

  身份高贵,嗓音沙哑,五六年前断腿……这些似乎都对上了,可也不对。

  当初他和“云生”分开的时候,他的嗓子分明在一日日好转,离了船,有了大夫诊治,应该好的更快才是,不该还如此沙哑。

  腿更是如此,当初那些人贩子打断“云生”的腿时,为了卖个好价钱,下手便有分寸,后又给他找了大夫接骨,一直愈合良好,怎么可能五六年都治不好?

  先前隔着轿子,贾玩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偏十五岁少年的声音,和二十一岁青年的声音大不一样,他没能听出来是不是一个人,但是那句“你叫什么名字”,却委实耳熟。

  当初那个少年,也是这样一再问他的名字,只是他从没回答过。

  看着轿子慢慢靠近,贾玩颇有种谜题终将揭晓的期待感。

  小轿径直抬到阶下,看来皇帝老儿对这个长子还是满体贴的,知道他不良于行,让他在这么近的地方下轿。

  心里正嘀咕呢,却见那两个宫人,竟抬着轿子上了台阶。

  不是吧,竟然要到殿门口才下?这个角度他看不见啊!

  贾玩正想着要不要趁着周围没人,溜过去瞅一眼,就见那小轿一侧……进去了。

  进去了……贾玩目瞪口呆。

  虽然他对那人的身份,并没有太大的好奇,且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见着这位皇长子的真容是迟早的事儿,但这种只差临门一脚的感觉,真是逼死强迫症。

  贾玩再度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心无旁骛的站桩。

  ……

  到了换班时间,贾玩牵了马同周凯一同向宫外走,周凯抱怨道:“最近几天,大皇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天□□宫里跑,说的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你说他烦不烦?”

  贾玩道:“人家来见自个儿的爹,关你什么事?管那么多!”

  周凯怒道:“他来见皇上,当然不关我的事,可是他瞪我!

  “两个眼珠子像要吃人似的,我招他惹他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原文中,四月二十七,元春赐端午节礼,表示对金玉良缘的支持,五月一日,贾母去玄真观打蘸,借张道士的口,表明不同意娶宝钗,五月四日,王夫人打了金钏儿,五月六日,金钏死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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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剩下两日, 贾玩又见了几次皇长子的那顶青色小轿,或是去勤政殿陛见,或是在路上偶遇, 只是再无任何交流, 或擦肩而过,或远远一瞥。

  六日轮值, 贾玩满打满算,不过当了两日的班, 接下来便是六日休沐。

  贾玩不由感慨, 这种隔六天就有一次小长假, 而且福利待遇一流的工作, 后世上哪儿找去?

  那日宝玉从宁国府回去之后又病了,一说是着了凉,一说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住了,发了热,神智昏沉,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贾母急的不行,又是请大夫,又是请高僧,还找了马道婆在府里做法,封了东南角那口井,又从贾玩这里要了件兵刃过去震煞,王夫人更是一连几日都在小佛堂里念经。

  反正乱七八糟的折腾,也不知是哪一样起了效, 贾玩休沐结束的时候,宝玉的病已经开始好转,烧退了,人也清醒了。

  贾玩原不信这些,只是他自己都魂穿了一回了,且身上的先天之气、先天之体,也有几分神异,难免有些动摇,不过这次的事,他觉得应是宝玉的心病居多。

  贾玩不由后悔当日的话说的太重。

  需知单纯想要以言语将人点醒,使其幡然醒悟,性情大变,实是难如登天,更多的,不过是在人心之上,多刻上一缕伤痕罢了。可若不是纯良之辈,又岂会被这些言语所伤?若是纯良之辈,又何苦伤他?

  数日后,贾玩再次当值,就不是上午的班了,换了下午。

  乾帝依旧在勤政殿居多,但生活比上午要丰富,偶尔去御花园透透气,去上书房抽查下皇子的课业,或去后宫和妃嫔吃个饭,见见年幼的小皇子什么的,当然,还有给太上皇、皇太后请安。

  贾玩也有幸,跟着参观了下皇宫,不过因他级别不够,只能守在门外,没能见着太上皇等人的真容。

  这数日里,潜帝一次也未去见过新晋的贤德妃贾元春。

  进了腊月,一天比一天冷,下了差已是黄昏,贾玩和一帮同僚换了自己的衣服,三三两两的出了侍卫所,循着人少的小路向车马处走。

  周凯看一眼阴沉沉的天,搓手跺脚道:“这鬼天气,风里像带着雪沫子似得,冻死个人了,还不如直接下雪来的爽利!”

  贾玩道:“等真下了雪,你又不是这话了。”

  同贾玩一样的乾清宫侍卫,定远侯次子常文涛瞥了周凯一眼,道:“你在屋里熏着火炉还喊冷,我们这些站在外面吹冷风的都不必活了。”

  “屁,你们好歹头顶上有屋檐挡着,咱们把门的都没吭气儿。”

  要真下雨下雪,可怜的是他们这些外班的,当然出大太阳也是。

  成了众矢之的的周凯耸耸肩不吭气了,待拉开距离,又开始跺脚喊冷起来,抱怨道:“侍卫所里那些个奴才,就知道偷懒耍滑,也不说将咱们的衣服鞋子烘一烘,值完岗一身寒气的回来,好容易剩下一点子热气,这冰块儿似得衣服一上身,全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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