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沙看起来像只没心没肺的小金毛,其实一直是个聪明厉害的人。
他救了彼得,救了史蒂夫,救了托尼,救了反抗军的很多人——
可他唯独没有打算救他自己。
地平线上那个巨大的时钟,依旧日日夜夜走动着。
彼得坐在基地门口,呆望着它。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低头,看着手里没有寄出去的信。
在重启最后几年,他又恢复了独自奔波的状态。他知道也许队长和托尼很希望能照顾自己,但他只是……不太想见到任何熟悉的人。
他永远不会忘记,在他的生命中,有一条满目疮痍的公路。
有一个人,曾与他并肩走过。
巨大的时钟日夜走动。
——指针归零,然后疯狂回转。
彼得睁开眼睛,镜中看见自己。
一个12岁的小男孩。
往窗外看,2012年的皇后区。
梅姨在厨房烤蓝莓薄饼。
本叔敲他的房门,说:“彼得?今天的作业呢?”
他轻车熟路地下楼,电视在播报一则来自大都会的新闻,说超人在飞行时自高空坠落。
他腮帮鼓鼓地吃蓝莓薄饼,不明白这位万人敬仰的超级英雄,怎么会突然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15岁,中城高中组织了一次放射生物参观展览,只有全校排名前十的学生才能去。
彼得很高兴他能获得这次机会。
当他背着小书包,跟内德一块高高兴兴走进展厅时,没发现街道对面停着一辆银灰的劳斯莱斯,车牌是斯塔克工业。
他不知道一窗之隔,男人死死攥了很久的车门把手。
但是那扇车门,最后并没有打开。
一只变异蜘蛛咬到了彼得。
在那一瞬间,彼得突然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脖子后方毛发直立。
不知道为什么,某种震撼的命运感把他击中了。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一切都这么熟悉。
……熟悉到,像是他曾经经历过一次。
超乎寻常的动物直觉告诉他,有些事情可能不对。
有些事情原本不是这样的。
可是他真的想不明白那件事是什么,只有一个朦胧的感觉,他的人生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昏昏沉沉回到家,门口站着一个黑西装的男人。
男人掏出证件。
“你好,彼得·帕克。我是神盾局特工,菲尔·科尔森。也许我们可以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谈谈。”
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
他开始接受神盾局的训练,除了科尔森,没有人知道他面罩下的身份。
他的家人一直被暗中保护着。
事实上,在他变异成蜘蛛侠后的一个星期,本叔差点因为抓捕一个抢匪受伤。但希尔特工击倒了那个抢匪。
16岁,2016年。
17岁,2017年。
好邻居蜘蛛侠在纽约的高楼间飘荡。
他很快乐,但他始终感觉有些不对劲。
可是除他以外,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生活着,他的同学和老师们都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劲。
莫非是蜘蛛感应太过灵敏的缘故吗?
他很困惑,但他什么都想不明白。
18岁,2018年。
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根本没有任何预兆。
在阻止一次珠宝店抢劫案时,他被力大无穷的改造人甩飞到街道对面,摔进一家钟表店里。
蜘蛛侠从碎片里爬起来,一抬头,看见了一个金色的表盘。
那个表盘被设计得很繁复,但不算很好看。
在千分之一秒,彼得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我见过比这更大、更复杂的钟。
……一座出现在地平线上,巨大到可怖的金色时钟。
彼得缓慢睁大眼睛。
这个念头就像一根蛛丝,猛地探进他的脑海深处,然后用力往外扯出一段庞大到难以置信的记忆。
……是什么?
雪片般的画面,轰然碾入他的脑中。
一条真实存在过的时间线。黑暗,混乱,破碎至极。
亲身经历过的一切是如此真实,它与新的时间线记忆交织在一起,几乎把小蜘蛛的脑袋撑得爆炸。
记忆前所未有地完整。
他曾经想要誓死铭记的一切,他曾经想要誓死铭记的那个人。
他躲在钟表店后的巷子里,直到深夜才站起来。战衣上套了件破衣服,踉踉跄跄走回家。
本叔打开门,他惊讶又担心地说:“彼得,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你怎么回事?喝酒了吗?”
他失魂落魄地说:“本、本叔……”
彼得哭了。
他抱住本叔,再抱住闻讯赶来的梅姨。
两个老人拥着自己的孩子,一脸茫然。
恢复记忆后,他不知道自己能向谁说。
他试探过,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能记得重启前的事情。
托尼虽然一直在关注他的学业,还给他提供了不少战衣改进指导,但早在2013年,他就带着斯塔克工业分部去旧金山发展了。
班纳博士说,那年托尼似乎跟史蒂夫发生了什么口角。
他又想到向史蒂夫倾诉。可是美国队长很忙,他正忙着带咆哮突击队,摧毁各个九头蛇基地。
这并不奇怪,复联领袖从来都很忙。
但彼得冷静下来,想起在那条黑暗的时间线里,被九头蛇俘获并洗脑的史蒂夫,曾经杀过很多人。
如今被整颗星球追捧的光明之子,是十恶不赦的独裁者。
重启就是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他不可以将这个机会从别人身上剥夺。
……他不能说。
所以,他也无法向任何人倾诉他的思念与懊悔。
他怎么可以忘记萨沙?
那是最终将他拉出黑暗,让他与全世界和解的人。那是在最荒芜惨淡的人生里,唯一一缕探进他生命的微光。
……你怎么可以忘记他?
但是越想要努力铭记,失去的痛苦就越深重。
这个重启过的世界,没有留下任何上一条时间线的痕迹。
他重新写了一封信,可是红太阳监狱的地址,在新的时间线上,变成了再平常不过的街区。
彼得在那里转了整整一天,始终找不到萨沙最后离开的位置。
所谓消亡,所谓的“Pass away”,指向的是一个没有任何希望的结局。
……没有可能了。
哪怕他不停地幻想,不停做各种白日梦。
他也知道,再也没有可能了。
彼得把那封信慢慢放在膝盖上。
最后,他把它收了起来,放进房间深处的小抽屉。
2018年过去了。
然后是2019年。
他是帝国州立大学的学生,跟小伙伴内德还在同一所学校。
除了大学生,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守护纽约的好邻居蜘蛛侠。
虽然不容易,但彼得尽全力去保护好所有人。
来自重启前的记忆,让蜘蛛侠变得相当强大,无论是战斗还是心志。
他认为这反倒是好事。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还想要承担更大的责任,所以他必须变得再强,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