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失格 第85章

“愚昧!”老人留了圈干净的胡子,额头像是北海道冬天干涸的土地,眉头中除了犁出来的沟壑还是沟壑,他打人的力道太大,羽生脸上隆起的红肿散出热力。

“你以为是谁都能聆听教主的圣音,蒙受深恩吗?”唾沫腥子飞溅而出,污染羽生眼前干净的空气,可对二子表现得强硬且趾高气昂的男人只能无力地匍匐在地上,敬重地听老人的训诫。

“教主每次送人前往极乐都要耗费法力,人间的神明光是聆听我们的苦恼就已腾不出闲暇,而你在短时间内招来大量不虔诚的新教徒,即便本着宣扬恩义的好心,实质上也冒犯了神明,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万世极乐教不曾在俗世大肆发展吗……”

“是、是因为大多数人没有资格聆听……”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人踹到在地。

二子很恐惧,她、她怕得手脚都没法动了,她本来就可恐惧男人的力量与他们的拳打脚踢,而发生在面前的殴打,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哎呀哎呀,真可怜。”男人的声音充满磁性,光是听见耳朵都要发麻了,不知怎么的,二子只觉得新声音非常非常的好听。

她是个嘴拙的乡下丫头,无法用言语描述此刻的心情,只是将她拥入怀里的手并不温暖,却让她的心熨帖。

[软软的,就像是泡在温水中。]

“在新来的教徒面前,还是表现得和善一点儿吧。”身材高大的男人拥有圣人饱含悲悯的眼,在看见他的瞬间,二子忽然意识到,他肯定就是行走在地面上的神明。

“带她去换衣服吧。”童磨张嘴笑了,以二子的角度正好能捕捉到他尖尖的虎牙。

“请不用担心,这里有干净的衣服,有足够的食物,是人间的极乐净土。”他说,“当然咯,如果想前往西方世界的话,请务必跟我说。”

“前往那里就舍弃了万世的疾苦。”

第38章

[我的记忆力很好。]

[对人类, 就算对鬼来说都不算好事吧, 就连无惨大人都时常被禁锢在过去的记忆里, 大约是四十三年前还闹过笑话,我路过九州一家酒馆, 吊帘外悬挂岩手南部风铃,谁想到底端还坠着五光模样的花纸牌。]

等回过神来时, 花牌早被鬼利爪撕成碎片,墨绿色的挂帘真成了松针,边缘凹凸不平, 布面像是被三千根银针一齐扎过,千疮百孔。

最可怜的可能是酒馆的老板与客人吧,真可怜啊, 明明只想在深秋的夜晚喝碟温过的清酒, 不过只和先前的无数个日夜一样,架起飘帘的竹竿做点小本生意, 就要蒙受暴雨侵蚀、疾风过境自然灾害类的炎厄。

童磨听过无惨大人富有文学性的比喻,将自己说成是不可捉摸的天灾,那时候他想无惨大人一点儿都不像是平安京时代活过来的贵公子, 打比方毫无风花雪月的柔软。

人被切割成无数小片,肉末混脑浆以涂抹地板裂纹, 童磨缺失了五分钟前的记忆, 他只能猜测, 看见日轮花牌时体内无惨大人的细胞迸发出比岩浆还要炽热的恐惧, 操纵他的躯体杀死方圆几里的人。

他发现了无惨大人的一个弱点——日轮花牌。

童磨脑海中不存在恐惧的概念, 于是他蹦跶着问:“无惨大人,英明神武如您怎么会恐惧一幅花牌?”

无惨大人把他的脑袋捏碎成渣渣。

话题扯回来,以上这段叙述只是为了证明,童磨不仅记忆好,过去发生的事无论是好事坏事都无法对他造成影响与伤害,童年时代目睹母亲砍死与女教徒□□的父亲,除觉得给自己添麻烦外无任何想法,记忆对他来说就像是向前播放的影片。

——故事与情感都是别人的。

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童磨无聊时就会想,情感是什么,为什么情感会驱动人做出极端的、不理智的行为,他想知道什么是悲伤,什么是痛苦,什么是绝望到麻木。

[听说绝望到麻木的人都有不含光的眼睛。]

