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天太晚了,精神不好?毕竟熬夜对他来说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
赵轶看着贾玩,牙齿咬得死紧:拖油瓶……他是拖油瓶……
贾玩诚恳解释:“臣的意思是,殿下您身份高贵,您的安危比起王子腾的死活可重要多了……”
话没说话,就见赵轶一声不吭提了食盒,转身就走。
忙追上去,拉住赵轶的袖子,没让他翻窗成功,试探道:“生气了?”
赵轶淡淡道:“没有。”
贾玩:“果然生气了。”
赵轶冷冷道:“我说没有!”
贾玩咕哝:“这么凶还说没有……”
赵轶看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手,纤细白嫩,比女孩儿还要漂亮……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能张开双臂,将少年笼罩在羽翼之下,替他遮风挡雨,为他披荆斩棘,拼尽一切去宠他,把他宠成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傻白甜”……
然而现实是,长的足以令天下任何女人失去颜色的少年,披着半干的长发,扯着他的衣袖,“怯生生”的看着他……心里想的却是:拖油瓶……
拖!油!瓶!
额上青筋直跳,咬牙道:“放手!”
愤怒的抬手一拂,贾玩乖巧放手,赵轶才刚走出一步,衣袖又被拽住,贾玩央道:“是我说错了话,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别这么小气行不行?”
赵轶看着他,不说话:说他小气?哈!这是道歉?这是道歉?
道歉没用,只好转移话题,贾玩小心翼翼道:“既然没生气,就给我说说王子腾?皇上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杀他?还有那五万精兵是怎么回事?”
见赵轶还是不理,贾玩开始胡说八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现在就这么走了,明儿我要是因为大意轻敌之类的狗屁原因被人给弄死了……”
赵轶暴怒:“你给我闭嘴!”
见赵轶动怒,贾玩忙举手投降,退后两步,用拉链拉住自己的嘴,以示乖巧。
贾玩放手,赵轶反倒不走了,深吸好几口气,又回去坐下,冷着脸道:“这几日,我在京营查马蹄山之案,抓了王子腾几个心腹。”
“招了?”所以皇上大怒,但明面上的证据又不足以指证王子腾,因此只能下令暗杀?
赵轶摇头,道:“马蹄山的事,所有线索都成了尸体……半点证据也没有,那些人怎么可能招供,毕竟是诛九族的大罪。我用了些手段,倒是问出另一件事……王子腾近期可能会回京。”
贾玩讶然:“边疆大臣,无旨私自回京?”
赵轶不答,道:“父皇知道后,立刻令密探探查王子腾下落,才知道他领着五万精骑,正朝京都而来。距离京城已不足千里。”
贾玩神色凝重起来。
这些日子,皇后二皇子接连出事,乾帝一再遇险,他如何不知乾帝和太上皇之争,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只是他虽在勤政殿当差,但在这场权利之争中,却始终处在边缘位置。
他和周凯两个,虽是乾帝身边的“红人”,却手中无权,乾帝和太上皇之间的争权夺利,自然也夺不到他们身上,且乾帝也无意让他们卷入此事,哪怕平时教导,也只教他们处理政务,那些私底下的阴谋算计,皆避开二人。
贾玩自己对这些事也一向迟钝,他是武将,是大内侍卫,只管保护好乾帝的人身安全就好,其他的自有旁人操心。他一惯心大,哪怕知道乾帝和太上皇之争已然到了紧要关头,却依旧四平八稳的过自己的日子。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有了几分紧迫感。
如今这父子相争,竟不再只是夺权、刺杀,已然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五万铁骑过境,沿途那些地方官儿,难道是死人不成?”
说到正事,赵轶不再和贾玩置气,淡淡道:“王子腾手中握有父皇和太上皇两重圣旨,圣旨上说令他帅边军有功之士,进京受封。
“他乃九省巡检,又手握圣旨,谁敢多问?地方官里也有将此事上报朝廷的,然而此前父皇却没有收到只言片语……山高路远,随便出个岔子,折子便永远到不了京城,这江山那人坐了几十年,各个机构的运转了如指掌,做这等事不要太简单。”
“圣旨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赵轶道:“不仅太上皇的圣旨是真的,连父皇的圣旨都是真的,而且那五万铁骑,个个都是百战之士,精锐中的精锐……五万铁骑成阵,可破数十万精兵。”
贾玩默然。
王子腾手中怎么会有乾帝的“真”圣旨已经不重要了。
王子腾回京,自身已然是威胁。
他在京营经营数十年,里面有多少是他的亲信?便是乾帝能将高层全部撤换,可谁敢保证,新提拔起来的,就不是王子腾,或者说太上皇的人?且即便高层能全部撤换,那中层,底层呢?
如今再加五万精兵。
若只是王子腾一人,哪怕经营再多年,也无法控制那么多人跟着他“造反”,但问题是,他背后是太上皇,天然便占了大义名分……听太上皇的,能算是造反吗?
太上皇真是好大的手笔!都以为他在和乾帝你来我往的落子,谁能想到,他已经做好了掀桌子的打算。
难怪皇上要杀王子腾。
“今天上午刚传来的密信,”赵轶道:“刺杀王子腾的人,去了三批,死了三批。如今王子腾距离京城只五百里。”
贾玩这才知道自己挨那一脚的根源。
“我本以为是父皇心绪不宁,加上老三的事才迁怒与你,谁知道父皇竟是让你去冒险,”赵轶道:“你武功是高,却终究是血肉之躯,在千军万马之前,武功再高又有何用?何况王子腾连番遭遇刺杀,早已有了防备,你拿什么杀他?”
