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谈以为大家不相信的会是伤亡人数,但到了朝堂之上却恰恰相反,大家关心的不是伤亡人数,坦白讲谁都清楚越是这样大家都关注的战争越不可能出现假报军功的事情,因为代价太大了。
而且一般这种事情也都是出在下面人身上,像是刘谈这种地位就没必要,他弄这么大的军功有什么用?他已经是诸侯王了,再上面就是太子,看他的样子好像也没有想当太子的意思,否则当年他就不会自请就藩,去年的时候也不会在立了大功,皇帝都不想他走的时候跑了。
大臣们关注的是他花了多少钱。
一般打仗消耗的是粮草、武器还有药材,这三个是大头,剩下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桑弘羊将那些数字在心里来回转了两遍,总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感觉这样的消耗基本上就是大军跑到乌桓旅游了一圈啊。
当然这么说可能夸张了一点,但的确如此,也就是比大军溜达一圈消耗多了那么一点点。
桑弘羊有些纳闷问道:“陛下,这军费……是不是北境王殿下用了自己的钱?”
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北境王殿下做什么事情都善始善终,但十万大军出征不是开玩笑的,再加上桑弘羊之前有劝说刘彻停战的“前科”,刘谈若是担心会被叫停而自己出钱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现在谁都知道天下间最有钱的诸侯王就是北境王,别说他只是出一部分钱,就算让他自己支撑大军征战估计也能支撑个半年。
刘彻看了桑弘羊一眼含笑说道:“你这么问可见是不了解他。”
桑弘羊有些困惑,刘据解释说道:“阿弟……咳,北境王如今就算手上有钱也不会投在大军身上,从他之前的奏疏中就可以看出燕国如今一片混乱,他自然要先将这些梳理干净再说,而且火药桶的威力……可不是其他任何武器可以比拟的。”
有对乌桓比较了解的人纳闷说道:“可……如今乌桓比长安要冷很多,他们又喜欢用冰墙御敌,此时冰墙应该尚未完全化开,北境王殿下是怎么对付冰墙的?”
刘彻听后深深觉得这些人真是不懂大汉的武器如今到了什么地方,干脆一挥手说道:“后日去建章宫,给你们看看火药桶究竟为何物。”
正好建章宫那边有一座偏僻宫室想要重建,直接用火药桶暴力拆除就好了。
诸位大臣带着自己的疑惑走了,好不容易等他们都走了,刘彻立刻拎着太子回去拆信互通有无。
刘谈在给刘彻的信上用抱怨的口气吐苦水,叙说了一下乌桓人把发明火药桶的他当成了神仙,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也没办法,这种事情不适合用十分正式的口吻说出来,只能这样打趣一样地说,反正之前已经有很多次这种误会了,乌桓人的误会有李息推波助澜,但他不说,刘彻大概也想不到。
果然刘彻也没多想,只是看到乌桓人捏了一个泥人就代表他儿子,而他儿子的重点竟然是这些泥人很丑就觉得乐不可支。
刘谈给刘据写的信就稍微放松了一点€€€€他在跟刘据探讨育儿心得。
在信里刘谈吐槽了一下带孩子的不容易,顺便还发愁刘苦的开蒙问题。
那上面的很多问题让刘据看得都一愣一愣的。
说实话,他从来没想过小孩子的事情竟然有这么多,以前他也没带过这么小的孩子啊。
孩子小的时候都归母亲去教导,等到大一些父亲才会参与进来,这基本上是大家的共识。
至于母亲早逝的那些最多也不过就是得他偶尔问候一句,剩下的都是让宫人去带。
所以刘谈把他当成了有经验的父亲,这让刘据的压力十分之大。
刘彻那边看完信开心过之后,转头一看,发现大儿子正在愁眉紧锁,不由得稀奇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他儿子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问父亲去问哥哥?