他的思维像蒲公英,风吹过就往没有边界的天空中飘,在广阔的天空中,哪怕是孕育出绒球的根株都无法控制飞翔的方向。

[以前,多久以前来着,看过几双没有光的眼睛。]

“童磨大人。”信徒的传唤自绘有火鸟与佛陀纸门外传来,童磨撇撇嘴,将八角形的冠戴正,他不喜欢现在的使者,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玩的,哪怕是肉都有股腐朽的柴味儿,可他又确实忠心耿耿,在知道极乐世界的真相后更加潜心狂热地侍奉自己。

童磨大人很聪明,他知道想要长治久安,便需要好用的下属。

“新来的信徒已经安置好了。”隔一扇门也不敢直视神颜,非要土下座叩首才能体现他对神明的狂热,“还有就是最近教派于东京大阪等地的置业情况……”

童磨听得漫不经心,他对俗物不甚在意,光是源源不断信徒奉上的全副身家就能让他潇洒百世,更别说童磨并不在乎物质。

“使者大人……”又有低级信徒从长廊另一端走过来,跪坐在威严深重的中年人身旁,与他咬耳朵,童磨刚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就见向来珍惜“与神明共处时光”的使者同他谢罪:“教中似乎有急务,神主请容许鄙人先行告退,待平息后再来汇报其他事,上达天听。”

“去吧去吧。”童磨干脆屈伸腿,侧躺在莲花座上,思绪又胡天海地地飞。

[刚才想到哪里了?好像在说男人……]

……

越靠近鬼,他们不同于活人的气就越浓重,据说上弦鬼拥有完美的拟态,可以将自己伪装成人类,只有柱级别的剑士才能看破伪装

寺庙周围有不少人,都穿制服似的白衣,八人列作两队走,走在最前方的两人手提灯笼,照亮萦绕寺院的半圈密林,之后人都拿□□。

枪造价低,只要打铁枪头就足够,蝴蝶香奈惠矮身蹲在灌木层中,她不确定巡逻的人究竟是在防守什么,说实在的,她希望这些人是守卫寺庙不被野兽侵袭,而不是防备入侵者或是想要逃离的人。

该怎么做?蝴蝶香奈惠思索着,首先必须确定教派的定义,万世极乐教的教义她不清楚,唯一肯定的是他们供奉的是食人恶鬼,托查资料的福,她补充了许多小宗教社团地方民俗信仰的知识。

一个教派最接近教主的核心成员肯定知道鬼食人的真相,蝴蝶香奈惠得出结论,最糟糕的情况无非就是面对一整个教团的食人鬼信徒,而她不仅要跟鬼作战还要跟人类作战。

当巡逻队走远后,她与太宰治迎来了一段空档期,蝴蝶香奈惠压低声音道:“直接从进去,找到教主,尽量不与信徒起冲突。”她希望能完成一次暗杀。

太宰说:“你觉得我们能全身而退?”

“如果被发现杀死了他们的教主,我们一定会疯狂的信徒碎尸万段吧。”

“那就尽量不要被发现。”蝴蝶香奈惠道,“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我越来越喜欢她了。]太宰想,[该怎么形容,有脑子的好人?会审视适度,从来不成为他人的累赘,果然啊,有香奈惠式性格还能活到现在总有点特殊之处。]

“你得跑慢点。”他对蝴蝶香奈惠说,“得让我跟上你。”

蝴蝶香奈惠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太宰治执意要跟上自己,可当她看见对方不可捉摸的笑脸时又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他,相信可能会发生的,百分之一的成功未来。

观察了几组值班轮换后,太宰计算出了间隔时间,寺院有道无人看守侧门直通院内,脚踩在空心的地板上,步伐比鸟儿还要轻盈,蝴蝶香奈惠原本担心太宰会发出声音,好在他跑得算轻快,没有惊动任何人。

[该向哪边走?]她没接触过寺院建筑,与寻常的和式宅院不同,两侧夹道的纸门位于同一水平线上,绘图的画师或许是从芥川龙之介《地狱变》中走出的活生生的良秀,生动翔实地画出了地狱的盛景,太宰治几乎以为自己是在火光中开出了一条道,你看,画卷上橘红色的火焰在跃动着,风一吹,火就从扇门地段衍生至地面,手持三叉戟的夜叉张大嘴,圆瞪瞪的铜陵大小的眼睛死死盯着入侵者。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