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傅晚晴对武人的听力颇为了解。
在场诸人,除了她们母子和恋恋那样的,
哪怕是这会子吐血吐得凄惨、呛咳更是咳得可怜的白飞飞,
都有着能听清草丛之中虫蚁动静的耳力。
是以傅晚晴虽说满肚子的话,
包括但不仅限于和铁手、谢红殿商议是否需要对安王的教育方式提出谏言、要的话又要怎么劝谏才合适啦,
女子学院是否也要注意关心学生们的心理健康、别又闹出类似白飞飞这么爱作的货啦……
就是这会子被顾惜朝抱在怀里的、连话都还不会说的铁不晚,傅晚晴都要担忧他的心理健康呢!
不过傅晚晴就很懂得暂时忍一忍,恋恋却不知道那么多。
她虽说也知道不能当着人说闲话,
可一来心中实在很有几分不吐不快(毕竟也是在看婚期的人了,虽说早了点,恋恋也是要担忧一下日后的亲子教育问题的),
二来也是这事儿一出又一出的,她心里又是惊慌,偏偏又因着才下的“要努力撑起他们的小家、不叫怀飞在外头还要为家里操心”的决心、并傅晚晴明晃晃的榜样在,很努力地要压下心头的慌乱,不就越发的想要找点儿话和庄怀飞说么?
最要紧的是,恋恋对武人的听力究竟强到什么地步,根本没有概念。
她以为她凑到庄怀飞耳边,压低了本就轻柔的嗓子低低地和他说话,就足够避人耳目了。
€€€€再料不到除了铁不晚,就连只会点儿养生拳脚的傅晚晴都能听到那么几个词儿。
€€€€白飞飞更是吐血呛咳都不妨碍他将她的话听了个真真切切的!
至于恋恋都和庄怀飞说了些啥?
还能有啥!
新婚妻子、新手母亲见了这么简直堪称奇葩的大龄熊孩子、和简直堪称人伦惨剧的亲子互动现场,
不吐不快的心里话,不就都是那些话么!
哪怕谢恋恋只是将要新婚、只是预想着如何做个新手母亲呢!
她说的,也大半是傅晚晴心里头转着的。
只不过少了傅晚晴祭酒身份的考量罢了。
却又多了点儿,嗯,或许是恋恋姑娘独有的细腻吧,
大概庄怀飞在给心爱的女子缠着追问缉案经过的时候,不忍也不愿把案件之中血淋淋的现场说与她听时,只管寻着些如何看穿逃犯易容改装的细节,判断凶手时对嫌疑人的心理分析、作案动机等等的分析……等等与她说,也有点儿关系吧。
总之,恋恋姑娘为了养一养自己对比傅晚晴实在太过惭愧的胆子,一边和庄怀飞嘀咕她对于日后亲子教育问题的建议、一边努力盯着血糊糊的白飞飞看,还真给看出了些门道来。
从白飞飞手上的茧子、穿衣的习惯、配饰的方式、和宫九对话时的神情……
这姑娘一点点分析,虽说目标有点儿凌乱、结论也未必准确吧,
白飞飞那过往、和这眼下和宫九对话的心态,却还真给她猜了个三五分。
白飞飞不介意她猜中他幼年家教森严、并且少年生活拮据、青年方才贫寒乍富。
可白飞飞很介意她胡说八道的那句“我看这小哥儿也就是想跟那位大人撒撒娇罢了”啊!
虽说后面接着的
“他哪里是期盼着碾落成泥?
不过是想要告诉那位大人,他如今因着他忽然乍富高飞,也享受高飞的滋味、并且会借势也自己竭尽全力去飞得更高,
那么日后不管是能如日月星辰一般始终高高在上,还是忽然坠落碾落成泥,也是他心甘情愿的,不会怨怪他罢了”
还算有那么一二分道理,
但谁撒娇了?
谁撒娇了?
他五六岁上头,就开始顶门立户,连对着辛苦抚养他的娘亲都没有再撒过娇,
又怎么会对那么个诈死许多年、直到他学艺有成正要大展宏图的时候才冒出来认清的家伙撒娇!
这女子,简直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白飞飞瞪着恋恋,眼刀子直嗖嗖的。
奈何他吐血呛咳得一脸血糊糊的,实在怪怕人的,
之前恋恋为了分析他的心态、努力强撑着研究了好一会儿他的眉眼,就已经看得小心肝砰砰,目测要好几夜睡不好觉了,
这会子自觉把他眉眼神态分析够了,虽还努力盯着他身上染血的地方,却已经将眼睛挪到他衣袖处不那么可怖的地方去€€€€
哪里会注意到他的眼神呢?
