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的大吟酿。”太宰说,“我喜欢喝那个,老板娘好像换了存放酒的地方,我找不到了。”
“……”
妓夫太郎沉默半天,拿镰刀头一指:“右边第第三排。”
“啊,找到了。”推开箱子摸索一番,他成功地拎了瓶酒出来,又哼着小曲摇摇晃晃走了。
“谢谢啦。”还摆摆手。
妓夫太郎:“……”
他沉着脸,一下又一下地抛接镰刀,粗陋的武器快给他玩出花来。
[这家伙,怎么回事。]
……
将太宰捡回来半个月后,他终于意识到,能从小川里捞出来的免费文化教师,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这是什么?”他指左边黑乎乎的一团。
“在篝火堆里煮的烤红薯。”小梅说。
“这又是什么?”他指右边一堆。
“柿子。”太宰说,“我偷摘的。”
“我让你们俩好好在家里呆着……”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烤红薯和柿子把家里弄的一团乱,他不用猜也知道,小梅搞来烤红薯的手段肯定不正常,怕是与太宰一起狂奔了几条街才脱离其他人的追捕,妓夫太郎想自己今天晚上又得拿着镰刀守在家门口,免得有人打上门。
太宰笑眯眯说:“看我还搞到了什么。”他从身后拿出一瓶酒,“我去替阿良画了三副工笔画,他做报酬把这瓶酒给我,晚上我们要不一起就柿子喝了?”
妓夫太郎第一反应:“要什么酒,要粮食!粮食!实在不行拿点布也行。”等回过神来后又怒吼,“酒配柿子你不要命了?”
小梅毫不留情地嘲笑:“你这家伙还说我笨,自己一点儿常识都没有,傻瓜,傻瓜。”
太宰却说:“我觉得他们搭配在一起应该挺有意思。”
妓夫太郎很心累,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妈。
……
/简单说来,我是被照顾着生活的,想必读者会非常诧异,我不是被裹挟来的教师,又有谁会照顾我生活?这件事却发生了,小梅是个非常笨的女孩儿,她别说是才情,普通人的聪明都不有,学习速度也奇慢,三四个月下来,堪堪把假名认全,汉字不识两个。
我说你玩了,这样下去几年都背不下来小仓百人一首,真是辜负了我的教育,她白了我一眼,直接打掉我往火堆里钻准备拿红薯的手,翻找翻找递上一Y型的树枝说:“拿这个插。”
“你是笨蛋吗,用手?说我不聪明,我看你的脑子也跟猪一样。”
我们俩惯常是互相嫌弃的。
把我捡回来的太郎(此处是化名)不是好人,他在花街收债,恶名在外,可对小梅很好,对我先是有求于人,保持着微妙的疏远,时间久了之后不知道怎么的,看我就一股子嫌弃,跟看小梅差不多。
“你们两个谁也别说谁。”他讲,“反正都是没什么能力的笨蛋。”
——《吉原物语》/
……
“先生、先生,津岛先生,您先别进去。”
“蕨姬花魁还没有起身。”
门外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蕨姬不耐烦地翻身,心说起床后一定要把来服侍的新造好好整治一番,她在里面睡觉还敢大声喧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外面太阳还没落山吧,再睡一会儿好了……]
“啪——”哪里知道下一秒,纸门被拉开了,新造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根本不敢看蕨姬花魁的脸色。
“走吧走吧,小梅。”欢快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们一去出去逛逛,德川的事真是有意思极了。”
堕姬刚睡醒的脑子略有些混沌,过了一小会儿才迟迟运转起来,那换上一身洋服的男人跪坐在她床褥旁,她头发很长,眼下发鬓散开,长长的头发有两缕被压在太宰治的膝盖下,房间外已经点等,灯光耀黑发,以太宰所在的角度,只见头发颜色变浅了变浅了,成了金色,又或者是银色?
蕨姬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尖叫:“你这个混蛋!我还没有化妆——”
“给我滚出去!”
……
“好看吗?”
太宰给小梅带了盒口脂回来,他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落魄成这样也如此,明明画了十张画,只带了足以抵五张的口粮,还有盒艳红色的的口脂。
小梅从来没有见过口脂,她本人就是浑然天成的美人胚子,却因生活得贫苦,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更不要说是化妆品了,偶尔看见游街的花魁,在心里难免还是要羡慕的。
妓夫太郎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太宰治说,可看见小梅惊喜的样子,还有她抹上口脂之后更增色的脸蛋,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私下里抱怨:“你别给她乱花钱,饭都不够吃。”
“没关系没关系。”他摇晃着双腿,“她长得好看,又喜欢打扮,还不是要漂漂亮亮的?”
“下次我给你带盒胭脂回来。”
第20章
小枝五岁时看过一次游女生产。
生产地点是在肮脏的盘踞梅毒与绿色青苔的小巷,在吉原, 怀孕的女人毫无价值, 哪怕堕胎短时间内女人的精气神也无法恢复, 有些人甚至因此一命呜呼。
发现游女怀孕, 就从茶屋里赶出去, 是每家每户心照不宣的规定。
被赶出去的女人很多都打心眼里憎恨腹中的孩子,把他们看作累赘,看作吸食生命力的蛆虫, 可小枝遇见的游女不同,用石次郎的话来说, 她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