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玩起身擦手,道:“你们以后看紧了,它若再脏兮兮的回来,决不许靠近我房间一步。”
玉盏笑应了,贾玩又道:“你让四月跑一趟西府那边,见见二老爷,说我这边有客,问他能不能让宝二哥过来帮我陪陪客人。”
玉盏应一声去了。
周凯撇嘴道:“爷每次来,可没见你这么招呼过。”
贾玩懒得理他,这人就是故意找存在感,真要找个陪客来,他不烦才怪。
叫宝玉来,自然是因为罗鑫。
别看罗鑫年纪同他们相仿,身份也相当,但他和周凯两个,已经是出入职场的“社会人”,和罗鑫这样的小少爷还真聊不到一块去,倒是宝玉和他应该有共同语言。
而且宝玉也该变变他的交际圈了,成日和薛蟠那些人混在一块儿,算怎么回事?
之所以去问贾政,而不是直接叫宝玉,就是怕他矫情劲又犯了,不肯来“攀附权贵”。
但罗家这样的人家,还真值得贾家“攀附”一下。
周凯肯带他过来,不是没理由的。
玉盏上了茶点,贾玩便陪他们在花厅闲聊,周凯道:“年前他就央我带他来见你,不过那时候你事儿多,末了又被皇上禁了足,这不才出来第一天又挨了罚……一来二去的就拖到了现在。”
又对罗鑫道:“偌,人你见着了,也没长什么三头六臂,性格还恶劣的不行,也就武功还过得去……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见的。”
贾玩还没说话,罗鑫先不乐意了,道:“表哥,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说你们的,你贬低他不就是贬低你自个儿吗?”
周凯不屑的一挑眉,道:“怎么说?”
罗鑫道:“京城两大魔星,嚣张跋扈周氏子,无法无天贾逸之。”
周凯一听到“无法无天”四个字就跳了起来:“上书房的事儿,是哪个王八蛋传出去?老子跟他没完!”
贾玩扶额,道:“上书房那么多人,你指望谁替你保守秘密呢?”
他也郁闷呢,本来以为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时间久了自然就没人想起了,这下可好,直接成了外号了,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会跟他一辈子,岂不是要丢一辈子的人?
罗鑫小心翼翼道:“皇上真在御书房打你们了?”
“少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周凯骂一句,又怒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罗鑫一脸向往道:“被皇上打耶!而且是因为不好好念书被皇上打呢!”
周凯道:“你这什么毛病?!我告诉你,甭管被谁打,就一个字……疼!有病啊你!”
见罗鑫一脸不以为然,周凯大怒,撸袖子起身道:“喜欢挨揍是吧,来来来,我今天成全你!”
贾玩一把将他扯回去,道:“你还不嫌烦啊,还闹。”
罗鑫咕哝道:“我都没见过皇上呢……”
“想见皇上还不简单,”贾玩道:“回头让你表哥在宫里给你找个差事,武功不好进不了侍卫营的话,就先去前锋营混两天,那里也有机会见着皇上……不过不建议你因为这个进宫当差,辛苦着呢!”
“我要去!”罗鑫眼巴巴的看向周凯:“表哥……”
“要去就去,”周凯道:“不过我告诉你,回头吃了苦头,别在我面前哭!”
罗鑫眉开眼笑,道:“表哥,我能吃苦。”
说了几句闲话,宝玉就来了,见来的两个客人,个个容貌出众,气度不凡,且言语随意,并不以权势压人,心中的几分不愿便烟消云散,很快就熟络起来。
宝玉的性子和罗鑫果然相合,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周凯给贾玩使个眼色,贾玩会意,打发宝玉带罗鑫去外面逛。
屋里只剩了贾玩、周凯两个,贾玩道:“怎么了?”
周凯不答,拿了苹果啃了一大口,道:“我想来想去觉得不对劲,所以过来提醒你一句……”
他正色道:“阿玩,你以后离赵轶那小子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捉虫君,已经改了。
第55章
贾玩手顿了顿,才又若无其事给两人续茶,道:“怎么?”
周凯低声道:“我问你,忠顺亲王失势,太上皇避居,谁获利最多?”
贾玩眨了眨眼,道:“我?”
“呸!”周凯翻了个白眼,道:“你算哪个牌面上的人?你得的好处,无非是日后麻烦少点,日子清静点,和人家比起来算什么?”
贾玩一面喝茶,一面道:“那就是皇上咯,日后朝政之上少了掣肘,可独掌大权,自然是得好处最大的一个。”
“皇上的好处是有,但这些东西说白了迟早是他的,不过早几年罢了,但有的人却不一样了……”周凯说到一半,忽然醒悟道:“你小子耍我是不是?”
贾玩“嗤嗤”失笑,这小子,第一句话就给了答案,偏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卖关子,不耍他耍谁?
周凯瞪了他一眼,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贾玩点头,做“正经”状,道:“嗯,你说。”
贾玩的反应,让周凯少了许多满足感,语气都变得无力起来,悻悻然道:“太上皇在的时候,朝上几乎是三分天下,皇上、太上皇谁想说了算,都得拉拢太后、皇后所在的张氏一族,这也导致张氏的势力越来越大。
“若这样的局面继续下去,皇后的嫡子,二皇子赵轩的地位将无人可以动摇。
“反过来说,为什么朝臣会上张氏这条船?还不是因为,支持张氏就等于支持二皇子,等于支持日后的皇帝?”
贾玩点头,这算是皇家老中青三代之争,张家在其中已经形成了良性循环:张家势大,皇上和太上皇相互制衡之下,只能拉拢张家,于是二皇子地位巩固,而二皇子地位巩固,又导致更多的朝臣站在张氏这边……
“所以说,朝中最不愿太上皇隐退的,其实就是张氏一族,只要太上皇还在,张氏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见周凯话说一半就断了,贾玩问道:“所以呢?”
