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康熙当国师 第8章

  他的屁股甚至差点就有些坐不住龙椅了。

  他差点想说,身为太子,为何示弱?为何退让?铁证确凿,坚定立场哪儿错了?

  康熙突然回想起很早很早之前的记忆,那时候太子——保成,还不是特别懂事,他去看望保成时,小小的雪团子常常为一点小委屈红眼睛。

  康熙就会捞起他,一边安慰,一边严肃地教诲保成:保成,你是大清的太子,你是大清的脊梁骨。

  你不能红眼睛。

  你不能示弱。

  你应该强势,因为未来这大清的江山都是你的,你不能允许任何人骑在你头上。

  你不能退让,因为你的一步退,可能代表的就是大清的一步退。

  保成就一边揉眼睛,一边奶声奶气、哭唧唧地一句句跟着他学,一句句跟着他保证:孤不红眼睛、孤不示弱、孤不会让任何人骑在孤头上、孤不会做任何一步退让!

  康熙的腰杆有些挺不直了,搭在扶手上的手颤了一下。

  可他刚刚在做什么呢?他刚刚,却是在让保成退让吗?

  过了这么多年,一直到年近五旬,就在今天,就在此时,康熙突然发觉:朕好像错了。

  保成啊……是朕教他如何站直腰杆,不哭不示弱,要做人上人、不做一步退让的。

  却未曾认真教导过他如何仁善,如何驭下,如何退一步相安无事。何时严厉,何时仁慈;何时寸土必争,何时和气生财,朕只教了一半,又怎么能苛求保成能无师自通另一半呢?

  这一边,老父亲沉浸在自己扎自己的刀里,另一边,眼泪已经彻底莫得的胤礽,却是因为刚刚耳边那阵阴风,灵光一现,想到了新的线索。

  据管帐的那个贪吏说,那十万雪花银虽然确实是被他们贪污、又瓜分了,但最终也没落到他们手上。事实上,贪污这事儿会意外暴露出来,也是因为大家互相猜疑,到底是谁偷了他们的银子,到手的钱怎么会好端端的从他们私库里消失。

  胤礽心想:如果真不是大哥做的……会不会,也甚至不是人做的?

  之前那棺材还保存在胤礽京城的私宅里呢,这事儿说不好得找青阳道长帮忙参详参详了。

  胤礽琢磨着琢磨着,重点突然一偏,内心一喜:是好事啊!送上门的理由,大好的拉拢机会。

  胤礽不禁摸摸自己腰间的新钱袋:“……”

  嗯!定个小目标,这次见面,争取能吃上青阳道长亲手种的蔬菜!

第7章

  康熙自己刀自己,越刀心越痛,完全不知道他家保成流出的只是虚假的眼泪,甚至出来一瞬就缩回去了,比泡沫没得还快,最多就只是半刹的花火……

  青阳啧啧有声地摇头:“太可怜了……”完全被蒙蔽了啊,“鳌儿。”

  “?”鳌拜还以为青阳同情康熙,要他也吹一下康熙耳边风,浑身一激灵,正准备拼死不从,就见青阳飘到康熙身边,将那受魂魄所执,就变得的无法被活人瞧见的法铃放在康熙头顶上方。

  小铃铛悬空定在康熙头顶三寸的距离,随着康熙的动作,发出欢快的脆响:“铃铃铃……铃铃铃……”

  喜乐衬哀情,更衬得头顶法铃的康熙越发凄惨。

  鳌拜:“……”你不是同情人家的吗?!结果还是一心只觊觎人家的龙气!

  康熙对自己头顶多了一个娇俏的小铃铛全无所觉,兀自沉浸在自己硬找出来的满地玻璃渣中,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难得在说政事的时候放缓语气,沙哑着声音出声维护:“太子何出此言?铁证如山,放在朕看也没有疏漏。”

  小铃铛:铃铃铛,铃铃铛,铃儿响叮当。

  鳌拜:“…………”

  “鳌儿。”青阳仍然保持那个我好同情的表情,嘴里说的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又到了给老爷分忧的时候了!受了供奉的阴魂带着香火气,生人接近就容易咳嗽、打喷嚏。我给你做好加持,你心情平和地靠到圣上身边来,让法铃趁着他窍门失守,多蹭点龙气。”

  “……”鳌拜像具没有灵魂的傀儡一样,平飘过去,确实挺心平气和的。

  这一次,虽然没能成功怂恿老爷行刺康熙,但老爷已伤康熙甚多!

