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臣在这关口想走,怕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不论如何,燕王府的确不是一个好去处……可想投奔那新来的布政使,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他今日睡得这般死,完全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何玉轩一边想着,一边停笔,随意扫了一眼早饭,顿时有点噎住,“……过多了。”
他就一人,可桌上摆了好几样东西,比之前确实多了不少。
许通道:“院里的份额是固定的,吏目大人走了,便只供应何大人一人。”
何玉轩摇了摇头,“无需如此,一切如旧就好。”
许通应是。
何玉轩没有强求许通坐下来一起吃,但是也没让人伺候的习惯,每每许通都会在这个时候先离开。
【碧绿的稀粥被搅动了两下,朱棣严肃的神色渐渐化开,温和地说道:“这粥不合胃口吗?”】
【何玉轩低眉浅笑,却是舀了一勺递到男人的嘴边,“不若你自己试试看?”】
何玉轩昨天的睡前读物是一篇小甜文€€€€据文章开头所标注的€€€€甜甜蜜蜜没有任何纠葛的情感小短文,恰巧是围绕着粥展开的故事。
何玉轩蹙眉,快速地喝完粥。
频繁地想起小黑屋同人不是一件好事,他和朱棣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再怎么样也只是无稽之谈,更不用说……
何玉轩的眼神沉寂下来,他还得好好思索某些问题。
师傅戴思恭对他的影响很大,医者医人,也需医心。何玉轩再躲懒,职责在身,便不会视而不见。
惠民药局并没有席方平这一号人,那不过是何玉轩随口胡诌,惠民药局守门的大汉一开始便在撒谎!
这两日他托许通去惠民药局逛了两圈,他回禀惠民药局一直不开门,就算有贫民去求医也会被赶走。
惠民药局不是一个重要的府衙,落座在不起眼的街道上,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引人注目。因为它本来就是一个这么悄无声息的附属所,更不是政事的主要所在。
可这恰恰就是惠民药局的好处……
何玉轩蹙眉,手指搭在一起。如果惠民药局里面的人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人,对其他的府衙来说许是立刻会被发现,可一个偏冷的衙门,除了贫民和外界也少有接触,更不需要述职,可能十天半月都发现不了。
如果是真的,会有什么好处?
朝廷与藩王的抗衡不可避免地蔓延到了燕王,最近燕王府的气氛紧张,就连何玉轩也能感知一二……与这件事有关?
许通进来时,一眼看到了靠坐在椅背上的俊秀医者,贪懒的他微闭着眼,似睡非睡,稀薄的微光打着他身上,长身俊挺,整个人都愈发温和内敛。可再如何,他也只是一名普通医士。
可许通总觉得,还不止如此。
“何大人。”许通道,“王爷有请。”他恭敬地说道。
何玉轩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我知……”话音还没落下,他突然失去了声音,惊讶地睁开眼。
燕王要见他?!
……
按照常理来说,深宅大院的前院都是给入门的幕僚或门下所居住,而后院则是宅院主人/妻妾儿女的住所。
哪怕是王府来说也同样如是。
可燕王府却稍有不同。
何玉轩起初入王府,就被安排在前院偏僻之所,虽然说是偏僻,也不能乱走,但是附近的还是能随意走动的。正因为如此,何玉轩敏锐地觉察到前院和后院存在极大的差别。能停留在前院的至多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甚至包括何玉轩他们这些不被信任的“闲人”,这有点不合常理。
这前院似乎被排除在整个王府的要害位置之外,而今日这还是何玉轩头一次稍稍靠近这王府的隐秘。
如果让张€€谢贵等人知道,怕不是立刻挖地三尺也要把何玉轩给带出王府,把他所知所闻探个究竟。
天色阴沉,黑压压得发闷,像极了暴雨前的宁静,连一片风都无。
日头虽浅薄,可这画廊弯曲,水声潺潺,假山曲径通幽,依旧看得出燕王府的布置颇为雅致。可对曾经进出过应天的何玉轩来说,也只能算是小有风趣,要真说是繁华还是精致,还真的远远比不上应天府某些大户人家。
这燕王府说是王府,也只占了一个庞大的位置,没比他处精致如何。更像是个普通的大庄园,就是大了点、广了点。
何玉轩走了许久,身前引路的人早就从许通换成了另外一个清秀的内监。他态度温和,不卑不亢,偶尔经过某些地方,还轻声给何玉轩解释。
何玉轩从内监口中得知,他叫三宝。
燕王府外书房。
何玉轩轻舒了口气,在三宝的引领下跨过门槛,径直越过了宽敞的厅堂,往右侧走了两步,只听到内监低声道,“王爷,何大人来了。”
也便是一瞬的时间,朱棣清冷的声线响起,“进来吧。”
三宝站在门口轻笑,没有动身的举动,何玉轩微蹙眉,稍一犹豫,便主动推开了稍间的门扉。
这间屋子方正,并不大,只是简单安置着一些必备的桌椅,何玉轩甚至从眼角的余光还能看到右侧屏风后似乎还有着一张床榻。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擦过何玉轩的周身,闻来有点像冬日寒梅的清幽。左侧窗下设着一软榻,袅袅茶香飘开,正有人独坐独饮,那身姿矫健,哪怕只是坐着都挺直腰板,就好像一把绷直了的弓弦,处处都透着锋芒。
何玉轩进了稍间后欠身行礼,“下臣拜见王爷。”
说是拜见,但是何玉轩这一把还没跪下去,就听到朱棣淡声道,“不必多礼。”
何玉轩也不矫情,这膝盖还没弯下去就站直了身,默默地眼观鼻口观心。直到他现在站在这里,何玉轩依旧没想出来朱棣会见他的原因。
朱棣为何不见京城来使,这理由太多也太充分,何玉轩都不需要多想就能总结出好几个。
可若是要见,可找不到什么理由。
“听说你的医术精湛,”朱棣眉梢微动,不怒自威,“今日便想请你来给我探探这病情。”
何玉轩微愣,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朱棣这语气透着少有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