周凯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道:“现在太上皇倒了,谁得利最大?当然是想取二皇子而代之的人,当然是和张氏有血海深仇的人!
“赵轶的腿筋骨完好,可就是治了八年都没治好,结果忠顺亲王一出事,一个月不到就治好了!
“前日,太上皇晚上才决定退居温泉宫,夜里赵轶就遇刺,刺客武功高强,又有内应接应,却偏偏连赵轶一根头发都没伤到。
“还有张涵的事,张涵到底死在谁的手里?大理寺前脚说人找不到了,后脚尸首就冒了出来,打击的太上皇颜面无存,若非如此,他岂会在心灰意冷之下,决定退居温泉宫?”
贾玩低头缓缓喝茶,道:“你认为这些,都是赵轶的手笔?”
周凯叹道:“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张家怎么想。”
贾玩瞥了他一眼,道:“我记得前几日,你不还一口咬定刺杀的事是皇后所为吗?”
“此一时彼一时,”周凯压低声音道:“张皇后在皇上殿外跪了三天三夜,几度昏迷,断发起誓说,若刺客是她、是张家派去的,她和二皇子就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她高烧不退,太医说已经伤了根基,即便治好了,也寿元不久。
“这笔账,你说他们会算在谁的身上?
“那些事,到底是不是赵轶做的,重要吗?”
贾玩点头道:“就像当初,太上皇的二皇子坠马身亡,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调查凶手,而是一口咬定是忠顺亲王所为,最后令太上皇都不得不让步,将皇位传给当今皇上一样?”
周凯道:“没错,就因为张家这副德性,所以朝上怀疑皇后事败后施展苦肉计的,比怀疑赵轶自导自演一出刺杀大戏的人要多的多,毕竟那天的凶险状况,许多人都亲眼看见的,但问题是,哪怕是皇后的苦肉计,这笔债张家一样会算在赵轶身上。”
贾玩道:“你是因为皇长子处境凶险,跟他走的近处境更凶险,所以才让他离他远点?”
周凯瞥了他一眼,道:“我是那么浅薄的人吗?我是越想越觉得这个人阴险,而且一直就处心积虑的算计你,所以才来提醒一句。”
他掰着指头数道:“当初你和赵轶在宫里第一次见面,并不怎么愉快吧?
“你好心送他一个轮椅赔罪,可在那种人眼里,只会觉得你是在嘲讽他,但结果呢,第二天他就坐着轮椅到了勤政殿,一副满意的不得了的模样。
“还有他的腿,别人都治不好,你随便荐一个大夫,就给治好了,就连一个失眠,都非得你出马不可……
“反正我就觉得,他对你没安好心。”
贾玩道:“便是不安好心’,也不见得有什么恶意不是?”
周凯对他毫无保留,让他很难随口应是来敷衍他。
周凯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就算是想拉你上船,也不一定是要害你,但问题是,他这条破船不靠谱啊!若这些事跟他没关系,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若真是他做的,他就该再聪明点儿,让人想都不朝他身上想不是?”
贾玩摇头失笑,若赵轶想拉他上船,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当初江南的事一抖出来,他和他师傅两个,就都成了他船上的人。
道:“我记得方才你说,我们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张家怎么想?”
周凯只当他听进去了,连连点头。
贾玩道:“那你认真想过没有,皇上是怎么想的,张家是怎么想的?”
周凯愕然。
贾玩道:“皇上会怎么想?忠顺亲王的事,皇上是既得利益人。
“刺杀的事,退一万步讲,哪怕刺客是假的,可香儿是真的,香也是真的,皇长子数年前遭的暗算更是真的……皇上会因皇长子的自保之举而怪罪他?
“再把人心想的肮脏一点,张家因刺杀之事而遭受损失,难道皇上不是乐见其成吗?”
“至于张家,”贾玩缓了缓,道:“他们本就容不下一个活蹦乱跳的赵轶,他们怎么想的,重要吗?还能将碎尸万段,改成挫骨扬灰?”
周凯听得目瞪口呆:“怎么听你这么一说,感觉我才是傻的那个?”
烦躁道:“所以我最烦这些事了,想想都觉得头大。”
贾玩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的意思我懂,你放心,我还没那么傻,贸然介入皇子之争,我身后还一大家子人呢。”
周凯悻悻然道:“我是怕你同情心泛滥,随随便便就着了人家的道。”
贾玩笑道:“人家是皇子,哪到我们来同情他?”
周凯道:“你明白就好。咱们是御前侍卫,皇上亲手提拔上来的人,什么都不必管,只管听皇上的就好。”
又道:“送轮椅只是小事,推荐大夫是皇上的吩咐,且你推荐的也不是什么神医,至于治疗失眠,纯属机缘巧合……若张家果然因为这个对付你,皇上也不会答应。”
贾玩点头,道:“今儿天好,我们也出去透透气?”
见贾玩宣布谈话结束,周凯起身,伸个懒腰道:“那就去逛逛呗……也不知道你那个堂兄把罗三领哪儿玩去了。”
两人披了大衣服出门,没走多远就见玉砚迎了上来,道:“爷,世子爷。”
贾玩道:“有事?”
玉砚道:“方才皇长子殿下派人来传话,说他感觉好多了,不必劳烦爷您再跑一趟,若有需要,他会派人再来请。”
贾玩看了周凯一眼,周凯扭头看别的地方,冷哼道:“得,是爷我枉做小人,行了吧!”
见周凯一副气哼哼的模样,贾玩知道他是自觉丢了面子,笑吟吟上前,揽住他的肩膀,道:“烤肉来一发?”
周凯哼道:“除非你亲手烤给我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