白飞飞又还呛得厉害,就是有心反驳,一时也说不清言语来。
可不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娇娇弱弱的恋恋姑娘,继续她满脑子天马行空的胡说八道了么?
原著的恋恋也是个很能联想且不吝于问出口的女子,奈何她行事更快,等说开了却已经是死局了,唉
第一百一十五章
恋恋却不知道白飞飞憋得险些又多吐了两口血, 她依然凑在庄怀飞耳边喋喋私语着。
“那位大人也是太不知道孩子的心思了!
人不过撒个娇儿, 他就只当是孩子有怪癖€€€€
或许真有点儿吧, 但更多的还是撒娇儿呀!”
“一句‘有爹在,你怎么摔都摔不出大事’就能解决的事,非要往多多给那孩子磨砺、摔打机会上引……
这不挑剔孩子怪癖的爹, 想来他孩儿也是欢喜的,
奈何这世道,总免不了俗人不能理解、也不能如亲爹妈一些包容不说,明明别人癖好自己的癖好、都没碍着他们什么事儿,倒还要冒头出来指指点点、横加挑剔的……
唉!”
恋恋先为这世道叹了一声, 又殷殷嘱咐庄怀飞:
“你以后可别做那位大人那样的爹呀!
即便不嫌弃自家孩儿, 到底比起纵容他越享受、怪癖越大,还是干脆接下他撒娇儿、抚慰两句顺带纠正过来的, 更好些嘛!”
这姑娘俨然已对小家庭的亲子活动充满期许了。
庄怀飞其实早看到白飞飞嗖嗖的眼刀子,只是恋恋平日总是矜持的,
两人最亲密的时候,她也是明明享受却依然矜持着的模样。
难得如今天这般直言,直叫庄怀飞听得,对日后的生活也越发充满了期待。
如何舍得打断她?
也就只好由着白飞飞眼刀他的眼刀,纵容难得絮叨的恋恋去絮叨她的絮叨了。
€€€€然而白飞飞岂止飞着眼刀子?
€€€€他只恨使不出他的惊神指了!
€€€€否则给恋恋来一记叁指弹天都是轻的!
奈何白飞飞这会子,别说给恋恋来一记叁指弹天, 就连傅晚晴不敢低估的武人听力,
唉, 他如今保留的, 也就是恰好够听清楚恋恋都说了啥的水平,
要说听周遭虫蚁动静,约莫就只能他躺着的那方寸之地的虫蚁了吧!
白飞飞这才开始有些懊恼了。
宫九倒觉得恋恋这姑娘挺不错的,虽说他并不觉得俗人接纳不了的癖好有甚不好€€€€
他又不需那等俗人加纳!也不介意俗人非议,偶尔听烦了,要他们闭嘴也是简单得很
€€€€不过少年时候,宫九刚在太平王面前暴露他那有些小众的癖好那会子,也是特烦太平王一副“虽然不太理解,但既然你觉得享受就尽管享受去”的模样。
虽说宫九也是完全不觉得自己对太平王有过什么“干脆接下撒娇儿、抚慰两句顺带纠正过来”的期待吧,
不过这姑娘期待的亲子互动,嗯,听起来还是很顺耳的。
白飞飞这会子懊恼的小模样更是顺眼极了。
宫九就故意问他:
“怎么样?这会子总该觉得‘碾落成泥’的‘好处’了吧?”
白飞飞立刻抛开那点儿懊恼心思,把一把子刚刚从呛咳之中勉强恢复过来、仍显得有些虚弱的嗓音,答得铿锵有力:
“那当然!我既飞得起、就也一定摔得起!”
€€€€成吧,应得这么决绝,可不就难怪日后除了顾惜朝孜孜不倦地给他挖坑,连冷血、谢红殿等人,都很乐意给他提供磨砺、摔打的机会了么?
要不怎么都说死总是自己作的呢!
既然是自己作的死,那自然也只能自己受着了。
自己作的死,不死只是侥幸、而不是理应,
死了才是该死,与人无尤。
庄怀飞也很认同这个观点。
无论是对己还是对人。
庄怀飞这人吧,如今仿佛是兢兢业业干着公务、安安分分等着新婚,其实早年也很是个特立独行过的浪子。
特立独行到什么程度呢?
且说他个二三事:
譬如,庄怀飞在微时曾当过“太平门”梁家的护院。
那时际,正好是“太平门”跟“下三滥”何氏家庭开战,各自将精锐之师派去“名利园”那儿决一死战。
结果却被另一个家族、陈家帮趁虚而入,偷袭“太平门”。
当时,“太平门”精锐尽出前往“名利园”,祖宅族地之中只剩下二十来名老弱妇孺,根本不足以抵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