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 第116章

  包括乾帝在内,所有人都一身素白,更不敢有人喧哗说笑,只埋头默默赶路。

  皇帝出行,又有之前数次被刺的经历,前锋营表现的极为紧张,探马撒出去很远,一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在并无意外发生,因队伍庞大,速度缓慢,一行人足足走了两日,才远远看见了别宫的影子。

  终于到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从那夜钟声响起到现在,谁曾睡过一个囫囵觉,吃过一口好饭?好容易熬到现在,都是又饿又累又困又冷。

  脚下下意识的加快了几分,前面的队伍却停了下来。

  安静了许久之后,窃窃私语声才敢四下响起:“怎么回事?”

  “前面怎么了?皇上的御辇好像都停下了。”

  “听说别宫大门没开。”

  “不是吧?”

  “嘶……”

  面面相觑。

  照常理而言,早在皇帝起驾之前,就有人快马前来报信,这边提前将诸般事物安排妥当,待圣驾来时,可长驱直入前往拜见太上皇,剩下的人再分别从各门次第进宫,但是现在……别宫这是……故意把万岁爷关在外面?

  这也太……太什么?太过分?太荒谬?还是太吓人?

  御辇就停在宫门前一里之外,乾帝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面,看着一波波的人上前。

  已经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前锋营敲门不开,刘总管喊门不开,诸位皇子宗室跪求不开,左右相国苦劝不开……

  所有人噤若寒蝉。

  谁能想到,两位圣上之间的矛盾竟然激烈到了这种地步,只是即便两位圣上之间水火不容,太上皇也不该阻拦皇上前去祭拜太后才是,毕竟孝道大于天……除非……除非太后娘娘的死,和……

  不敢深想,却又忍不住深想:据说那碗参汤,原是呈给太上皇补身的,因太上皇心疼太后,才邀太后共进……

  “臣无能,”左相无功而返:“皇上,臣请只身入宫,当面劝说太上皇陛下……”

  乾帝抬手打断:“不必。”

  轻拍扶手,起身下辇,向别宫大门走去,其他人忙紧随其后。

  别宫围墙修的很高,虽比不上京城城墙和紫禁城的宫墙,也没有护城河与吊桥,但女儿墙、箭楼、垛口等设施齐备,城墙上两排禁军站的笔挺,仿佛没有看见城墙下的人。

  “里面何人管事?”刘总管大喝:“圣驾在此,还不速速开门!再不开门,休怪国法无情,治尔等一个欺君之罪!”

  喊过三声之后,才有人匆匆上了城楼,高声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太上皇身体不适,太医说要静养,见不得这许多人,太上皇说了,皇上若有心,便请一个人进来吧!”

  右相沉声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出宫在外,身边岂能无人护卫,且为太后尽孝,又岂是陛下一个人的事?烦请转告太上皇,若太上皇不欲见人,请容我等将太后娘娘的遗体移出别宫,迎回宫中安置。”

  “太上皇说了,太后娘娘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左相正欲开口,被乾帝抬手打断,淡淡道:“吩咐下去,退后五里,扎营。”

  “陛下万万不可……”

  乾帝轻嗤一声:太上皇铁了心不开门,他不就地扎营,难不成就此打道回府或直接派兵杀进去?又或者,跪死在这宫门口请罪?

  淡淡道:“营中另设灵堂,明日移棺回京。”

  左右愕然:另设灵堂也就罢了,移棺回京是什么鬼?难不成今夜硬闯别宫抢夺出太后娘娘的尸身,又或者撇开不管,移一口空棺回京做做样子?