刘据十分乖觉地将手里的信上交,苦笑着说道:“父皇,阿弟这些问题可真的是让儿臣为难了。”
刘彻本来还有些不以为意,心里正想着怎么指点这两个儿子,作为父亲不就是这样嘛。
不过随着儿子逐渐长大,他能够指点的地方也不多了,尤其是刘据,在政治方面越来越成熟,让他高兴之余也有些失落,总有一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
也幸亏有个刘谈,看上去精明强干,实际上经常迷迷糊糊犯错,需要父亲来提醒教导,这大概也是刘彻对他过多关注的另外一个原因。
只不过这次的问题……刘彻看完信之后也有些惆怅。
他对儿子们小时候的印象就是幼稚,没有儿子的时候盼着儿子,等儿子多了之后他才发现年纪幼小的孩子挺无趣的,偶尔逗一逗还行,可一旦他们饿了渴了或者有了别的什么事情开始哭的时候,刘彻头都大了。
可他是皇帝,完全可以不理会,所以年纪幼小的孩子怎么教育他还真……不太知晓。
最后他回忆了一下,发现也就是对刘弗陵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印象。
刘彻年纪稍微大点之后脾气变得好了一些,而又没到年老猜忌的程度,所以对刘弗陵总是多一些耐心。
想到这里刘彻忽然有些心软,不是针对刘弗陵,而是针对刘谈。
这孩子还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自己身边,他对刘谈年幼时的样子都已经不记得了,再见面对方已经长成了一个半大少年。
刘彻想了想说道:“让欧阳世去给燕王启蒙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九点~
第627章 [三更]627
刘彻随口一吩咐,刘据想了想也没什么问题,便也不在意。
倒是刘谈接到消息之后直接惊了,转头看着在床上玩的不亦乐乎的刘苦说道:“你小子有福气了啊,这样的人来给你启蒙?”
那可是欧阳世啊。
说起这个人可能很多人都不太熟悉,他的父亲是欧阳生,好吧,这个名字也不是那么有名,但是欧阳生有一个弟子很多人应该都是知道的那就是儿宽,也作倪宽。
曾任御史大夫,跟司马迁一起定制了太初历,就是那个把正旦从十月初一改成了一月初一的太初历。
欧阳生本身记载不多,但他却是西汉早期的经学博士之一,不仅如此,他们欧阳世家世代治经学,他授业给倪宽,倪宽又授业给他的儿子,然后这样彼此交替,一直到了欧阳世的八世孙。
后来这八个人就被称为欧阳八博士,可以说一家子都是博学之才。
欧阳世作为欧阳生的儿子,并且师从倪宽,给一个孩子过来启蒙,怎么想怎么不太对。
但如果把欧阳世看成指点诸侯王一般的存在的话,那就足够了。
刘谈想了想估摸着刘彻还是担心刘苦会长歪,毕竟他长歪的儿子已经很多了,虽然长歪的原因都不一样,但最后都走上了造反的道路,也是有点伤老父亲的心。
他原本很想见见欧阳世,结果刘彻在下令之后又表示刘苦如今年纪还小,欧阳世不必即刻上任,再等两年再说。
所以刘谈也只能遗憾的去继续让下面的人组织春耕。
现在他又面临了一个问题€€€€先农礼要怎么搞啊?
这个应该是诸侯王做表率,如今燕王年纪幼小,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让丞相代为执行,但问题在于燕国的实际政务都在北境王手上,所以真正要执行可能还是要让刘谈过来。
可刘谈还要管理北境国的先农礼呢,他已经出来很久了,听霍光说北境国的百姓都特别想念他,经常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拦住霍光问北境王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不回来了。
他长期不回去让北境国的百姓从心里就没有底,生怕现在的好日子如同镜花水月一样,万一北境王走了他们又回到之前那样的日子呢?
之前过惯苦日子,对生活也没抱有什么希望,所以也不觉得怎么样。
可如今他们的日子过得正好,每个人都很有奔头,若是还回到以前,估计很多人都忍受不了。
刘谈想了想觉得也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他把窦思博喊来,窦思博听说他要回去也跟没了主心骨一样。
他跟霍光不同,刘谈不在北境国是北境国的百姓不太安心,虽然国相还在,但如果北境王被改封了,国相肯定也要跟着走啊。
但是霍光的话,虽然也觉得刘谈不在很多事情需要写信请示有些麻烦,但整体上是没什么问题的,如果不是刘谈比较特殊,实际上整个北境国就是应该归霍光来管的,他也有这个能力。
窦思博就不行了,接手燕国政务之后,到现在他都没有捋顺,他做得最顺畅的事情就是听刘谈的话,刘谈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若是刘谈走了,还有先农礼这么一个大事件,他怎么搞得定。
窦思博劝道:“天下的先农礼每个地方的时间都不一样,北境国不就跟长安不同啊?燕国也可以推一推,等殿下回来再说的。”
刘谈摇头:“在种植这方面燕国的气候跟北境国差不多,至少现在是差不多的,若是等我回来这一来一回可能就误了农时,而且你早晚都要学会,不仅是这一次,在燕王长成能够亲自行礼之前,都要你来,要不然要你这个国相有什么用?”