  康熙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阴魂近身了,只觉心头悲痛一时堵住了胸口,呼吸都有些艰难,而且喉咙突然像被烟熏呛一样发痒,不禁咳了出来,同时又打起了喷嚏。本还想憋回去的男儿泪顿时失守,一下流了下来:“咳咳咳——阿嚏!阿嚏!咳——”

  康熙心中又是熨帖、又是更加心疼地看到保成一下冲了过来,扶住他又是顺气又是擦拭,大皇子却明显晚了一步,只站在不远处大呼快叫太医:“你……咳咳!保成,你能想到——阿嚏!想到维护兄弟的声誉,一心追查真相,请命重查此案,朕——咳咳咳咳咳!朕甚为感动,此案重查,就由你负责——”

  是了。康熙控制不住地又咳又打喷嚏,泪水半是出于生理性刺激,半是出于情绪地濡湿面颊。

  他一边毫不留情地狠狠刀着自己,一边想,朕的年岁也大了,未来大清要靠谁呢?还是朕的保成啊……

  这一边,康熙父子悲情,抱作一团,俨然重症老父临终托付的混乱场面,另一边,鳌拜叉着腰在康熙身边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铃铛实在是太破坏气氛了。

  “鳌儿,适可而止。”青阳投来谴责的目光,“怎么能以他人之悲,当做自己之喜呢?”

  鳌拜:“哈——嘎?”

  鳌儿突然有种被老爷过河拆桥、当做弃子的被背叛感,满脸震惊。

  然而没有良心的老爷已经伸手挤开他了,太医也及时赶来,仔细给已经停止咳嗽、喷嚏的康熙搭了脉,报了平安,甚至表示这一番流泪发泄,使得圣上状态比平日还好些,郁结的肝气有所疏通。

  青阳眉开眼笑地去拿吸饱了龙气的小铃铛:“这——”

  或许是乐极生悲,更多的是经验不足,青阳也是头一次有机会拿法器汲取龙气,毫无防备地一碰法铃,突然就被一股极为压抑、悲恸的感情席卷了神智,一时间注意涣散,大脑空白,只眼泪滚滚落下,负面和丧气的情绪占据了空荡的大脑。

  不光是他,就连鳌拜也受鬼契的影响,和青阳一道僵在空中,茫然泪流。

  不……不太妙。青阳的理智挣扎出一角,眼睛明明瞄向了法铃,却丝毫生不起半点震动法铃,魂归躯壳的求生意志。

  也就是在这时,青阳耳边骤然响起一声极为宏大、雄浑的嗡鸣,如大道无形,一下涤荡了他的魂魄,自身后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极为强势地携带着他,以比来时更快数倍的速度,重重投回三清殿的躯壳中。

  三清铃当啷一声落地,在地上滚出老远。

  “哎呦……”青阳揉着耳朵吭吭唧唧起来,看了眼地上的三清铃,却不敢去拿了,仰头一看庄严神像,感动得眼泪汪汪,“呜呜疼还是师祖们疼我!救我一命!——但是,鳌儿呢?”

  正波动的烛火凝固了一下,下一秒,惨遭祖师爷遗忘的鳌拜阴魂也出现在青福观里,不过被极为精准地投放在菜园。

  鳌拜:“……”

  这就是丫鬟的地位吗?

  “唉,是我莽撞了。没想到在紫微帝星伤郁之时汲取的龙气,居然有这般威力。只怕这法铃白做了——”青阳垮着脸正说着,就瞧见供桌山香火的白烟陡然一转,丝带般曲曲绕绕缠住地上法铃,将铃铛勾起来,一路飘出三清殿外。

  “?”青阳赶紧爬起来,“师祖们有何指点?”

  他跟在铃铛后面,亦步亦趋地来到……

  伙房门外。

  铃铛不动了。

  过了半晌,白烟拴着铃铛,有些不耐地撞了撞门。

  青阳:“……”

  所以师祖们会发现我魂魄离体,拉我回来,是因为到了吃供奉的点,却没看到供斋么?

  三清的意思过于明显,鳌拜也忍不住飘过来,幸灾乐祸:“老爷,该烧饭了。”

  “……”青阳回过头,面无表情,“鳌儿,该吃香火了。”

  鳌拜:“……”

  他想吃葱油大虾……!