  无论是哪一种,都未免对太上皇,对太后太过不敬了。

  左相嘴巴张合了数次,才憋出一句:“是否让钦天监算个吉日……”

  “朕看明日便是吉日。”乾帝不再理他,转而吩咐周凯:“你领几个御医进去,给太上皇请安,末了也不必回来,就在里面替朕服侍太上皇……派人报个平安便可。”

  周凯欲言又止,最终低声应是。

  他是公主之子,太上皇和太后是他外祖父母,由他进去确实合适,但此行中不乏和他身份相似的人,并非非他不可——与之相比,他更愿意守在乾帝身边。

  乾帝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敢多话:对面宫里住着的,是当今太上皇,是皇帝的生父,对面宫里躺着的,是仙逝的太后,是皇帝的嫡母……既兴师动众来了,即便进不去门,无论如何也该在门口磕上几个响头,表表孝心才是,乾帝却连跪都不跪一下,只做做样子走一圈便算完事。

  太上皇将皇帝关在门外,诚然是全然不顾皇帝的体面,然而皇帝,何尝不是半点不给太上皇颜面。

  然而孝道大于天,皇帝这般与太上皇斗气,吃亏的是自己啊!

  ……

  离京数百里外,一辆青绸马车中传来一声轻咳。

  驾车的大汉耳清目明,微勒缰绳,将速度缓了下来,道:“贾大人,您醒了?”

  车内传来一声略带困倦却依旧足够动听的声音:“我睡了多久?”

  “已有两日了,”车夫答了一句,又道:“贾大人您饿了吧,先用点心垫垫肚子,到了前面镇上,小的就去给您买些热食。”

  车内人“嗯”了一声,道:“不说只三百里吗?怎的现在还没到?”

  车夫道:“大人伤重,小的怕车内颠簸,不敢走的太快,不过也只差半日路程,等到了地方,大人先在客栈歇息,待小的打探好消息,大人再见机行事不迟。”

  “你家主子是这么说的?”

  车夫直觉有些不妥,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称“是”,想到传说中这位爷的脾气,背上不由冒出冷汗。

  好在车厢内只传来一声不置可否的“哦”。

  车夫屏息了好一阵,见里面再无声息,这才松了口气,重又一个甩鞭,马车速度稍快。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努力完结中,难免有些仓促,还望海涵。

第104章

  队伍里营帐是不缺的, 搭建的也熟练,毕竟路上就要住两晚,只是满心以为能喘口气的人, 如今只能露宿荒野,心中难免有些失望,但失望归失望, 啰嗦抱怨却是不敢的……太上皇和皇上之间的暗潮汹涌, 便是傻子都看出来了,谁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眼前便是一场惊涛骇浪,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受些辛苦算什么?

  连宫人们的窃窃私语都停了,个个噤若寒蝉, 唯有在错身而过时, 交换一个忐忑不安的眼神。

  一切布置停当已是月上中天,用过晚膳,有资格跪灵的都去了灵堂, 剩下该干活的干活,该巡逻的巡逻, 一切有条不紊又寂然无声, 唯有熊熊燃烧的篝火,偶尔传出“噼帛”一声。

  荒郊野外,便是皇权如天,也不能凭空变出高楼广厦来,所谓灵堂, 不过是一座不算大的帐幕,里面供一口空棺。乾帝以及皇子宗室留在账内,其余众人, 任是平日里钟鸣鼎食、仆从如云,此刻也只能跪在荒野之中,忍受蚊虫叮咬、春寒料峭,怕是一辈子也不曾这般辛苦过。

  朦胧月色下,无数火把将四周照的亮如白昼,火光下,大乾最位高权重的那拨人,正白衣素缟、面无表情的跪一口空棺。帐幕内,有哀哀恸哭声传来,夜风中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帐幕内比外面阴暗几分,本该跪在最前列的乾帝负手长身而立,看着那口空棺,神色莫名,离他最近的三皇子赵辅哭的涕泪横流、几欲昏厥,余下的人却不敢这般“真情流露”,既不敢哭,更不敢笑,只低低的埋着头,一脸哀色。

  那几个尚不懂事的小皇子脸上残留着泪痕,只是比起伤心,更像是被吓的。

  “陛下,”刘总管悄然进门,低声道:“老国公晕厥,已然令人扶下安置了。”

  乾帝不置可否,问道:“什么时辰了?”

  刘总管答道:“子时三刻……大家伙儿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了。”

  乾帝淡淡道:“那便散了吧。”

  刘总管小心翼翼道:“那明日……”

  乾帝打断道:“明日移棺回京,自不必再跪,按时启程便是。”

  刘总管应是,弯腰退出帐幕,刚一转身,就见眼前一片火光袭来,直冲面门,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一声惊呼还在嘴边,就被人一把推开……待回过神来,看清楚落在地上的东西时,顿时浑身发冷:箭!火箭!