窦思博顿时脸一苦:“可是殿下……臣……臣真的没做过啊。”
刘谈淡定说道:“本王刚到北境国的时候也没做过,实际上也没什么难的,更何况都不需要你亲自犁地,如今北境犁很好用,正好你趁着先农礼将北境犁推广开来,等到秋收的之前再推一下收割机,燕国这边竟然还是十分落后的农具就离谱,那些郡守真是一个个的都不干活吧?”
窦思博顿时不敢说话,生怕多说一句就又要少一个郡守。
蓟郡到现在都还没有郡守呢,当初他问刘谈要不要重新在选一个郡守,刘谈的意思就是反正蓟城是王城,那么蓟郡的事情就交给窦思博来管好了,何必再选一个?
或者说是选也可以,但要等,匆忙选出来的肯定不合适,现在凑合着来吧。
窦思博现在就是不仅要管整个燕国的事情,还要管理蓟郡的事情,感觉整个人劈成两半都不够用。
可刘谈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他说什么都没用,那他也只能这样了。
实际上刘谈也不仅仅是今年不会参加燕国的先农礼,以后每一年他都不会参加。
现在距离刘苦能够正式亮相还差好多年,哪怕让他十四五岁就承担起燕王的责任也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十几年间都是北境王在外面活动,等到时候他要走了,整个燕国的百姓都不知道真正燕王是谁,那不是闹呢吗?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就得先发出一个信号€€€€他只是暂代燕王之职,等以后还是要回去的。
唔,等刘苦再长大一点,正式场合倒是可以带着刘苦一起出动,让大家先接受一下少年燕王。
刘谈计算好了之后,转头就问道:“辽东郡那里来消息了吗?”
窦思博立刻回道:“李将军已经派人去接应三位小将军了,现在双方正在里应外合,薄奚氏应该支撑不久。”
刘谈问道:“伤亡多少现在知道吗?”
窦思博微微叹息:“到目前为止,辽东郡刚占据多一半,但是我们的人已经死亡三百,伤九百了。”
刘谈听后倒是眉头一松,当初他派给李不厌他们的是两万人,在加上李息派过去的一万人,三万人的规模,这个伤亡倒是还行,刚刚他看窦思博的表情还以为怎么了呢。
窦思博有些不解说道:“可是李将军的伤亡都没他们多啊?”
刘谈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这是真不懂,有时间去找一找以前的记录看看伤亡多大吧。”
他说完之后叮嘱了窦思博一些事情就转头跑回了北境国。
说实话,回到北境国之后他都不想再回燕国了,当初朔方城是毁城重建,现在的燕国就要拆城才能重建,那个工程太大,他已经打回去好几个方案了。
为了逃避这种让他头痛的事情,他原本决定晚回去一些,顺便看看陆悬那边怎么样了。
结果他刚搞完先农礼就接到了燕国急报:匈奴南侵,上谷城破!
第628章 [一更]628
刘谈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跟霍光商议有关匈奴的问题,他原本的想法是接下来的时间他可能还得在燕国耗着,匈奴若是得到消息说不定会来找事儿。
当然他一点也不担心北境国如今的防守能力,他需要叮嘱霍光的就是让霍光别担心,只要匈奴来了就派人去打,他们现在什么都是最先进的,别怂,就是干,若是长安那边有人不满的话让他来抗,近期之内烦心事太多,他急需个靶子来让他出出气。
可惜现在长安那些大臣一个比一个精明,到现在一般都不会跟他起冲突,也不知道是真的服了还是不敢。
刘谈憋着一口气又不能把燕国的那些郡守排队都砍了,如果匈奴肯往枪口上撞自然是最好的。
结果他还在不厌其烦的叮嘱霍光别太稳妥,该激进的时候激进,搞得霍光眼看忍不了要长篇大论教育他的时候,匈奴真的撞上来了,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匈奴没有选择北境国,倒是选择的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