  然而老爷已经很快地转回头,推开伙房门一蹦一跳地走进去:“让师祖们受苦啦——我这便准备供斋。”

  声音欢快不失亲昵,就甜度来分析,老爷的脸上肯定还带着极为迷惑长辈的乖巧甜笑。

  鳌拜恨恨地飘到院中央大香炉旁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抱着一捧寡然无味的香火,边吸边瞪视伙房,时不时能听到从里面传来老爷的声音:

  “师祖们今日想吃哪道素斋呀?”

  “可惜菜园子里种的菜品不多,明日我就出门,多买些蔬果的种子回来。”

  “到时候师祖你们挑,想吃哪种我种哪种,多余的种子便送给附近邻里,结个善缘。”

  又过了少顷,鳌拜眼睁睁看着青阳拿着六层的笼屉,装着还热腾的菜,像叼着小鱼干去献宝的卷毛猫一样,一路欢快地小跑进三清殿,将一道道让他更吃不下手中香火的喷香素斋奉上供桌,最后还极为大胆地挨个抱了一下师祖们神像的大腿:“今日让师祖们受累了!多谢师祖们救我,还帮我加持了法铃。”

  做完素斋后,那一直勾着法铃的白烟就没入铃舌中,青阳再拿三清铃,便不会被龙气影响,反倒能借用龙气威力,扰乱敌人神智。

  “……”鳌拜味同嚼蜡地吃着香火,充满嫉恨地看着主殿,馋得口水直流:……可恶啊,哕!

  与此同时。

  京都之中,另有一人和鳌拜一样,直愣愣看着眼前菜肴,毫无胃口。

  八皇子胤禩有些失神地拨弄了一下眼前的筷子,心中不安愈发浓重:张明德的事,既然已经被大哥捅到了太子面前,为何太子却迟迟没来找我算账?

  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太子正在酝酿更加可怕的阴谋……

  这么想着,看着面前精美的菜肴,胤禩更没胃口了。

  天知道,太子并没有酝酿什么可怕阴谋,太子只想单纯地拉个小团体,以及吃上小伙伴种上的菜。

  从养心殿里出来后,太子的心就已经飘到青福观的菜地里去了,甚至还考虑着,要不要派人搜集些上好的种子,这次拜访可以顺道送去,作为礼物。

  然而,大皇子显然并不相信太子真就这么好心。离开紫禁城后,太子刚坐上马车,胤褆就骑着大马,嗒嗒嗒地跟过来,隔着帘子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别以为这次你在皇阿玛面前说话,我就会相信你是真想帮我。这次重查,我跟你一道去!方才我已经争得皇阿玛的同意了。”

  太子听前一段的时候,心情还比较平和,听到后一段:“?!孤不愿与你同行。”

  滚呐,他是要去找小伙伴的。

  胤礽越是这么说,胤褆就越是犟地想要跟:“这是皇阿玛的安排,太子殿下要是不同意,找皇阿玛说去啊。”

  哈!果然有阴谋,不然为什么不让我跟?这就是做贼心虚。

  完全不想让小伙伴被敌人发现的太子:“……”

  胤礽沉默片刻,抬手撩起帘子,露出半个头,故技重施:“大哥不相信我吗?”

  邪祟被驱、偏头痛根除后,胤礽好好调养几日,如今已经清醒许多,一来脸上暴戾、阴鹜的神情渐渐消散,没那么令人胆寒了,二来,他也越发的认同青阳当时给他的批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不过是示个弱怎么了?智取方为上策!

  胤褆:“…………!”

  毫不夸张地说,直郡王被吓住了,表情活像见鬼一样,手中缰绳本能一拽,高头马也跟着往后退了几步,好像是被太子吓退了一般。

  草草草,吓死本王了,太子莫不是真的疯了……胤褆浑身寒毛直竖,鸡皮疙瘩掉满地,忍不住拽着缰绳,又往远走了几步,遥遥望着重新合上帘子的马车——以一种“本王见鬼了!”的表情。

  随行的下属小声:“王爷,咱们还跟吗?”

  胤褆:“……不了吧。我们轻骑减从,务必要比太子先一步到永定河,免得他动手脚。”

  …………

  其实胤褆减不减从,都肯定是比太子先到永定河的。毕竟胤礽的目的地根本不是永定河,而是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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