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失格 第37章

堕姬的喊声充满了爆破力,说是魔音贯耳也不为过,妓夫太郎倒是习惯了,妹妹脾气很不好,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么一出,他直接用手堵住耳朵,而后者在肆意释放她做武器用的活动腰带,在墙面上天花板上留下大大小小的擦痕,破坏一通后,才勉强消气。

堕姬发火是情有可原的。作为鬼之祖,无惨的特性就是能苟,非常能苟,或许是他人类时身体瘦弱活过一天是一天的后遗症,倘若说他有什么执念,那就是活着。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只要能活下去,哪怕是分成千万瓣的碎肉,像蠕虫一样躺在阴暗的潮湿洞里瑟瑟发抖,都是可以忍受的。

而他的属下们,也被要求强制继承了此特性。

约束鬼的发展,不让他们聚居,禁止鬼在都市肆意食人,更加青睐人烟稀少的深山……以上这些条件联系在一起,大可推断出无惨的发展路线,他是非常忌讳鬼被发现的。

像传言一般似是而非的文学作品又或者是民俗故事翻不起风浪,但要是有多名身份高贵者死于光天化日之下,甚至留有残肢,就非常不利了。

堕姬他们每每吃过人都装成出逃的模样,不过就是为了延长盘踞花街的时间,不被发现。

她以蕨姬的身份在京极屋经营堪堪几年,远不到换身份撤离的时候,眼下有鬼出现破坏了局面,能不生气吗?

“好了好了。”妓夫太郎等她发完脾气才说,“你就算再生气都没用,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小虫子找出来,看谁胆子这么大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闹事。”

不是没有鬼觊觎吉原,只是那些鬼在踏入禁地之前都被妓夫太郎谋杀了。

“我察觉不到有其他鬼的气息!”堕姬委屈地大喊,“可恶,新来的小虫子肯定掌握了血鬼术,能把自己的气息完全泯灭掉之类的,我感觉不到他!”

“我也感觉不到。”妓夫太郎头疼了,“你就不能用其方法找找看吗,动动你的脑子。”

“我不知道!”

妓夫太郎投降了,放弃了,妹妹这么笨,他做哥哥的只能多担待一点,替她解决问题:“我到街上转两圈,看看能不能发现点儿什么。”他又说,“那个谁,你的新客人不是脑子很好使吗?他要真有本事的话,你就让他调查调查好了,指不定能看出点什么。”

堕姬说:“他连鬼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调查得出来?!”

[等等。]

说到连鬼都不知道,堕姬忽然有点儿心虚,她其实并没有像自己信中写的一样,根本没看太宰的书,即使堕姬视线触碰文字就想打瞌睡,她也勉强自己花了好几天把太宰的连载小说看了,当然咯,她只看最近出的短篇连载小说,那什么中长篇,字密密麻麻的,看得她脑壳疼。

太宰治的小说中经常出现“鬼”,吃人的鬼,有特殊力量的鬼,诅咒人的鬼,死者怨念汇聚而成的鬼,近代的民俗传说,平安京时代百鬼夜行的卷轴,平家物语流传下的佳话,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被糅合到一块儿,组成他独有的诡谲文字。

她昨天还装模作样地问:“你怎么老是写鬼啊。”声音那叫一个矫揉造作。

“嗯?”太宰说,“因为他们很有趣啊。”

“有趣?”

“该怎么说。”太宰讲,“我向来对传说感兴趣,与其他妖怪不同,诸如酒吞童子与大江山的故事,似乎都止步于源家时代,百鬼绘卷中记载的妖魔多是平安京以前出现的,可食人鬼不同,我走访乡间,眼下诸地还有栩栩如生的传说,真的非常有意思。”

“就像是鬼真的存在似的。”

[废话。]堕姬得意洋洋地想,[就在你眼前,可不是真实存在的?]

她拖长声音问:“你追着传说到处跑,简直就像是追歌舞伎表演的宾客一样,老是说你是不是很痴迷于鬼,想要见见他们。”

太宰提笔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堕姬时,已付上面具似的笑容:“或许。”

[我对鬼的追寻,一开始不过出自于寻求同类的渴望,你看,就算是我也只是庸俗的人类,寿命不正常,存活方式不正常,生长速度也不正常,有那么短暂的几年,我以为自己与鬼是相似的品种,我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些答案,譬如如果坚持活过漫长的几百年,又为什么挣扎着不肯去死。]

[活在这般丑恶的世上,光是想想就需要莫大的勇气了。]

回忆结束,堕姬紧张地想,太宰搞不好真的是亲眼见到过鬼,也知道他们的存在。

[还好他没被吃掉。]堕姬还在心中偷偷松了口气,[要是他给吃掉的话……我一定会把吃掉他的鬼找出来,扯断四肢,挂在屋檐下,等太阳出来后将他硬生生晒成干。]

“你有没有在听啊!”妓夫太郎加大声音。

“在听在听在听!”这么说着,堕姬却捂住耳朵,“我明白啦,如果他能调查出什么就让他调查吧,好了别烦我了,你快去找找看那胆大包天的鬼到底是谁!”

……

富冈义勇被安排在其他房间休息。

昨天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天,处理完德川的死后,太宰跟蝴蝶忍又一起到小川边,太宰这人比较矫情,对泡发白的死肉不感兴趣,溜一圈后就走了,只留下俩小儿研究。

蝴蝶忍带上手套,面不改色地摆弄尸体,除确定他肌肉边沿也有啃噬伤口外,无法确认其他。

光凭借伤口,无法判断出鬼的藏身之处。

此后清晨,天还蒙蒙亮时,两人就穿好衣服醒来,小枝睡在外间,凌晨四五点就蹑手蹑脚地收拾好床铺,出门做工,蝴蝶忍出去时没看到人。

她手扶楼梯扶手一路向下走,四下里寂静无声,男客大多不过夜,欢喜半个时辰后留下小额嫖资悠哉悠哉回家。

茶屋有很多底层游女,就算是媾和也只能在肮脏的公共大厅,人与人之间只有屏风做隔离,一张床铺上睡过无数人,一整夜她们要接多名客人。

饶是蝴蝶忍也无法直面这些场所,并非是出于女性的羞耻心,她只是很同情那些女子的遭遇。

更高级点儿的客人是包游女一整晚,此等级的游女待遇较好,有独立房间,客人会睡在她们房间,日中才会醒来。

花柳街的白天黑夜是完全颠倒的。

“客人,您已经醒了?”小枝本在厨房忙活,想要穿过大厅到后院拿点干柴,哪里知道会遇见穿戴整齐的蝴蝶忍,她错愕一会儿又想到对方不是那些胡玩一整夜的客人,便想通了,对她说:“跟我来,您还没用朝食吧?”

蝴蝶忍被塞了三团饱满的白米饭团,还有两小块腌萝卜干。她摸索着荷包,想要给小枝钱,却被婉拒了。

“蕨姬花魁说,津岛先生的出穿用度一律记在她身上,客人你和昨天后来的那位客人算作是津岛先生的亲属,与他作相同待遇。”

蝴蝶忍:“……”

[我们这是,被包养小白脸附带的拖油瓶?]

她也挺毒舌的,一下就找到了精准的自我定位。

她吃饭团时小枝还在忙活,后者今日早上的工作并不繁重,只要把柴火劈完,再腌菜即可,她刚才就是去找腌菜用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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