贾玩道:“你既然知道凶险,还吵着要去,去送人头吗?回头落在王子腾手里,害的皇上因为顾忌你的生死,主动退位才叫丢人。”
赵轶淡淡道:“父皇自然不会许我去。”
贾玩愕然。
赵轶道:“那你自然也不必去。”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就说嘛,赵轶又不是电视上那种,帮不上忙还尽添乱的“女主”,怎么会在关键时候来拖他的后腿。
贾玩揉揉额头,道:“如果王子腾不死会如何?”
赵轶漠然道:“无非就是打仗罢了。你莫非以为父皇就全无准备?”
“打来打去都是乾人,上位者争权夺利,底下将士何其无辜?”
赵轶淡淡道:“这便是权势了。”
有权有势,才能趋使他人去送死,趋使他人去死,自然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势。
贾玩默然片刻:“我……”
赵轶打断道:“你不许去,也去不了!”
死再多人又如何,你不死就好。
贾玩道:“我是说我困了,要睡觉了……你明儿还要回京营,也赶紧回去睡吧!”
不等赵轶说话,将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房间的肥猫捞起来,用湿帕子给它擦了爪子,抱着它上床,很快就没了动静,倒是那只猫挣扎着从被子里钻出来,在贾玩脖子旁边找了个舒坦的地儿,才圈成个圈儿睡了。
赵轶安静坐了一阵,起身去书桌。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自己都把剧情忘得一干二净,居然让贾赦又出场了,刚刚去圆回来……-_-||
多妈更新慢,节奏更慢,亲们不如攒着,什么时候想起来,发现完结了再看好了。
第97章
贾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发现那本孙子兵法竟然已经抄的差不多了,赵轶怕不是写到凌晨才走。
不由心情有些复杂。
在江南时,有林如海疼他如子, 万事不必操心,便是捅出什么篓子,自有师傅为他兜底, 又有黛玉视他如亲弟, 嘘寒问暖,衣食住行处处妥帖, 半点不用他操心……自从来了京城,替他操心兜底的人没了,倒是处处要他来操心兜底。
说不累是骗人的。
赵轶为他做的这些事, 夜宵他有的吃也可, 没得吃一觉睡到大天亮也挺舒坦,书有人帮他抄挺不错,没人帮忙, 他安安静静写几个时辰的字儿也不觉得是什么负担……似是可有可无,可待他那份心, 却暖人的紧。
不由又想起船上的时候, 还是少年的赵轶双腿俱断,嗓子毒哑,每天都被疼痛折磨,却并未沉浸在怨恨中,反而总想为他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递个馒头、倒杯水、梳次头,擦掉嘴角的一颗饭粒,都会满足的高兴很久。
贾玩只当是赵轶自尊心作祟, 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不是废人,便乐得如此,甚至还会故意使唤他,看他少年带他一脸“离了我你就是不行”的表情,“不情不愿”的应下,暗自偷笑。
如今的赵轶,早已不是当初船上的凄惨少年,但一举一动却依稀带着当初的影子……
关禁闭的时日略无聊,平日里贾玩也不怎么出门,可不能出门就觉得难熬起来……他的房间不算狭窄,但也没宽敞到能练枪练棍的地步,耐他性子打了两趟拳,又去睡了个回笼觉,睁开眼睛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人一闲就爱胡思乱想。
不知道王子腾带他人马到了哪里,皇上派人刺杀王子腾的事,怕是早就传到了太上皇的耳朵里,太上皇也该知道王子腾的事暴露了……如今这父子两个,已经算是兵戎相见了,表面上却依旧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其实想要平息此事,有远比杀王子腾更简单且一劳永逸的办法——刺杀太上皇。
不过只是想想罢了,弑父的事,乾帝不会去做,贾玩也不会越俎代庖替他去做。
若他真敢杀太上皇,乾帝第一个就容不下他,他自己倒无所谓,一身武艺,哪里都去得,可他背后还有林如海,有黛玉,有惜春,有荣宁二府……
思维发散出去,不由又想,不知道赵轶的算计得逞了不曾,用自己的性命要挟皇上收回成命,总该有个理由吧,赵轶要怎么解释?
若王子腾不死,真的会打仗?
又过去半日,王子腾的兵怕是离京不远了吧?
贾玩叹了口气:等消息这种事,确实是磨人。
提笔继续抄书,虽没剩下几页,可总要花时间把它写完,末了还要写一篇“心得体会”呢!
“爷,”玉盏神色慌张的进门:“有圣旨来了!”
贾玩放下书:“来了就来了,慌什么?”
玉盏急的跺脚:“不是皇上的圣旨,是太上皇的圣旨!”
玉盏一脸愁容,她虽身在后宅,不知道太上皇和乾帝之争,却很清楚自己的主子曾狠狠得罪过太上皇和忠顺亲王,太上皇退隐、忠顺亲王被贬,都和自家主子脱不开关系。先前有皇上护着还好,如今皇上也……
贾玩也很意外:他等他乾帝的消息,结果乾帝的人没来,太上皇的人反而来了。
“告诉玉砚,去找周世子。”
太上皇和乾帝已是刺刀见红,这会儿派人来,总归不是好事。他本以为自己手中无权,只一身蛮力,太上皇的目光不会放在他身上,如今想来,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玉盏连忙应了,快步出门。
贾玩又吩咐一句:“让蓉哥儿在正院前厅布置香案准备接旨,我稍后就到。”
“已经在布置了。”
贾玩点头,换了官服,转去正厅。
太上皇的人排场很大,三个传旨太监,二十四名全副武装的禁卫,若不是还有好些个捧着赏赐的内侍,看他跟准备抄家似的。
来宣旨的公公叫宣海,是太上皇身边第一得意的人,和贾玩算是认识,毕竟都常在宫中出入,只是并没有什么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