  这附近被八千前锋营守得如铁桶一般,哪里来的火箭?莫不是前锋营反了?又或者……王子腾的叛军杀来了?

  方才救了他一命的侍卫一脚踩灭火焰,眼尾却瞟见更多的火光从黑暗中飞来,当机立断一刀划破帐幕冲了进去,道:“陛下,外面出事了!”

  外面的动静乾帝也听到几分,倒不见惊慌,不悦道:“你怎么在这里?”

  侍卫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道:“陛下不想看到臣,臣就守在外面咯!”

  正是晚间被乾帝打发去别宫伺候太上皇的周凯,一张微黑的俊脸在这档口居然还笑的得意洋洋。

  乾帝斥一声“胡闹”,却也拿他无法,脸色沉下来看向帐顶。

  此番,竟是他失算了。

  从天而降的箭矢连绵不绝,三三两两的蛰在营帐上,幸好因距离过远,力道并不强,一时之间并未突破厚实坚固的牛皮布幔,但火光却在上面迅速蔓延开来……里面显然是不能呆了。

  侍卫接二连三冲进来,将双腿麻木的皇子宗室们半扶半抱着拖出账外,周凯亦护着乾帝冲了出去。

  外面已然乱作一团,辛苦跪了两个多时辰的诸多大人神色慌急,在漫天箭影中,或冲向帐幕,或移向阴影,或张口喝骂,或抱头缩成一团……

  “护驾!快来人!护驾!”

  “到底怎么回事?”

  “前锋营的人都死了吗?竟然让人摸到了这里?”

  “谁来扶我一把……”

  “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到底是见惯风浪之人,初时的骚乱之后,大多数人都冷静了下来,意识到那箭雨固然可怖,却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些被扎成刺猬倒下的,几乎都是禁卫。

  是了,如今朝廷文武大臣几乎都在这里,无论来的是谁,只要有心皇位,就不敢将他们在此屠杀一空,否则即便登上皇位,谁来替他维持朝廷正常运转?

  于是胆子小些的,匍匐在地不敢起身,胆子大些的,弯着腰慢慢靠向乾帝身边,心情在惶恐不安中又带了几分自暴自弃:到底还是来了!事到如今,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倒比先前头上悬着一柄利剑不知道何时落下,让人安心。

  只是来的未免太快,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预想中的争权夺利、排挤倾轧、栽赃陷害尚未开演,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站队呐喊,就准备结束了。

  周凯守在乾帝身边,发现聚集在周围的几乎都是内班的人……侍卫营内班跟随乾帝身边,外班把守重要宫门,数日才一轮,此次乾帝出京,侍卫营不分班次,几乎都来了,便是如此,整个内班加起来也不过三四百人。

  外班那些弟兄到现在都没动静,难道都……已经遇害了不成?

  大内侍卫武功高强,集结成阵后堪堪挡住利箭,但驻守在灵堂附近的前锋营将士却惨了,虽也在收缩防线,竭力抵挡,人依旧如同割草般倒了下去。

  这里刀光剑影,火光冲天,稍远些的连绵帐幕却悄然无声,安静如死域——那里,留下的太监宫女小厮亲随,加上驻扎的前锋营官兵,足有万余人……这些人呢?死了?晕了?叛了?

  “陛下!”刘总管悄声道:“梁王殿下不见了。”

  乾帝皱眉,转头看向身后熊熊燃烧的帐幕。

  一侍卫道:“陛下,臣确认过,里面的人都出来了。”

  乾帝平静下来,淡淡道:“派几个人去找。”

  周凯道:“皇上,此处空旷且敌暗我明,怕是撑不了多久,我们先离开这里。”

  营地那边诡异的厉害,显然已经落在敌人手里,无论如何是不能去的,要撤就只能先进林子,但这也算不得什么好选择——原守在那里的前锋营被清理一空,可见里面暗藏的危险并不比营地那边小多少。

  周凯看向箭雨飞来的方向,手握紧刀柄:“我去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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